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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黑巫師負債累累>第一章

霍格華茲城堡下方除了湖水外，還有一處船屋與碼頭，距離獵場看守人小屋和禁忌森林僅僅隔著一岸。大片草地在秋季時分修剪整齊，只有幾朵野花點綴綠意，這一塊船屋旁的寬闊空間時常被一些教師拿來上戶外課堂。
五條悟在奇獸飼育學的課程間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用魔杖戳著胖胖球玩──教授為了安全，也只敢給一年級生這種課程──白髮小巫師無聊抬頭，正巧看到葛來分多新室友面不改色，趁教授指導其他人時手指一動，一團鵝黃毛球就化作玻璃質地的黑圓珠子，被黑髮少年一口吞進肚子裡。
──這傢伙果然不是乖孩子。
五條悟一貫相信自己的直覺，但夏油傑自然而然的態度還是讓六眼小巫師震驚了，尤其在上午的黑魔法防禦術中，這名同學還有臉幫著夜蛾教授嘮叨自己了幾句正論。他看著夏油轉頭跟同學說話，眾人視覺死角內的手又把一隻旋舞針──給一年級生的教材中大概是最危險的奇獸──搓成了一顆球，妥貼放到口袋裡。
貪吃鬼。五條悟想。卻在執課教授清點教材，發現數量不對時站了出來。
「五條先生，你說你知道各缺少一隻的胖胖球、迷蹤鳥和旋舞針在哪裡？」
「我知道。」五條悟理直氣壯說，天藍雙眸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夏油傑，咧開嘴笑：「牠們都橫越草皮，跑進禁忌森林了。」
夏油傑抬眼，挑眉看他。
執課教授一臉狐疑。
「你是說這三種近乎無害、沒有自我防備的奇獸，」成年巫師向這位眾所皆知原應進入史萊哲林，現在站在葛來分多人群中，但脖子上仍繞著青松綠圍巾的特殊學生確認：「在課堂上所有人的注意下，跨越了廣大草地，還渡過了一條河，就為了跑進充滿致命天敵的禁忌森林？」
「沒錯。」五條悟特殊墨鏡後的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那你為什麼沒有阻止牠們，或是找我處理呢，五條先生？」教授皺眉。
「那是牠們的自由啊。」五條悟睜大了眼睛，彷彿理由不能再正當一些了：「就算要走向死路，我們怎麼能夠不尊重牠們的意願呢？胖胖球也是有夢想的吧。」
「……不管怎麼說，你沒及時告知師長教材的逃逸，有可能在校園中造成麻煩。葛來分多扣一分，五條先生。」教授無奈道，轉身又指揮起一年級生整理一籃籃的胖胖球，把奇獸們收回了施展過空間咒的木箱。
下課後，五條悟三步併兩步追上了夏油傑，朝他擠擠眼睛。
「傑欠我一次。」
「又欠你了？」十一歲的夏油傑已經學會似笑非笑，歪頭看他。就如當時學院分類時，五條悟明明自己選擇跑來了葛來分多，卻大言不慚說沒能去史萊哲林的夏油欠他人情。
「剛剛那一分，原本應該是扣在傑頭上的。」五條悟壓低聲音說，拍拍室友還裝著兩三顆圓珠的口袋：「傑的血脈魔法原來是這麼使用的啊。變成黑球吞下去，就可以再叫出來？這幾顆怎麼不一起吃掉？」
「其實如果是吃一點碎片也可以，但化作黑球效果最好……只是這種黑球，一次只能吃一點，」夏油說，抱著書走在回城堡的路上：「我胃口沒那麼好。」
***
在那之後，五條悟滿懷熱心地想給夏油傑塞各種東西吃。
是對於罕見魔法的好奇嗎？他也說不清。不過看到奇獸在夏油手指間化作珠子，被吞下後又乖乖被召喚出來，五條悟總覺得非常有趣。夏油曾經笑說他求知慾旺盛，或許吧，他六眼看著圓珠所帶的魔力被夏油吞入後，在黑髮小巫師體內旋轉又融合，精密複雜的過程讓人貪婪地想一探究竟。
但說回來，夏油傑本身也挺樂意吃下五條悟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或者在課堂上掩護他吃掉的生物。麻瓜出身的他對於自己天賦能走多遠十分有興趣，雖然每次吞嚥的味道都一言難盡，能夠運用的力量總歸愈多愈好。
他們從奇獸飼育學一路吃到黑魔法防禦術偶爾提供的練習瞄準用綠精，最後甚至嘗試在草藥學課堂上吃吃看那些特殊植株。
然後夏油傑入學以來，第一次被送進了校醫院。
「……為什麼你的胃裡頭有一塊魔蘋果？」校醫夫人表情震怒，後方彷彿雷鳥降下一道道閃電。
「……」慫恿室友吞食魔蘋果的五條悟。
「……」被室友慫恿吞魔蘋果的夏油傑：「……我餓了？」
嘗試性給出的答案最後在『傑是麻瓜出身，所以他分不清楚蘋果和魔蘋果的差異』這種詭辯下，勉強被校醫夫人接受。後者嘮嘮叨叨用魔杖隔著肚子取出魔蘋果碎片，又給夏油灌了兩瓶嘶嘶作響的魔藥，最後讓亂吃東西的學生躺到床上休息一個晚上。
五條悟作為出主意的始作俑者，自然留下來陪室友。這一晚他們認識了旁邊裝病不上課，躲在病床上讀治療咒語大全的家入硝子。後者擁有同樣難得一見的反轉傷勢魔法天賦，在五條悟保證之後會帶她進五條家寶庫偷偷看一眼珍藏的魔法石後，用她的柳木魔杖戳了夏油幾下。兩分鐘後，夏油傑原本腹痛如絞的症狀消失得一乾二淨，家入硝子表情冷靜，但才十一歲的小女巫眼底還是帶著小得意，說自己以後必然能進聖蒙果醫院。
然後未來的聖蒙果醫院治療師(自稱)就看著恢復健康的夏油跟五條因為吞魔蘋果這件事歸責於誰打了一架，差點引來巡視的校醫。雷文克勞一年級生呵呵兩聲，裝作不關自己事情躲進了被窩裡。
後來他們三人混熟了，平時一起研究自己身上魔法與血脈天賦時，圍巾正好一紅一藍一綠。不管在校園或者圖書館裡頭，三個顏色混在一起總是突兀，五條悟卻覺得好玩，說再來個黃色就可以湊滿學院四色了，傑你還不找個黃色奇獸叫出來？
真叫出奇獸就會違反二十條以上校規的夏油傑笑笑，提醒對方現在就是個戴綠圍巾穿綠紋背心的假史萊哲林，五條立刻舊事重提，撲在身上嚷著夏油欠他一筆債。
家入硝子鄙夷睨他們兩眼，拿過玻璃瓶，小女巫淡定在美好的冬日午後喝了三人份南瓜汁。
***
「傑吃那麼多奇獸要做什麼啊？」五條悟在一個下午突然想到：「要開流浪馬戲團嗎？想想挺好玩的。」
「沒有喔。」夏油說，彷彿早就規劃好了未來：「我要當正氣師。」
「……什麼？」五條悟一臉不可置信，手裡拿的報告羊皮紙卷差點掉一地：「吃那麼多東西，是為了做正氣師？傑想怎麼做，往黑巫師臉上扔胖胖球嗎？」
「我的符咒學成績也很好。」夏油沒好氣說，用捲起來的魔藥學作業敲了一下對方額頭：「當正氣師很不錯啊，可以運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人。像是去拯救那些沒有魔法的、被狼人與吸血鬼侵害的麻瓜。」
「啊啊？」五條悟更是不可思議：「為什麼要救麻瓜啊？傑你的腦子還好嗎？他們又弱又愛自相殘殺，大家都說巫師議會和正氣師是自找麻煩。」
「悟的〝大家〞指的是純血家族吧？」夏油細長眉眼斜睨他一下：「但我認為，魔法是為了幫助全人類，包含麻瓜而存在的，悟。」
「可是所有人都說麻瓜害怕魔法啊，所以麻瓜教廷才會獵巫。」五條悟托著臉說。雖然做為高貴純血的五條家離麻瓜社會遙遠，他年紀又尚小，但也聽家中長輩和僕役說過一些傳聞。
「因為麻瓜不是巫師，對魔法很陌生吧。人會害怕陌生的事物。」容貌仍帶稚氣，但在七歲後也已做了數年牧羊與木匠學徒的小巫師搖頭說：「我以前曾受到一位啞炮的幫助。她雖然沒有強大的魔法，但卻會協助我所在的麻瓜村莊。我以前發高燒也是被她治好的。她住在林中小屋，麻瓜住在村莊之中，彼此也相安無事。」
「對喔，傑是麻瓜出身。」五條嘟噥，又托臉偏過眼睛。他想了一下：「麻瓜如果都是傑這個樣子，做正氣師幫幫他們，好像也還能接受。」
夏油傑頓了頓，看他一眼，卻笑出來。
「要當正氣師的是我，關悟什麼事啊？」
「我也可以當正氣師啊！」五條悟瞪眼。
「悟是純血家族中的尊貴少爺，怎麼可能去當正氣師？」
「我很強呀！正氣師部門能有我加入，可是莫大的榮耀！」五條悟不可一世：「家裡也不敢說什麼啦，我可是幾百年來再次降生的六眼巫師！」
像要刻意顯擺，五條悟故意踩著無限浮空彈跳向前走了幾步，還表演空中懸浮翹起腿來。但珍貴的六眼巫師飄到一半眼前一黑，突然被地心引力想起一般向地面摔落。
他的黑髮葛來分多室友反應迅速接住他，神情露出驚嚇。
「悟！怎麼了？」
「……暈。」五條悟靠在對方身上，臉埋在夏油猩紅色圍巾溫軟絨毛中，虛弱呻吟：「六眼接收訊息過多，很耗大腦運作，容易暈和餓。我需要甜食……」
「離晚餐還很久啊。」夏油皺皺眉，猶豫了一下，左右張望見這條走廊上沒有學生，喚出了一隻不斷呻吟的惡鬼。他支使魔物從另一邊攙扶五條悟，找準了方向往前走：「往這邊來。」
「早知道中午就拿個南瓜餡餅放口袋。」五條悟嘟噥，努力把臉從惡鬼的暴牙邊挪開，導致一頭亂翹白髮盡往夏油臉上湊，還有力氣抱怨道：「傑，你就沒有別的奇獸可以用了嗎？好傢伙，這惡鬼還有口臭。」
「你倒是找一隻沒口臭的惡鬼給我瞧瞧。」夏油沒好氣回應還有閒情逸致嫌棄的人，把同學帶到城堡偏下方的一條走廊上。
「這裡是赫夫帕夫交誼廳附近嘛。」五條抬頭一看：「我們要溜進去偷他們的點心？」
「可以不要對同學們出手嗎。」夏油無語看他一眼，兩人一惡鬼停在一幅巨大水果盤畫像前。
接著就見黑髮小巫師習以為常伸手，往畫中梨子撓了撓。五條看著那顆梨像被逗笑了一樣前後扭動，化作青銅門把。夏油傑推開門，四條長桌與走來走去的家庭小精靈們落入五條悟藍瞳目光中。
「夏油先生！」
「是夏油先生！」
「夏油先生，午安！」
家庭小精靈炸鍋一樣歡聲招呼，好幾個熱情衝上來，幫著夏油把五條悟扶住(黑髮小巫師在門開的瞬間就把惡鬼收了回去，動作滴水不漏)。白髮葛來分多抬眼瞥瞥內部，至少有近百名家庭小精靈跑來跑去，手上滿是餐盤與食材，忙碌極了。
「歡迎來到霍格華茲廚房。」夏油還扛著他手臂，在他耳旁笑說：「準備好來點下午茶了嗎？」
***
之前都是他在餵食傑，現在換傑把一種又一種的食物塞給他。
五條悟靠在室友肩膀上，看家庭小精靈們快樂圍著夏油，不停把點心和餐食放到夏油手中；黑髮小葛來分多則把食物撕成一口大小，又轉個彎餵進連手都懶得抬的五條嘴裡。
白麵包、餡餅，甚至還有牛肉片。又被餵完一根雞腿後，五條悟終於有力氣從夏油身上坐起來，環顧霍格華茲巨大的廚房。
「還好嗎？」夏油傑眼中仍有擔心，又推給他一個莓果餡餅。黑髮小巫師轉頭溫柔對家庭小精靈道謝，稱讚對方將工作完成得如此出色。幾個圍過來的家庭小精靈快樂發出尖叫跳躍，大耳朵啪噠啪噠響。
「好多了──」五條盯著這些看來很喜歡夏油的魔法生物：「傑怎麼會知道廚房位置？」
「啊……」夏油偏開目光：「……走一走就看到了。」
「傑，」白髮小巫師瞇起眼：「該不會晚上背著我偷偷出來夜遊吧？過分！我就知道你對那幅胖夫人甜言蜜語是不安好心！」
「好啦，下次再帶悟一起出來。」夏油沒辦法，只好許下承諾，不然這傢伙一定會半夜不睡披著被子跟出去：「快吃飽。剛剛餵你那麼久，我手都痠了。」
「前陣子都是我在餵傑，傑現在餵我是在還債呀。」
「……怎麼認識了悟以後，我們老是在討論負債？」夏油無奈說：「悟這麼喜歡當我的債主呀？」
「沒錯！傑欠我很大一筆債務，跑不掉的。」五條悟得意洋洋：「嗯哼，突然好想吃冰淇淋，這裡有嗎？」
夏油挑眉，偏臉看看家庭小精靈們，矮小生物頓時苦下了臉。有幾位情緒敏感些的立刻哭了出來，開始拍打自己的臉，被夏油和五條趕緊攔下。
「悟要求太高了，吃點別的吧！」夏油惱火踢了五條一腳。
「知道了、知道了──剛剛那種莓果餡餅吧，很好吃，給我那個就好！」五條大叫，終於讓這群以服務巫師為己任的魔法生物又高興起來，動作迅速為他送來一大盤甜餡餅，還熱切期盼兩位巫師學生能把幾個幸運的餡餅放進口袋帶走。
「我第一次感到家庭小精靈如此可怕，我家裡的那幾十個都沒這麼瘋。」五條悟手上拿一個、口袋放三個，走出廚房大門。他回頭看一眼門板掩上前還在瘋狂揮手的家庭小精靈們，悄悄對夏油耳語：「總之，傑又欠了我一碗冰淇淋喔。」
「啊，感覺欠悟好多東西了呢。」夏油傑翻了白眼，試圖用滅滅淨把羊皮紙卷上沾到的果醬清乾淨。
「沒關係，先放著。」五條悟不在意他敷衍口氣，十一歲的霍格華茲學生喜孜孜又舔了舔手指上殘餘的莓果醬：「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能還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