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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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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特种兵麻利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修补泄漏口并不难，可是由于缺乏清理外漏魔晄的工具，他们只能在处理完核心问题后作罢。后续会有配备专业装备的人员过来善后，免得留下魔晄蒸发的诸多隐患。手头任务完成之后，不情不愿地，两人又要面对有关那颗魔石的难题了。等会儿一定会引来很多人围观，就萨菲罗斯个人来说，他非常嫌恶这类活动。他参与过太多次宣传游行，已经对此没有任何好感了。但是克劳德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这是他同意的唯一原因。然而比起神明现身可能造成的轰动，扎克斯更担心的是随之而来的后果。当他们和神明走在一起，没有人敢说三道四，这是肯定的。但是对方消失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也许会是某些他绝对不期待见到的事。



纠结归纠结，他们还是站在了前厅，萨菲罗斯将些许魔力注入护臂，让它发出光芒。他集中意志专注地想，把那个神明召唤出来，带他去见村民，任务持续到三人再次返回公馆为止。他希望自己思考得足够清楚，希望自己搞懂了召唤魔石的运作机理。但是倘若那个神为了保持主导权而碰巧忘记交代他们哪项关键点，他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



忧虑没有什么现实意义，一道荣光闪过，克劳德·斯特莱夫神气端庄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还穿着那套朴素的袍子加腰带，大剑背在身后，赤足踏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他双手举过头顶，向后伸了个懒腰，脑袋左右摆了摆活动颈椎。扎克斯不禁想象魔石里面是不是很逼仄，又想了想，把一个神塞进一颗手掌大小的球体里是什么玄学，最后还是趁头脑冒烟之前放弃了。克劳德活动完关节，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虽然扎克斯能理解对方当下的优先关注点不是他们，但是萨菲罗斯还是对那欠缺礼节的行径有点不满。



克劳德这次走路的步伐大了许多，急匆匆地仿佛跃起来了一样。他在期待，一种显而易见的强烈渴望。萨菲罗斯爱怎么评价是他的自由，但是这个表面上想离开村子的神明，对自己人民的热忱和人民对他的虔诚是一样的。



三人来到村庄中心，发现街上空无一人。很正常，毕竟现在天寒地冻，人们没有必要活动就不会出门。克劳德看上去却并不失望，他很耐心，仿佛知晓什么事情会发生并且乐于等待一样。也许真的是这样，出于他对人民的了解，或者源于某种神明的全知全能。然而就萨菲罗斯来说，他并不希望对方真有什么全知全能的能力。



克劳德走到村子中央那座巨大神像跟前，他双手叉腰，两名特种兵来到他的身边。



“有点过火了，是吧？”他仰头看着自己的雕像。



“没错。”萨菲罗斯毫不犹豫地回答。克劳德瞟了他一眼，哼地一声笑了。



“你这副毫无敬畏之心的样子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克劳德老实说，而后又将目光转回雕像。



直到他们听见一扇门打开的声音。



一名老妇人犹豫地从房子里迈出来，来到院子里。她双眼睁得大大的，双手交握在胸前，一瘸一拐地从屋内走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萨菲罗斯和扎克斯回头，却见克劳德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之前那些小脾气无影无踪。他的表情温柔，正慈爱地望着那个老妇人。他慢慢地走到她面前，给对方足够的时间接受现实。



“纷争之主，”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她喃喃道，前者朝她欣然一笑。



“奥达，”他轻声说。“您女儿让我向您问好。”



老妇人的眼眶湿润了。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颊，对方往他的手心贴了贴，眼泪掉了下来。克劳德用拇指帮她拭去泪水。



“她说别那么快去见她。不着急。不过，”他说着，另一只手也一起托住了她的脸，“她的确请我帮个忙。您的关节很痛，是不是？”



“是啊。”她低声惊叹，抬起头看他。



克劳德微微一笑，那笑容本身就如同一份馈赠，对方急抽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呼出来。



“那儿。现在好些了？”



“好很多了，大人。”



“不必多礼，奥达，”他的话倒很令萨菲罗斯吃惊。特种兵还以为收集敬意是他理所应当的权利。然而对方看上去似乎对此不甚在意。“您能帮我个忙吗？”



“在所不辞。”她答道，眼中是纯粹虔诚、纯粹热爱的光芒。别的不说，克劳德的确是被他的人民所爱戴的。



“替我测试一下您的关节吧。您能帮我叫其他人出来吗？我很想见见他们。”



她欣喜地笑了，点了点头。她尊敬地微微躬身，然后走开了，如今的步态已经比之前坚定而平稳了许多。克劳德可能真的把她治好了。



他温柔地望着她慢慢走远。虽然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直等，总会见到其他人，但是耳口相传会更快，奥达也能收获作为喜讯信使的喜悦，她毕竟是一个孤寡老人，连女儿都比她提前离开了人世。



萨菲罗斯向克劳德走去，扎克斯也紧跟其后。



“你真的把她治好了？”



“嗯？”克劳德心不在焉地应道。半晌，他才看向将军，而这时他脸上却满是疑惑。“那当然了。她饱受痛苦，我岂能袖手旁观。”



“我以为你只是浮云和纷争之神，不是治愈之神。”



克劳德一脸苦笑，“你真的对我们一无所知，不是吗？”



在萨菲罗斯开口之前，一扇门猛地被推开了，而克劳德也把特种兵们完全抛在了脑后。



他向那个高大结实的中年男子走去，对方有着一头深色的头发，那躲在他背后的小女孩也和他一样。



“塞巴斯蒂安，”暖意再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克劳德对他打招呼道。那男人朝他鞠了一躬，克劳德则报以一笑，然后蹲了下来。“还有小蒂法。你长得可真快。”



“我不小了。”蒂法嘟哝道，她的父亲惊恐地望向她，直到听见克劳德清脆的笑声。后者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而对方却对他皱起了小鼻子。



“孩子，即便是你的父亲，对我来说也很小。”



“可是他比你高。”



“真的万分抱歉。”塞巴斯蒂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克劳德对他笑了笑。



“有啥好对不起的？她是个可爱的孩子，机灵一点挺好的。”他起身前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单纯为了看她鼓起腮帮子的样子。



当他重新站起时，又一个村民走过来了。



克劳德温柔地念出他的名字，“维莱。”并询问起了他离乡儿子的情况。



然后他称另一名妇女为“雅妮卡”，又另一名为“拉希亚”。人们陆续赶来，克劳德也能一一念出每一个人的名字。马留卡，埃米利，海基，泰尔霍，文拉。他对待孩子格外温柔，还会特意蹲下到他们的高度。而孩子们并不似他们父母那般拘束，他们会拥抱和亲吻神明，后者也毫不拘谨地与他们亲热。成年人纷纷朝他鞠躬，克劳德则有些尴尬。几乎每个人见了他都会用不同的正式名讳称呼他：纷争之主，浮云之王，天空之神。在他坚持大家只需要喊他“克劳德”或者“斯特莱夫”之后，大多数人们仍然不敢斗胆作这样的称呼。



他频繁地轻触那些村民，确保每个人至少得到一次肢体接触的机会，像他这样被围在人群中却能做到上述举动实属不易。他时不时会推开人群——或者说是当他行走时，人群会像潮水一样自动分开。他和人们轮流寒暄，四处展示着奇迹。他诊治了病人与老人，向其他人赠予礼物，将食物分给几个家庭、将鲜花和糖果送给孩子们。他还不止一次主动要求到村民家里去，为他们修复腐烂的木件、让屋顶自动铺上茅草、填补漏进瑟瑟寒风的破洞。他还向大家许诺这个冬天物资充沛、天气温和，并提醒人们要记得照料魔晄泉。当他说完，人群爆发出了应允提供更多贡品的承诺的声音，克劳德笑了，他说大家已经完成了他们该做的了，这只是自己的一点儿心意。



这一幕令旁边的扎克斯心里泛起了暖意。贡加加也有自己的小小女神，他深深地怀念起了她。他知道老家大多数房子里都有她那小而简约的神龛——像他自己家就有。那儿的人民并不如此地这般虔诚，但他还是想起了家乡。看着克劳德为自己的人民和他们的福祉做贡献，他就感到鼓舞。扎克斯不知道贡加加的女神是否也和克劳德一样努力，但后者就是一个何以为神的好例子。这带给了他希望。



然而萨菲罗斯感受到的比起希望更多是不平衡。他一直认为神明和信仰都是无意义的事物。他从很小就这么被教导着。神明只不过是一些关在魔石里面的强大怪物，它们的力量吸引了崇拜者。这只是人们愚昧而错位的忠诚罢了。但是现在，这里就有一个被召唤出来却不只是为了战斗的神。一个对待人民就如人们对他一样热诚的神。他就在村民的面前展示着奇迹，仿佛真的一直在注视着他们一样，还能逐一念出村民的名字。他和萨菲罗斯所理解的神完全不一样。他的世界观被颠覆了，真令人不快。



而对于克劳德来说，他并非不在乎那两名特种兵。毕竟当下他们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哦，他们的确很有趣。不同寻常，奇特又古怪。他作为一名永生的神祗，时常会对生命感到无聊，而这两个人使他感兴趣了起来，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们并不是他的子民。他不欠他们的。他只会提供他们所请求的东西。神明的能力建立在互惠互利基础上：礼物与馈赠。所以自己就算主观想为那两个特种兵做些什么，在获取礼物之前他也什么都做不了。获得自由可以算作一份礼物，但他还没有拿到。他们给他送来的第一份礼物是允许他去见自己的子民，而他也会考虑如何报答他们。那两人并不了解这些原则。他知道，在神罗，送礼祈求回报是一种自私的行为。礼物应当不计代价地免费赠与他人。然而对于尼布尔海姆或者神明来说并不是这样的。出于分享、建立关系和互惠互利的观念，他们会以礼还礼。对神明而言，他们对信仰有额外需求。没有了信仰，他们就会丧失神力，沦落成萨菲罗斯理解的那种存在。相反，当神与人的纽带变得紧密，他们的能力就会得到相当程度上的增强。这个道理直接证明给他们看会更易理解，不过他们并不是他的重心，永远也不会。



太阳在数小时之后终于落向西山，克劳德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他望了眼太阳，说，“时间到了。”



四周传来吸气、抱怨和嘟囔的声音，但都在克劳德扬起手之后安静了。后者温柔一笑。



“我会回来的。也许得过段时间，但绝无戏言。在那之前，要等我。”



他俯身亲了亲在父亲臂弯中熟睡了的小蒂法，之后转过了身。人们立马往两边分开，他缓步穿过人群走远了。



克劳德向着公馆的方向走去，一众村民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但是萨菲罗斯不理解。村民们明显还想再和他待一会儿，却没有人追上去。没有人敢上前争取自己的权利。



他可看不惯这样的行为。正欲追上克劳德，扎克斯却拽住了他的手肘。他挑起眉回头看，只见扎克斯摇了摇头。



“等等吧。让他们回味这份神迹。我们现在上前会破坏这一幕的。”



“你该不会真信这套吧？”



我想我也许真信，扎克斯暗忖，但他对萨菲罗斯说的却是，“当然不是。只是有点同情这些村民罢了。别做个扫兴的人，让他们享受这一刻，好吧？”



萨菲罗斯看上去百般不愿，但他还是退了回来，双臂交叉。



村民们兴奋地攀谈了一会儿。集体对他们收到的有形无形之馈赠表示惊叹，萨菲罗斯等得都快不耐烦了。不过人们终究开始解散了，当大部分人都离开之后，他也开始返回公馆。扎克斯本想等人们全散了才动身，但是现在好像也还行。至少没人在见到他们往克劳德所在方向走时出来叫住他们。



克劳德在公馆里头等待，他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祭坛上。两人进门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能是道谢之类的话。



然后他就凭空消失了。



萨菲罗斯眨了眨眼。



扎克斯也眨了眨眼。



他们对视了一下。



这时萨菲罗斯才想起自己召唤神明时设定的条件。他说“任务持续到三人再次返回公馆为止”。太蠢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扎克斯也耸了耸肩。



“起码，算是圆满解决？”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至少村里人感到很快乐。克劳德也是。”



“这是令我感到困扰的最后一件事了。”



“你不至于讨厌他到了见到他开心就会困扰的程度吧。”



萨菲罗斯瞪了对方一眼，皱起眉头。



“不是，扎克里。我只是……在思考。所有的神明都像他一样关心人类吗，还是说他只是特例？”



“如果你有什么哲学问题，最好去问他而不是问我。我不知道答案。”



“他就知道？”



“关于神明的能力和性情？我觉得他知道的比大部分人多。”



“……我会考虑的。”



“不管怎样，那是你的问题了。我们明天就走？”



“我们已经为他尽了我们的力。该把他带回去好好研究了。这对我们获得更多有关召唤魔石的知识很有帮助。”



“我怎么觉得更像是你看到新奇的玩具不想放手了呢。”



“反正他答应了回答我的问题，”萨菲罗斯说。“但你说的也没错，扎克斯。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