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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慶禎
2024年2月14日 10AM
Day 927.
今天教課發生了非常光怪陸離的事情，真的需要記錄一下。簡單來說就是幾個被寵壞的左膠學生鬧場，過程彷彿在看一場荒謬鬧劇，完美地重現了文本的內容。
這個禮拜我教杜斯妥也夫斯基的 Notes from Underground，中文譯做《地下室手記》，內容在講述對世界極度怨懟的中年公務員，千方百計地想要佔人家便宜，骨子裡是個爛人，為了克服自己的自卑情節而行騙天下。順道一提，杜斯妥也夫斯基真的是個天才，我強烈推薦把它重要的小說，包含《地下室手記》、《罪與罰》、《白痴》給讀完，對於人性會有非常深刻的了解。
回到主題，《地下室手記》這本書的一部份在描寫人類對於烏托邦的怨恨。他說，假設有個世界裡面，你完全不用工作，衣食豐餘、大家只需要煩惱繁衍後代，那這裡的人會無聊到把毀滅當作是樂子，因為也許讓人類快樂的東西不是快樂本身，而是匱乏，甚至可以說是在匱乏中追求與選擇的自由。也許這些追求與選擇，才是定義人類本質（human nature）最重要的要素。所以人類就算在烏托邦裡面，也會為了「追求」這件事本身，把烏托邦給毀滅。
為了鼓勵大家想想在現實生活中有什麼例子，我就先開頭。我說，在讀這部作品以前，我一直沒有辦法理解美國人在美國，卻對於共產主義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共產主義的實驗，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時期，都是失敗收場。因為共產主義而死亡的人數，是納粹大屠殺的二到二十倍之多。我的母國台灣，現在正在被一個共產國家的導彈瞄準。身在美國，一個機會均等，衣食無缺的地方，卻幻想可以在共產主義中找到更好的社會模式，除了癡人說夢這種可能之外，就是身在烏托邦裡面對於毀滅的渴望。
我正要問同學有沒有其他例子可以舉，班上的小左膠就炸了。接下來就是阻止我繼續帶討論的荒謬喜劇。
有人開始說美國人沒有辦法買房子，有人需要貸款才能來大學上課，有人說資本主義才是萬惡的根源。我聽到這些真的是超級失態的大笑出來，實在太荒謬了哈哈哈哈。這群全世界最富裕、最被賦予特權的小朋友，庇蔭於世界資本主義秩序，位在美國帝國中心這麼安全的地方，享受優質的教育與居住環境，然後抱怨說不想要出錢上學，幻想可以有不勞而獲的房子居住，寄託著共產主義，這個以數千萬計亡魂背書的失敗體制，期望可以在其中找到正義？腦袋進水。
當有同學說，有些中南美洲國家的人，真的把美國當烏托邦，所以才個個蜂擁而至。那個小左膠直接說「This is not true」。到底哪裡 not true 啦哈哈哈哈，人家把美國當烏托邦你是在生氣什麼啦，啊你覺美國那麼糟糕幹嘛不搬回印度就好，我真的要laugh die.
有個坐前排，穿著昂貴衣服，用著蘋果電腦的學生跟我說，他窮到有時候需要去超市偷麵包才能生活。後面的同學忍不住說你為什麼不把你的衣服先賣掉，他回答說「這樣我就沒有好看衣服穿」，哈囉大哥，你的輕重緩急真的是有點搞錯了，況且我在美國只有聽過有人胖死的，還沒有聽過有人餓死的。
這些被寵壞的屁孩講的幹話實在太過荒謬，讓我後半段的課都在戲謔與不屑中度過。我知道為人師表不應該這樣對待自己學生，但是幹，他們說的話讓我現在過了半天回想起來都可以捧腹大笑誒。這些不知苦難為何物的小孩，到底是被餵了什麼才會覺得自己是資本主義下的受害者啊，我真的是豆頁痛。
其實這完全應證了《地下室手記》裡面的內容：就算真的製造了一個機會均等，物質滿溢的社會，有些滿是怨懟被寵壞的廢柴，還是會把這個社會給毀了，然後追求一個更糟糕的烏托邦。我突然理解到，這些小左膠其實想要做的事情並不是攻擊資本主義，而是他們需要在攻擊與毀滅的過成當中，找尋到自己選擇與追求的意義。簡單來說，你不恨資本主義，你恨的是自己無法在世界上有所追求。
從來沒有想過一部文學作品，可以用這種曲折的方式重新在教室的荒謬劇場中體現。原本我還以為我把這堂課搞砸了，現在回想起來，這真的是我教書生涯裡面，最棒的一堂社會實驗課程，他拐了個彎來告訴我原來《地下室手記》講的內容是千真萬確。比起平庸的快樂，人類更需要壯麗的痛苦，在追求之中得到意義。
下下禮拜要講《共產黨宣言》與《古拉格群島》，前者是邏輯漏洞百出，害死千萬人的共產聖經，後者是在講西伯利亞勞改集中營，好期待這些小左膠會怎麼替共產暴政辯護喔，到時候再寫下來讓大家聞香。圖是庭瑤退休的時候傳給我的《地下室手記》。能夠讓這文本活過來的感覺真的是好棒，完全沒有入錯行，我愛死我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