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18-19

18.

當十六歲的少年少女情竇初開的在說誰喜歡誰的時候，卓曉雷打著呵欠並不感興趣的看著黑板上還沒擦掉的歷史課重點。

聽見有同班同學在剛開學就交上了男朋友，聽見了她前面兩個位置的女孩子有個交往兩個月的女朋友，聽見了她右手邊的同學喜歡隔壁班的導師。

她有些犯睏，她上上輩子跟戀愛絕緣，她上輩子跟人氣鬼后交往結婚，她這輩子只想著趕緊爬回上輩子。

卓曉雷從不覺得自己是受歡迎的類型，但她至少這輩子成績好，平常沈默寡言，夏天的時候扎起小馬尾，做事反應都比同年齡來得了老成靠譜⋯⋯其實偷偷喜歡她的人不少。

她只是不想去理會這些小朋友而已。而且她已經是已婚人士，不方便回應這些情感。

才入學一個半月的時候就有不長眼的男孩子來跟她告白，他還沒說完卓曉雷就一句「我訂婚了。」打發他。

因為她還未成年不能說自己結婚了。

「好煩⋯⋯」她推了推眼鏡，下一堂是數學課，雖然老師是長得好看的女性，卻沒辦法激起卓曉雷對數學的一點熱情。

和洪曉庭這個年還是沒有緣分的沒有分在同一班，但距離挺近的就是上下樓的距離。

同一個國中的她們因為比較熟稔下課吃飯都混在一起。

開學後的三個月，感情過於好的她們甚至被傳出在交往的事情。

「妳怎麼看？」洪曉庭插了一顆番茄往嘴裡塞問著。

八卦終究還是會傳到本人耳裡。

「不怎樣，又不是真，而且妳有個對象我又不是不知道。」卓曉雷無所謂的咬了一口卡啦雞腿堡。

她和她的女朋友國中就在一起，雖然不同高中，但還是甜甜蜜蜜的放學後和假日都黏在一起。

「欸、碎花連身裙的女鬼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一直瞪我。」洪曉庭抖了兩下後說著。

「她吃醋吧。」卓曉雷說著，把自己踢下來現在在後悔了嗎？

哼！

卓曉雷故意的咬了一口附餐的蛋塔，然後塞給了洪曉庭。

也不是第一次分食甜點了，洪曉庭也沒多想的接了過來，只是感覺背脊發涼的又抖了幾下。

吃完晚餐的她們各自回家，噢，只有卓曉雷回家，洪曉庭要去和她的女朋友約會，想了想，卓曉雷也不回家了，搭上了往旺來大飯店的公車。

「闆娘好，今天我要在這裡過夜。」卓曉雷熟門熟路的掏出了清潔費，進了她特約使用的414號房。

像回自己房間一樣的連門都不敲了，踏進房門的那一刻她就鬆了口氣般的隨意將書包丟在門口。

不滿就現身或現聲來糾正我啊？

卓曉雷從書包裡拿出了換洗衣物，踏入浴室的時候她看了一眼鏡子，在蒸滿霧氣的時候，她笑著在薩琳姐寫的『滾』的旁邊回了『不要。』。

她雖然不現型，但自從那次自己睡著前看到她的背影之後，她開始不吝嗇的在自己來414號房的時候彰顯自己也在的證據。

卓曉雷看了看自己，她愛的小肚子還在，身高抽高了一些，但在月經來之後就沒有顯著的繼續長高，她想她這輩子大概就也長得比凱薩琳高一公分。

凱薩琳踩上高跟鞋的時候還是傲視自己，自己穿高跟鞋？別了吧，怕不是不小心再摔進投胎道。

有點想念她給自己吹頭髮，卓曉雷這次不坐在梳妝椅吹頭髮了，她和她總是坐在床邊的。

想著以前的事她就有點開心，打理完她側躺下來，像那些日子窩在她懷裡的角度。

她報備著入學以來的事情，不確定值班的其他鬼給她些什麼資訊，但洪曉庭說她最近來的少。

兜哥說因為進入了準備中元的旺季，其實大家都忙不過來，但還是擠著時間去照看她。

「其實大家可以不來照看我了也沒關係，我可以照顧我自己。」

「大家都忙啊，過馬路會看有沒有來車、吃茶葉蛋也不會再一口塞了⋯⋯啊所以薩琳姐妳是怎麼做到只現型部分的啊，等我回鬼界妳要教我喔！」

「妳不要瞪曉庭啦，她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朋友欸，而且，她人好好，怕鬼還是會跟我說你們在哪裡在做什麼，她有陰陽眼我好羨慕她喔。」

「而且人家有女朋友了，我們才不會有什麼發展，我還是最喜歡薩琳姐了。」

「⋯⋯」

「剛入學就有男生跟我告白，人生第一次？欸⋯⋯妳不要去嚇人家喔，還只是小朋友而已。」

「薩琳姐我好想妳，好久沒聽到妳的聲音了，也好想抱抱妳⋯⋯」

「明天早上要考國文默寫，記著兩輩子的東西了，簡單。」

「薩琳姐，我有點睏了，晚安。」

她閉上眼，在睏的睜不開眼的時候她感覺凱薩琳正在撫觸自己的額頭，她感覺到軟軟的觸感，她知道她偷偷親了自己的額頭。

這個晚上她睡得很好，卻做了一場自己和凱薩琳的春夢。

讓她早上起來的時候灰溜溜的去洗了內褲，然後在上學路上買了免洗內褲換上。

19.

「生日快樂！」難得在家的雙親給卓曉雷辦了一個生日會，從很小的時候就會這麼做，但卓曉雷她總是說著吃蛋糕就好，送禮物就不用了。

所以她的生日會吃的食物越來越豪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也不知道，她會偷偷打包然後供奉給旺來的鬼家人們。

偶爾會給紅包當禮物，當他們在國外趕不回來的時候就會收到大紅包。

但總是會遲到，應該是他們也忘了這件事。

所以比起同年齡的同班同學，她的手頭算是比較有餘裕的。

今晚也是，等過完生日會，雙親又要搭晚上一點的飛機往新加坡去。

看著吹熄的蠟燭被取下之後放在桌面，數字像在倒數自己短暫生命的一路慢慢增加，她有些捨不得但也很期待，捨不得這些家人、幾個朋友在自己離開時會難過，期待著和她的鬼家人重新團聚。

「那、餐盤就交給妳收拾了噢，計程車也幫妳叫好了，也聯繫闆娘啦！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妳每年生日都會跑去旺來大飯店。」出門前的媽媽說著，一邊又塞了零用錢給卓曉雷「去路上幫闆娘帶個鹹酥雞吧，配啤酒剛好。」

「好，你們也路上小心。」卓曉雷乖巧的點點頭，然後看著大門關上。

很快的收拾之後，她馬不停蹄的收拾包包，從冰箱裡拿出給祂們留的份，在晚上八點搭上了計程車，在九點的時候踏入旺來大飯店。

悄咪咪的先去交誼廳放下供品再往414號房去，踏入房間的時候她忍不住的露出微笑。

再一年、再一年她就能堂堂正正的回到414號房、再一年她就能再度將深愛的她擁入懷中、再一年她就能繼續過她想過的鬼生活。

受夠了每天清醒就開始想念的日子、受夠了沒有祂們一起吵吵鬧鬧的生活、受夠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孤獨的過的日子、受夠了每天都在倒數還剩幾日的日子。

從有意識來自己就在倒數計時，早早就確定了自己的人生結尾，她儘量的不去與誰有交集、不去加深太多的情感羈絆。

生來就沒辦法選擇父母，就她自己觀察的結果，自己和雙親的感情並沒有太深，她夠獨立自主，他們少費了很多心，將重心放在事業的他們偶爾會忘記自己生日就是最大的證據。

和洪曉庭成為朋友是個意外，但她有陰陽眼，當自己死掉之後變成鬼，她們也還能是朋友。

剩下的⋯⋯

「薩琳姐。」洗完澡後的卓曉雷坐在凱薩琳躺的那邊床上，她知道她正坐在自己左邊。

「再一年我就能回鬼界了，我想了好多死法，但我覺得還是回到初衷跳樓吧？」

「吃藥可能沒死成還要白白受洗胃的痛苦，喝農藥也是，還會燒傷喉嚨、被車撞萬一沒死成也是更麻煩，割腕自殺需要的時間太長了，最後我想還是跳樓吧？南部有個地方是小飛俠大樓，在那邊跳的話感覺會登上一個小版面，但去參加選秀大會感覺就有了底氣⋯⋯」

「我有答應妳回來嗎？」

卓曉雷愣了愣，當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太久沒聽到我的聲音都不認得了嗎？」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

卓曉雷眼裡的淚珠斗大的掉，她哭了起來，她沒想到僅是聽到聲音就讓她感覺感動又委屈。

盼了十七年的聲音，她嗚咽了起來，用力抽動身體不停的哭。

她抽抽噎噎的哭了半小時，哭得頭都有點疼，她揉了揉鼻子，拿過衛生紙擤了好幾坨鼻涕。

「哭夠了嗎？臉都紅通通的。」一直都坐在她身邊的凱薩琳說著，她嘆了口氣之後，在卓曉雷身邊慢慢現型。

「薩琳姐⋯⋯」模擬過好幾次自己見到她的場景，但真正見上了她卻只喊得出她的名字。

分開17年，她還是那樣的卓曉雷，一丁點都沒有改變。

凱薩琳的手輕輕撫上卓曉雷的臉龐，拇指指腹輕輕擦去她的淚痕，她對她還是那麼溫柔。

「妳就不能好好珍惜得來不易的投胎機會好好過一次人生嗎？」凱薩琳說著的同時捏了一把卓曉雷的臉蛋。

「我這輩子過得很好也很壞。」卓曉雷用臉頰磨蹭過她的手掌心，就像那些年她向她撒嬌一樣。

「我知道。」她一直都是她的背後靈，她做什麼她都知道。

「薩琳姐⋯⋯妳到底為什麼要把我踹進投胎道啊？我想了很多可能性，但我還是想要聽妳親口說。」卓曉雷抽了抽鼻子之後打起精神問道。

「沒讓妳知道投胎機會只有一個是因為妳肯定不會答應只有妳投胎這件事。」

「⋯⋯嗯。」她的薩琳姐還是懂她的，她的確會不同意這件事。

「沒有事先跟妳說是我的錯，但阿兜、柯國隆，甚至蜜拉都同意這件事⋯⋯我們都覺得妳的上輩子人生過得太短太痛苦了，有些事是做為活人才能享受的事情。」凱薩琳慢慢的說「我何嘗不是⋯⋯想和妳一起做那些事，但是⋯⋯」

「但是機會只有一個。」卓曉雷低下頭去，她抿了抿嘴唇。

「妳會怪我嗎？」凱薩琳難得的語氣示弱，她看向了卓曉雷。

但她的目光卻是落在凱薩琳手上的戒指。

「⋯⋯一開始很恨薩琳姐就這樣把我踢下去了，但⋯⋯我想、薩琳姐這些年也不好過吧？雖然我看不見，但我能感受得到⋯⋯薩琳姐⋯⋯妳還愛我嗎？」卓曉雷說著的時候拉過了凱薩琳的左手，輕輕的吻過她的手背，將吻落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她看著她，凱薩琳沒有回答只是將頭別開了，然後咬著下唇用力點了頭兩下。

卓曉雷笑了，笑得好燦爛，彷彿這十七年來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

「我重新當了人，因為記憶優勢的關係，我成了上上輩子的父母期望中的孩子，品學兼優、成績良好。我收到了別人的羨慕眼光、我感受到別人對我的尊重。」卓曉雷細數著她這輩子人生的感受。

「這樣不好嗎？妳大可繼續這個人生，我沒有⋯⋯我沒有想要、妳回來。」凱薩琳說著的同時，撐在床鋪上的手指用力而泛白了一些。

「薩琳姐說謊。」卓曉雷笑了笑，將手覆在她手上，她湊近了她。

這是她這輩子的初吻，上輩子也給了她，她很滿意。

感受到她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愣了幾秒才開始有所回應。

「從出生以來沒有一天是不想薩琳姐的，我很感謝有這個投胎的機會，但我⋯⋯」卓曉雷腦袋混亂的轉著自己的感想「我不想要，沒有薩琳姐的重新活過。」

凱薩琳覺得自己做錯了這件事，她最初就強硬的要她接受這件事的將她踹下去，她只想著自己希望她好好再過一次人生，卻沒細想她想投胎的主要原因是和自己一起。

她讓她痛苦了十七年，自己的現世報就是自己也想著她十七年。

「薩琳姐，我能回去嗎？等我十八歲⋯⋯」

凱薩琳嘆了一口氣，陷入了糾結。

「妳⋯⋯至少得高中畢業，然後、好好跟他們告別才可以⋯⋯也不差那幾個月⋯⋯」凱薩琳思考了許久才做了決定。

她最終還是妥協的尊重卓曉雷的決定。

她笑了，這個笑容是她這輩子最開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