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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欲裂。

「嗚…」

她發出小小的悲鳴，試著移動僵硬痠疼的肢體。

喉嚨乾的像是幾天沒喝水一樣，嘴巴裡面苦苦的。總而言之──感覺有夠差。

「曉楓？」

「曉楓同學？」

陌生的聲音，熟悉的名字。她掙扎著抵抗昏沉與不適，艱難的撐開雙眼。

印入眼簾的是兩名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一左一右站在她的床邊。雖然是長的完全不同的兩人，臉上那擔憂卻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左邊的女生個子小小的，長相很可愛，如果笑起來肯定可以點亮整個房間吧。但現在的她睜著紅腫的雙眼，似乎又要哭出來的模樣。

反觀另外一邊，是完全不同的氣質。雖然不是特別高挑，但她的身材很好，五官就像言情小說女主角一樣別緻。明明只是站在那裡，卻散發著使人難以移開目光的氣質。

她眨眨眼。

──我死了嗎？這裡是天堂嗎？

就像是專程要否定她的想法般，左邊的可愛女生撲了過去，緊緊抱住她，開始嚎啕大哭。右邊的漂亮女孩則是笑著搖搖頭，轉身去給她倒了杯水。

「來，很渴了吧？」她將水杯湊到處於震驚中的她嘴邊。「慢慢喝。」

她猶豫了片刻，才小口小口啜飲起來。雖然混雜著口中的滋味有些噁心，但她還是默默嚥下了。

一杯水見底後，嚎啕大哭的孩子總算鬆開手，又哭又笑又不好意思的看著她。

躺在床上的她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

「那個…」

她怯生生的開口，邊觀察著兩人的表情。什麼也看不出來，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感到不對勁。

她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醒來後就讓她一直相當在意的問題。

「那個…請問，妳們是誰？」


===


「嗯…大腦的基本機能並沒有受損，影響到的只有記憶。」

聽到這樣的診斷結果，邱曉婓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了。雖然失去記憶也很嚴重，但至少…至少人沒事。

看著一臉不安的妹妹的側臉，她差點忍不住眼淚。

──自從六年前父母車禍雙亡後，她就只剩下曉楓這個妹妹了。含辛茹苦的把她從小學拉拔長大至今，如果這孩子有什麼萬一…

「記憶還是有可能回來的。」注意到曉楓表情的醫生溫和的笑著安撫道。「不用太急著去回想，慢慢來。」

「可是…」

「現在妳該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不要太勉強自己。」醫生耐心的解釋。「大腦就像我們身上的其他器官一樣，受傷後需要時間痊癒。」

看見妹妹欲言又止的模樣，曉婓將手放在她肩膀上，輕輕捏了捏，希望能帶給她一點安慰。

「我們明白了，謝謝你，林醫師。」

醫生點點頭，對上她的視線。「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想讓她在醫院過夜觀察。」

妹妹的身體僵了一下，一臉不情願的看了過來。她的那句「不用啦」清楚的寫在臉上。

曉婓稍微用力的捏了下妹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說話。

「就照林醫師說的。」

醫生又向她們交代了一點注意事項後，才走出了病房。

曉婓鬆開妹妹的肩膀，邊揉著眉心，邊在床緣坐下。

「…妳啊，」她輕輕嘆了口氣。「快把姊姊嚇死了，妳知道嗎？」

那孩子低下頭，又是委屈又是愧疚的喃喃：「…對不起。」

看她這個樣子真是想生氣也沒辦法了。何況，如果溫月生聽說的事件經過是真的，這整件事也不是她的錯。

「有沒有哪裡痛？」她溫柔的替她將散落的瀏海撥到一旁。「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姊姊去買點什麼吃的？還是飲料？」

她搖搖頭。

「…還好，只是想睡覺。」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真的睏，不是刻意有所保留吧。她摸了摸妹妹蒼白的臉，心如刀割。

「那就睡吧。」她將妹妹輕柔的安置在床上，再替她拉好被子。「姊姊會在這的，嗯？」

眼睛已經瞇成一條線的她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微微點了下頭。

「姊姊…」

「嗯？」


[mouse3087 爸爸媽媽呢？]
[seal7972 「……妳能告訴姊姊妳現在記得哪些事嗎？」]


「爸爸媽媽呢？」

曉婓愣在原處。

慢慢的，她的愕然像冰塊融化，露出底下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曉楓，」她握住妹妹擺在被子外面的手，欲言又止，好一會後才安靜的問。「…妳能告訴姊姊，現在記得那些事嗎？」

微妙的變化被曉楓看在眼底。即使姊姊閉口不談，答案也已呼之欲出。

明白的瞬間，失落、悲傷、與愧疚壓的她喘不過氣。

──…是嗎？自己竟然連那麼重要的事情，也忘了嗎？

──什麼時候發生的？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為什麼？？

雖然理智上知道會忘記這件事並非自己的錯，她仍無法不感到自責。更讓她無法原諒的，是自己的問題勾起了姊姊的傷痛。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她微微一笑。

「我記得姊姊呀。」

明明是為了安慰才這樣回答，但姊姊的眼底又閃現淚光。她正要道歉，卻被溫柔的摸了摸頭。

「小傻瓜。」姊姊輕聲說，卻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好了，快點睡吧。」

看著那張強忍淚水的臉龐，她只覺得姊姊堅強過頭。

或許現在的她不記得，但從六年前開始，她就一直期望著能快點長大，能快點變成能夠保護姊姊的大人。

「…嗯。」她乖乖閉上眼。「姊姊晚安。」

「晚安。」

柔軟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


[durian8373 你沉入夢中 ，夢裡的你重播了父母親死掉的那一刻 ，但很意外的是 ，你不是聽到他們的死訊
而是他們真的死在你的面前 ，呼喊著你的名字叫你救他們
而你夢完這段後 ，夢到時國中的畫面 ，但因為太可怕 ，所以到一半你就被驚醒了 ，而且是強迫自己醒來的那種]
[作惡夢]



沒有月亮的夜晚。

十字路口的燈，同時閃著綠與紅。

她站在荒蕪的沙漠，仰望即將吞噬世界的海嘯。

「曉楓。」

爸爸在左側，媽媽在右側。

紅色。

「妳要乖喔。」

綠色。

似曾相識的旋律迴盪在沉沒之都的彼岸。無垠的罪孽釀成傾盆的悲傷。

父母的背影沾滿了鮮血，軌跡一路追溯至她的雙手。抓著被切斷的風箏，她在虛無的世界拔足狂奔，但越是掙扎，纏繞住脖子的毒蛇就越猖狂。

影子手持破碎的鏡面，割碎成永恆的笑容。

「這是遺忘的懲罰。」

倒落一地的人偶沒有面孔。透明無色的人生卻剝奪了他人的生存空間。

啊啊，為什麼不是我呢？──不甘的悲嘆開滿了整個山谷。

後腦杓被按入滿池憎恨。懺悔，這是她的懺悔。只是熄滅蠟燭也不夠，祈禱從來沒有出生過。

無意窺見的黑暗緊貼著妳的雙眼，寄生在身上的厄運腐蝕每一吋行過的土地，每一次小心的吐息。

她往後墜入沒有開始或結束的黑暗。

──但是為什麼，在深淵的中心，會有人因為我的存在而笑著呢？


[leek5760 醒來看到床邊有人影以為是學長嚇到掉下床
mouse3087 隔天早上出院後被姊姊帶回家，期間一直收到兩人和損友的簡訊關心，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們。看起訊息紀錄來協助自己恢復記憶。下午放學後學姊跟葉雨一起出現]


她猛然睜開眼睛。

夢中的場景像是熱鐵烙膚，被刻印在眼皮下。只要一眨眼，那些破碎的絕望便在現實中具象化。

第一次眨眼時她並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隱約看見床邊似乎站著充滿惡意的高大身影。雖然不記得那破碎的記憶原本是什麼模樣，但埋在深處的傷口依舊刺痛。

她下意識往反方向退。

但是狹窄的病床容不得多餘的舉動，在她察覺這簡單的事實時，已經來不及阻止墜落。

不幸中的萬幸，她並沒有給已受過一次創傷的頭部造成二度傷害。因為病房內沒有其他人，她的不小心也沒有驚擾到誰。

──When you’re falling in the forest, and there’s nobody around,

──Do you ever really crash or even make a sound?

不存在的歌聲悠悠飄來。

她停頓了片刻，望向灑入室內的月光，說不清心中那悵然若失的感覺從何而來。

安靜的回到床上，拉起被單後，噩夢又從床底伸出了觸手。

她抱著膝蓋，蜷縮在床上，死盯著人影曾經不存在的位置。雖然理智明白那只是記憶的錯覺，但心裡無名的恐懼並沒有因此消散。

嘲諷的笑聲跨越了記憶的屏障，迴盪在幽暗的房間內。她摀住耳朵，卻無法遮蔽，好像那刺耳的聲音溶入了黑暗，侵蝕著她的靈魂。

不想睡，卻昏昏沉沉的。

無論怎樣努力，她終究還是抵擋不了，意識又一次落入了深淵。


===


隔天早上，溫柔的撫觸將她喚醒。

沐浴在晨光下，姊姊溫暖的笑容迎接她來到新的世界。她失神的看著，胸口滿溢懷念，卻說不上為什麼。

「早上想吃什麼？」姊姊問。


[cow3336
「姊姊不用了，我沒有想吃的。」不知怎麼地，你只感覺胃酸再翻騰。
「都這時候了，妳怎麼還是……」姊姊面色不忍地握著你的手。
妳想多做些解釋時…
「我買粥給你好不好。」
妳看著床上無奈的點了點頭。]


湧上喉嚨的胃酸決定了她的答案。

「不用啦，我沒有想吃的…」

姊姊微皺起眉，溫暖的笑容黯淡成心疼。「妳這孩子，都這種時候了，怎麼還…」

她覺得無辜，卻也感到愧疚。肯定是她沒有表達清楚，才讓姊姊露出那樣的表情。

她正想解釋的時候，姊姊卻握住她的手。

「姊姊買粥給妳，多少吃點，好不好？」

看著滿臉憔悴的姊姊，即使她再不想吃，也不忍心推辭，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笑容這才回到姊姊臉上。

姊姊拿出手機，似乎傳了幾封訊息給誰。她雖然覺得奇怪，但只覺得姊姊應該是在叫計程車，因此沒有多想。

大概半小時後，辦好出院手續的兩人來到醫院大門。

站了大概一分鐘，她才好奇的看向姊姊。

「姊，計程車的候車區不是在那邊嗎？」

姊姊小小的「啊」了一聲，露出了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其實是姊姊的…朋友，會來載我們。」

──朋友？那這個可疑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她腦中浮現的第一個解釋：對方一廂情願的纏著姊姊，而姊姊現在需要幫忙，所以才不得已聯絡對方。

正要追問時，遠方傳來的引擎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兩人朝聲音來源看去──一輛艷紅的跑車駛入醫院大門，靈巧的循著圓環的車道過彎，然後停在她們面前。

車窗降下，戴著飛行員墨鏡的何守遙笑著朝兩人招了招手。

「唷，小妹，大美人，」她朝邱曉婓眨了眨眼。「我買好粥囉。跟妳說，這是我常去的店買來的，老闆的手藝超讚！」


[lamb9806 驚嚇過度被姐姐拖上車，一路被載回家（姐姐滿臉通紅]


驚嚇過度的曉楓看向姊姊。

「姊、姊姊…這位是…？」

「…一個白癡。」姊姊沒好氣的說，但臉卻很不爭氣的紅了。「妳不用理她。」

明明被斥責了，何守遙卻笑的春風滿面，伸長手打開後座的門。「不上來嗎？」

曉婓瞪了那人一眼，還是拖著妹妹上車了。

曉楓不安的看向反應奇怪的姊姊，又看向前面笑的意味深長的何守遙。後者只是朝她眨了眨眼，又將視線移回滿臉通紅的姊姊身上。

…那個眼神，就像是撿了骨頭回來，正等待獎勵的大型犬。

注意到那視線的曉斐輕輕打了她一下。

「開車。」

──當著自己的妹妹的面想幹什麼呢！

她小聲追加了句。「…笨蛋。」

看見戀人如此可愛的反應，何守遙忍不住笑的更開了，朝兩人又眨眨眼後才將視線移回前方道路上。

另一方面，曉楓快被嚇死了。

這是失憶後的她第一次看見姊姊這副模樣，也是第一次見到何守遙。就第一次來說，這真是太衝擊了點。

因為不知道其他時候的何守遙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對店長的印象只有輕佻。

──自己之前認識這個人嗎？

她不禁懷疑。

──認識的話，為什麼會放任這種形跡可疑的傢伙在姊姊身邊打轉？

但是當然，答案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解釋完的。

車子平穩的開著，一路上三人都沒有主動開口。看著窗外飛馳的景色，她又開始感到疲憊。

快要睡著時，簡訊鈴聲響起，她翻出手機。

最新的訊息來自某個被暱稱為『倪白目』的人，仔細一看，還有來自兩人的訊息──『學姊』和『葉雨』。


[earth9097 損友：親愛的，妳不會忘了我吧？我都是妳的人了，怎麼可以這樣呢？妳要負責任啦！
corn4998 cow3336: 葉雨：曉楓同學要在家好好休息哦，在等我一下下就去你家找妳‎‎( ˃ ⌑ ˂ഃ )
earth9097 學姊：回家了嗎？有乖乖吃飯嗎？放學來找妳。]


最新的訊息是一個影片的連結。因為LINE有網址標題顯示功能，不用點開就看見了『你是風兒我是沙(經典MV)』幾個字。

她明智的選擇不點開。

但似乎對方看見了已讀標誌，又傳來：『親愛的，妳不會忘了我吧？我都是妳的人了，怎麼可以這樣呢？妳要負責啦！』

她有那麼一瞬間真的相信了。

但是慌忙的往上滑，查看過往訊息後，她又覺得這應該不太可能。別說戀愛的感覺了，兩人的對話根本就是三歲小孩在吵架。

有了這樣的認定後再看向最新的訊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就乾脆什麼也不說了。

她點開其他兩個訊息。

『曉楓同學要在家好好休息哦，放學後我就去找妳‎‎( ˃ ⌑ ˂ഃ )』

『回家了嗎？有乖乖吃飯嗎？放學來找妳。』

她看著這些關心的訊息，心中卻只有困惑。

究竟之前和這些人是什麼關係呢？

要怎樣面對她們，才不會冒犯？

…為什麼，關於她們的事情，一點都想不起來？

思考與昏睡之間，車子停了下來。她被姊姊溫柔的搖醒，睜眼就看見熟悉的公寓。姊姊提著粥，牽著睡眼惺忪的她下了車。

看見她如此疲倦的模樣，曉婓是很想趕快帶她上樓，讓她好好睡一覺的。但是…

她回頭看向坐在駕駛座淺笑著的何守遙。

…昨天，聽說曉楓出意外時，那個人義不容辭的載自己趕來醫院，陪在自己身邊直到深夜。

看穿自己擔心會付不出醫藥費，那人竟然笑著說不需要擔心，已經幫她問好了。她這才知道原來她早就有幫忙支付的打算。

和她抗議這樣不好時，她竟然聳聳肩，一臉不在乎的笑著說：「我沒有說是我付的啊。不用擔心，肯定是被長腿叔叔解決的。」

那時她覺得好氣又好笑，但又非常感動。

雖然之前就有考慮過答應已經使出渾身解數，追求自己快半年的她，但現在她才發現，或許自己其實早已陷下去了而不自知。

想要過去好好道謝，但卻感覺到曉楓緊緊拉住自己。有些訝異的回頭，看到她皺著眉，一臉警戒。

──…似乎真的完全忘了呢。

她和何守遙交換無奈的眼神。

看來，就算想答應交往的事情，可能還得等一段時間。

「走吧，曉楓。」她溫柔的摸摸妹妹的頭。「粥都要涼了喔。」

看見她急切點頭的模樣，曉婓忍不住輕笑起來，戳了下她的額頭。

「受人幫助後要說什麼？」

曉楓扁了扁嘴，有些不情願的轉向何守遙。

「…謝謝。」

那個語氣，說有多彆扭就有多彆扭。

何守遙也沒在意，瀟灑的擺擺手，笑道：「不用謝，小妹的事和曉婓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盡會說甜言蜜語呢，這個人。

「那就這樣啦，」她朝兩人眨了眨眼。「好好休息喔，小妹。」

說完，她催動引擎，揚長而去。

邱曉楓看著姊姊眷戀的眼神，心中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