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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的前夜

容易陷入极端环保主义的盖亚,还有一点XXJ吵架


1)

萨菲罗斯又显现了,他在厨房里,揪薄荷叶泡了一壶茶。赶在克劳德一记老拳之前匆匆喝了一口:

“好烂。”

萨菲罗斯坐在地上评价,也不知道是说克劳德的拳头,还是说茶。



厨房灰扑扑,符合独居老人的风格,到处都是打满补丁的家具。墙上旧的是主人年轻时和朋友们的照片,稍微新一点的是她和孩子们的合照,照片里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城市边缘,再也没回来过。

玛琳已经81岁了,独自躺在床上,胳膊涨到腿那么粗,按下去的坑好久回复不了。

克劳德笨拙照顾她,换床单,擦脸,掖好被角。老太太睁开眼:“克劳德。”

他说:“我很抱歉,我……”

“见到你真好。”



他从南方搞到一瓶牛奶,喂她喝了一口。“甜。”她意犹未尽舔着自己的嘴:“给安留着吧。”

她忘了她的小孙女早就饿死了。


萨菲罗斯一直被他关在地下室里,宿敌抗议似的打开了收音机。其他娱乐方式很早就消失了,只剩WRO的电台24小时放着福音歌曲和一些早期演说:“在一定的程度上,文明本身就是花费昂贵的代价,将自然变为更加做作的人造世界……砍掉三棵紫杉木去救一名癌症患者完全不值得……”



电台节目是程序自动播放的。没人维护,也就没人知道会播到什么时候,神罗为WRO搭建的基础设施续航都在百年以上。



曾有塔克斯评价神罗公司和WRO合作的转型:“商人永远记吃不记打,WRO不是第一条反咬他一口的狗。”

那人是第七天堂为数不多的常客。为了省电,蒂法只给酒吧开一盏小灯,别的客人会抱怨,他却摸黑自酌,好几次把酒喝到鼻子里。“他想追蒂法呢。”大家这么打趣着,直到他从神罗的顶楼一跃而下。



克劳德记忆里的超级时代,起于印有萨菲罗斯的宣传海报,终结于水泥地上一点拇指大的血渍。当时WRO成员们不断涌入大厦,街道上的高音喇叭咆哮着神罗犯下的累累罪行。



血消失了。


克劳德回去对蒂法编了个小谎,弥补了她对客人缺席的失望。



神罗覆灭两年后,货币系统崩溃,彻底治好了克劳德对gil的执着。过了几年,蒂法也死了,如果有医生的话,她也许能多活一会儿。

盖亚不会有尸体,也没有葬礼,克劳德关了灯,在黑暗房间里坐了一天一夜,然后走入密林深处。

他并不觉得难过。


在生命之流里,蒂法会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就像克劳德梦想是一家摩托车修理行,要紧邻着扎克斯和爱丽丝的万事屋,他穿着连体工装,整日敲敲打打,午餐盒里装着妈妈手作的三文治。下班后他穿过街道,在小酒吧里喝上一杯再回家。老板娘将不再疼痛,不再恶心反胃,她无休止挥霍电,尽情用霓虹装饰她的酒吧。



他围着毯子,看萨菲罗斯从地下室走出来,有条不紊忙碌着:检查生火装置的管道,去掉油喷上一层厚厚的碳化物,擦拭桌面。



“为什么我还活着。”克劳德问。

“因为你很难被杀死。”

“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去到天堂门口,” 萨菲罗斯简单地说:“觉得有点低落。”

地下室里响起了电台音乐,吓了克劳德一跳

“谁在哪里?”
“没人。”

然后他们再没说话。



水壶吐出袅袅白烟,火照着宿敌的脸,光线带来似是而非的混合情绪,也可以认为是毫无表情。

克劳德才注意到,萨菲罗斯穿着黑色,仿佛随时预备好给人吊丧。



茶水上倒映着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同时像老人和孩子。



……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三印, 听见第三个活物说:“你来!”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手里拿着天平。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把它关掉。”克劳德对萨菲罗斯说,他不想让这玩意打扰玛琳临终遗言。

对方只是摊了摊手。



等克劳德再出山,盖亚已经十年没有新的人类诞生了。

也许是为了减轻后神罗时代的混乱,WRO揭露了应许之地的秘密:生命之流是一切的循环,死亡就是终点线上温馨的归家奖励。

一个人死后,更多的亲友将追随其脚步而去,人们称呼死亡为“重聚”。和这个星球再次融为一体,成了唯一重要的主题。


克劳德已不再进食了,没想到现在所有人都不再进食了。



“这个世界也有好的,令人惊叹的东西。”克劳德抓住玛琳的手。

“不够。”玛琳说:“不够了……”

了解过应许之地的辉煌,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的瞳孔完全散开了。

萨菲罗斯示意他去触摸老人的额头。

从他点的位置,一条细细的线向无限远的天空伸展去。皮囊沉重,是被人遗忘的行李。


两人目送着灵魂回收,波澜不惊,像一对站台上的检票员。


天渐渐亮了。


每个人会经历两次死亡,有些人是三次。你所能做的就是别让他们真的死去。



太重,克劳德头靠着门槛:真的太重。



每个人在应许之地都会得到他想得到的,每个人的天堂都是定制的,独一无二的VIP客房。



何时才能卸下这付担子。



他想起以前的萨菲罗斯,将军萨菲罗斯,从神罗时代起作战风格就是轻装上阵,速战速决。从来没有任何指望,也就没有任何痛苦。



“我相信过的,到头来总是让我失望。” 萨菲罗斯说:“我现在只有不想要的。”

“那你老实在天堂外面呆着吧。”

“正合我意。”


萨菲罗斯和自己一样固执,他突然觉得很疲倦,身体靠着门滑了下去。



地下室的电台声音断断续续又开始响了。



“把它关掉。”

“并不是你所有烦心事,都是因我而起。”萨菲罗斯倒掉了茶:“这个世界上也有我控制不到的人。”

“你说地下室里没人。”

“确实没人。”萨菲罗斯说:“我在里面。”



然后他消失了。





克劳德坐在门槛上喝完剩下的牛奶,黄沙漫漫,风滚草掠过后院。今天的星球心情不错,天空是蓝色的。

克劳德知道现在他应该踏上台阶,去阁楼整理玛琳的遗物,但他太累了,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注视远方好一会儿,来到地下室门口。


电台的歌声还在响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