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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之瞳】

龐大而墨黑的漩渦從城市的中央向外蔓延，一點一滴地啃蝕、侵略著。
原本光鮮亮麗的美麗夜都，瞬間冰凍成了毫無生氣的死城，不具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死城。
所有的一切都深刻的融入這個闇黑的漩渦之中，沒入而刻印著。
時間停止了，所有的人、事、物都消逝，沒有例外，但卻無聲的哀傷。
沒有原因，沒有預先告知的瞬間屠殺，留不得半點活口，只為了接下來這場祭祀儀式的獻祭，這個沒有血，沒有哀號的華麗儀式。
肅然的靜默。
不是哀悼，只是因為即將出現的那個未知而必須靜默，為了那個，近乎神的存在。
沒有人策劃這項祭典，甚至沒有人明白這個儀式為什麼會開始執行，或許是碰巧觸碰了一個開關，也或許是早已準備多時的世界末日，但是沒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
闇黑的漩渦無止境的擴張，覆蓋所有一切，不單只是人，還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完全地將其融合為黑暗。
沒有驚覺事態嚴重而逃竄的任何生物，連堪稱萬物之靈的人類也沒有察覺異狀的發生，只是一再的重演著：燈火斑斕的城市在漩渦襲來的那一刻，什麼也不留的消失。
地球上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減少著，然而他們卻不自知。
從已經夜深的亞洲開始，由東向西的蔓延開來，沒有察覺，也沒有發現，只是被動地被吞噬、被動地被瞬間銷毀。
冷眼地旁觀著這些事情發生，悄悄從中操弄的黑手正在未被波及的山頭上看著沉默的逝去，不為所動的等待著祭典結束前一刻，等著看完所有的逝去，然後親眼見證自己的消逝。
這種想法的確很瘋狂，但是無所謂，像這種自私的一切就是該毀滅，在事態更嚴重之前，將它完全的毀滅，以免更難堪的景象出現於此。
已經警告過太多次了，對於人類這種肆無忌憚地、自以為是地不斷破壞這顆自古以來沉眠已久的黑瞳，身為守護黑瞳的祭司，已經盡自己所能地警告過他們了。但是，他們卻依舊我行我素，不斷的持續開發、大肆破壞，如果再這樣繼續地坐視下去，遲早有一天，這裡的所有一切，包括黑瞳都會因此而毀滅，屆時，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真正的束手無策。
即使對其他在此生活的生物會不公平，即使到最後連自己也會被吞噬，這麼做對於黑瞳，對於生活在這裡的生物們都是最好的選擇，讓黑瞳復甦，讓她自行修復自己身上的傷口，與其讓這些狂妄之徒死命地在黑瞳的傷口上灑鹽，不如讓她自己恢復，或許需要千年、萬年，但也總比被持續的揭瘡疤來好的些。
看著即將被吞噬殆盡的城市，操弄這整件事的幕後黑手很平靜的離去，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美洲。
亞洲已經全部淪陷，同在太平洋上的澳洲也已經開始被黑暗吞噬。隨著海洋，黑暗像墨汁滴入水中般地暈開，相較於陸地，在海中進行的速度相對地快速，而原本正常速度運轉的黑瞳，也在不被察覺之下加快，很快速地掃蕩整個北美洲，卻有些遲疑地越過了南美洲，直逼歐洲而去。
為什麼會遲疑？為什麼不直接毀滅整個美洲？為了什麼會讓黑瞳透出淡淡地溫柔？
亞馬遜。是亞馬遜叢林讓她遲疑了。她還憐惜著這個最貼近她的地方，遲疑著不想下手。
跳過南美洲，很迅速地抹除歐洲，黑瞳又再次地遲疑。
怎麼了？對於亞洲、歐洲、北美洲毫不遲疑地吞噬的黑瞳怎麼了？為什麼在南美洲和非洲這兩個地區停下來？儀式是必須完成的，拖了太久會失去效力，那些被吞噬的一切、被黑暗包圍的一切都會回來，只剩下這兩個洲了，為什麼停止，為什麼要憐惜？是他們先忘恩負義，是他們先肆無忌憚地傷害著妳，妳到底為了什麼心軟？又為了什麼想放棄甦醒的機會？
繆司，我沒有放棄。
黑瞳沉穩溫和的嗓音輕輕的傳入繆司的耳中，卻讓他更加迷惘，更加的不知所措。
我只是捨不得，他們被迫害了這麼久，我的一個動作就要抹除他們的一切……這樣太殘忍，太不人道。
「是他們先這麼對你的，妳不需要感到抱歉。」繆司第一次開了口，為了他長久守護的黑瞳，也為了他自己。
不，你看看他們。他們很努力的活著，很努力的從不可能中找到可能。即使生活的並不富裕，但是他們是和樂的，是尊重我的……
「這裡的一切不全然如此，猶豫是沒有意義的。等儀式完成，妳可以再創造新的一切，可以去除會傷害妳的這些。不要為了一時的憐憫而毀了未來。」不能為了這些憐憫，而放棄改變的機會，這種機會，一千年只有一次。
但是你也很清楚，如果我毀滅了一切，你也會離開。
「我知道。」即使自己會隨著這些而去……但是，為了黑瞳，他願意這麼做。
我不想孤單。
「妳不能為了這種理由放棄。」如果在這個時候放棄了，那就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我不會放棄。但是我不想親手殺了你。你知道的，我不想再孤單的療傷，看著這些人們，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我不在乎他們怎麼對我，但是我真的不能……不能殺了他們……
「妳這樣子會害死自己的。妳應該很清楚，妳一死，這個世界絕對會毀滅，沒有例外，但是，如果妳忍得了一時的痛苦，讓黑瞳徹底地復甦，未來的一切將會很理想，等到那時候，妳不會再受到傷害，同時也不再孤單。」
但是同時，你也不在了。
靜靜的沉默，沒有任何聲響，時間彷彿凍結了一般，靜止。
「如果只是這個原因的話，那很簡單。」繆司從腰際抽出一把短刀，「我不會讓妳猶豫，也不會讓妳有所顧慮，雖然我很想只死在妳的手下就好。」
繆司，住手！我不准你這麼做！
「如果我是妳的顧慮，那這樣應該是最好的作法，請妳務必完成這個儀式，別讓我失望，好嗎？」說完，繆司就用短刀刺進自己的腹部。
繆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這是在逼我！
繆司很淺的笑了笑：「妳知道的……如果我不這麼做……妳是不會完成儀式的，這樣子不行……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希望妳能原……原諒……」刻意的選擇了這種脫長死亡時間的方式，不為什麼，只是為了可以多陪伴黑瞳久一點，即使需要很痛苦的勉強自己說話，他卻毫不後悔，因為他還想在死前的最後一刻看著自己逝去，逝去在黑瞳的手下……
你覺得這樣子我會開心嗎？我不在乎他們在我身上開挖了多少條疤痕，我也不在乎他們是不是會隨我而死，就算真是如此那也是他們自作自受，你為什麼這麼堅持要我把這一切重新來過？即使重來再多次，到最後的結局永遠都會是一樣的，你為什麼還是不懂？你為什麼這麼想看我親手了結你的生命？你的目的真的只是希望我療傷嗎？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怎麼可以忍心把我扔下？你還沒有找到下一個祭司為什麼可以這樣隨便的離去？
「不……我已經找到了……等妳完成儀式妳就會明白……如果妳堅持……那祭司就到我為止……」是的……到時候妳就會明白的……
繆司，我想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如果他們太讓我失望……千年之後，我會發動這個未完的儀式。在那之前，我想……完成你的心願。
繆司笑了，很燦爛的笑了：「我尊重妳的決定，瞳。」
停駐在繆司身邊的闇黑逐漸開始流動，一點一點的滲入、侵蝕，很溫柔的覆蓋，輕柔且沒有痛苦的結束他。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只是看見了最近逐漸增加的某一群人，讓她心生憐憫，遲遲猶豫著是否下手。
繆司死了，她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影響，雖然很想完成他的遺願，但是她更想要看看那群逐漸增加的人們是不是真如他們自己所說的，想愛地球。
雖然知道如果跟自己所想的不一樣，還需要多等一千年才能再度開啟這個儀式，但是她毫不猶豫，因為她相信自己孕育出的這些生命不會這麼無情的對待她，他們已經發現這樣下去會害死她，會害死這裡所有的一切，只要再幾十年的時間，他們會傳遞給所有人這項訊息，屆時，他們會負責幫助自己療傷。
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就好，只要再一次。
只是瞬間，所有的黑灰飛煙滅，光鮮亮麗的城市從停滯中恢復生氣，郊區的夜晚也開始熱鬧。
黑瞳放回所有原屬於這裡的一切，讓他們繼續存在，人們仍然不自知的我行我素，但是她會等，等十年、二十年甚至幾百年都沒關係，只要在下一個千年來到之前他們有所改變就好了，她不求有多大的改變，她只想要看見這些小小的人們會不會讓她失望，她只要知道這樣就好了，就算到時候他們真的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恣意的破壞，那也已經沒關係了，因為她只是想知道。
她半刻意的在某塊大陸上畫了一隻眼睛，黑色瞳孔的、巨大的眼睛，她藉著這個注視這個世界，肅穆地注視。
黑瞳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的一切終於完全恢復，她可以繼續沉眠到下一個千年來臨之前，同時以這隻「黑瞳」注視著這個世界。
很久以後的這裡，她期待，可以看見改變，也期待事情不會像繆司所說的一樣，到最後全盤毀滅。
黑夜過去，當農人開始準備耕種的時候，他們發現了這隻有著黑色瞳孔的眼睛，驚惶的他們認為是神蹟，目的是警告他們、預告著他們災難的即將來臨。
於是，從此這裡流傳：「千年以後的今天，如果人類再如此地恣意妄為，世界末日將會來臨。」
誰說繆司沒有留下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