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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光


  鷲型的巨大魔物拍振翅膀,浮游島的夜空瞬間狂風呼嘯,逐漸泛白但仍曖昧不清的大氣間為之憾動。聖德芬望著腳下,籠罩恐懼的村落亦無半點燈火,一片死寂瀰漫。若是尋常人類,恐將苦於夜視吧,然而對於星晶獸──而且還是原初種──天司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失控的魔物已在稍早與格蘭賽法團員們的戰鬥後渾身瘡痍,如今走投無路而僅得以餘力張牙舞爪地粗暴振翅。聖德芬冷眼望著那巨軀,鳥羽已參差不齊,油然心生感慨──哼,真是糟蹋了那一對雄偉的翅膀。
  「可悲之物啊,與其狼狽地苟延殘喘,不如由我為你敲響審判之鐘。」
  純白六翼綻放的瞬間,光芒霎時震懾四方。展翅於天空的聖德芬,無數道光逐漸聚於頭頂上方形成莊嚴的圖騰。
  「──Paradise Lost !!」
  無數光雨自遙遠高空落下,彷彿可幻聽自天空灑落的銀鈴聲甚至掩蓋過魔鷲的垂死嘶吼。與此同時背後劃破天際的第一道曙光迸射,黎明耀眼的金黃色光驅散了黑夜。
  「趁現在,特異點!」
  緊接著,一直埋伏著伺機行動的特異點縱身一躍,給了魔鷲最後一刀作為收尾。
  臨終之際的魔鷲像是心有不甘地要帶著敵人同歸於盡,猛獰的禽爪使盡渾身解數揮向特異點;特異點千鈞一髮地閃過要害,但仍被擦身而過,失去重心而被力道撞擊下自高空朝地面失墜。
  「格蘭!」蒼之少女與紅龍驚叫。
  聖德芬暗嘖一聲,加速飛向特異點,一把將人平安抓住。
  接近地面時,感覺到身後的羽翼也差不多瀕臨極限。雖然這些日子以漸漸開始適應天司長的力量,但仍還無法隨心所欲地駕馭。勉強撐到羽翼消散,兩人正好無事落地。
  成功討伐了島上肆虐危害村民的魔物,前來會合的其他團員有的朝他拍肩、有的言語慰勞;特異點還向他道謝被救了一命。聖德芬佯裝無所謂地隨便應了幾句,內心不禁感到有些滑稽可笑。明明數個月前他和這群人彼此還是互相劍拔弩張的敵人,更別提一度將特異點由懸崖狠狠推下天空的也不是別人,正是他。


  「嗚嗚,好苦……」
  永遠學不乖的蒼之少女,今日也在餐廳裡有樣學樣地模仿聖德芬挑戰著黑咖啡,然而忍不住吐舌喊苦已不知是重覆幾次的情景了。
  曾幾何時櫥櫃的一角變成了聖德芬的專區,擺滿了他們每一次降落便帶回的當地特產咖啡豆,讓他有種彷彿有了容身之處的錯覺。
  「唉呀呀,看樣子對小鬼的舌頭而言還太早了。」優雅地啜飲自己手中的咖啡,聖德芬挖苦般說道。
  「因為,聖德芬先生總是很美味地飲用什麼也沒加的黑咖啡……」
  蒼之少女懊惱地望著杯中黑褐色液體苦著臉,隨即兩顆白色方糖從旁滾入了杯中。
  「對小鬼的舌頭來說,還是這樣比較適合。」
  「哈嗚嗚……」蒼之少女認命地再次喝了一口加糖咖啡,難為情地靦腆笑道:「謝謝你,聖德芬先生。」
  突然地,只是心血來潮,儘管他明知這麼做沒有意義──聖德芬也丟了一顆方糖進自己杯裡,再次啜了一口。
  太甜了。甜得幾乎要覆蓋掉原本該有的味道。
  皺眉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聖德芬自坐位起身打算離開餐廳。來到門口時被擦身而過進門的特異點叫住。
  「有何貴事?」
  「不,那個……只是想說,連日以來的任務,聖德芬你也辛苦了吧,請好好休息。」
  「我以為自己已經正在休息?」一下子不明白特異點的意圖,聖德芬挑眉。
  「但這幾天白天你都沒睡吧?晚上也跟著去討伐魔物……」
  「天司就算長時間不睡覺也無礙。」
  「但多少還是……啊。」特異點欲言又止地喃喃嘀咕:「……夢也是個麻煩的問題啊……」
  儘管只是小聲的自言自語,但聖德芬還是聽見了,一瞬間對特異點的話中之意覺得可疑,隨即否定自己的多心。之前也曾有類似情形,在特異點身上錯覺到路西斐爾大人的氣息。不這樣想就太教人生氣了,無論蒼之少女也好、特異點也好,為何總是肆無忌憚闖進他的內心,多管閒事至極。
  沒錯,是錯覺。因為那人已經到處都不在了,僅剩那個地方。
  「哈,不勞費心,該睡覺的時候我會好好睡覺。」
  他怎可能不敢入眠。在這艘船上的生活是如此散發著夢想與和平,無時無刻侵襲他、試圖沖淡他的回憶,那些兩千年前他與那人共同品嚐的幸福與苦澀。如今唯有在夢境中,他才能不斷地點醒自己。
  夢境對他來說,痛苦卻又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