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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之東】

城市中的一處高樓樓頂,女人站在皎潔的月光下,眼神恍惚地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她的心裡一直覺得不踏實,一種不安在她心中瘋狂滋長,佔據她的思緒。
身後暗處的鐵門被人拉開,從中走出了一位男子,槍口瞄著女人,眼神帶著防備,男人的食指緊搭著板機,將槍口瞄準女人的後腦,開了一槍。
「妳應該知道我出現在這裡的目的。」男人彷彿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槍就擊中目標似地,走出黑暗、沐浴在月光之下,手裡的槍依舊瞄著女人的腦袋,「老大派我來殺妳,真諷刺,明明是組織裡最被看好的雙人組之一,卻被下了追殺令。」
「被下了追殺令?」女人恍惚的眼神恢復清亮,緩緩地轉過身,露出微笑,「這事你敢肯定嗎?」
聞言,男人臉色一沉便扣下板機,只是女人已經矮了身,膝蓋一彎向他衝了過來,同時從腰間抽出一把槍,朝男人的肩胛骨、握著槍的手腕各開了一槍。槍聲方落,她也來到男人的面前,眼中泛出厲光,反手抽出腰後的一把短劍,隔開男人的手,將短劍向他的下巴刺去,抵著刀柄、手刀向男人鼻樑劈下,跨坐在那人的胸口,在他的雙腿各補了一槍,逼他倒下。
「為了首領送死這種事還是少做。」女人踩著馬爾斯的胸口起身,從腰後的皮製刀套裡抽出另一把短刃,刺穿他無傷的肩窩,「仔細想想,我先殺了你對你的家人倒算是好事,至少之於你而言是如此。」
「否則你也不會露出這麼多要害等我出手,更不會沒在你最有優勢的暗處對我開槍。」女人踩著刀柄,刀刃沒得更深,男人被疼痛逼出了汗,咬牙忍著不出聲,「馬爾斯,你太天真了,你以為他們看不出來你的想法?」
一陣手機震動聲響起,女人鬆了腳,俯身從馬爾斯的外套內袋裡抽出手機接起,「是我。」女人聽了一陣子,將手機拿離耳邊,按下擴音,「……我以為妳還留有點人性,至少會有點談判的時間,艾可。」
「不、我沒有。」艾可露出笑,理了理自己因行動變皺的皮衣,「你沒打算培養出個有人性的殺手,我也不會無師自通成為那種人。」
「說倒是挺會說的。」手機裡傳來的聲音帶著笑,「希望妳執行下個任務的時候也會如此。」
「那是下次的事了。」艾可冷了臉,語氣依舊帶著笑,「那丹斯特那兒呢,撤了?」
「誰告訴妳撤了?」那人的語氣抽去了笑意,「丹斯特會把人全殺了,以意外的方式。」
艾可冷不防地關上擴音,將手機湊近耳邊,簡短地說了聲是便掛了電話,臉色陰沉地闔上電話背蓋。
「這就是妳要我聽的?妳最得力的青梅竹馬要殺我的家人?不要以為妳可以逃過,妳總有一天、總有天會跟被迫殺了自己所愛的人!這就是他會做的事!哈、哈哈哈……沒有人可以逃得過的,沒有!」看著馬爾斯崩潰的笑臉,艾可從自己口袋裡抽出手機撥了電話,「丹斯特,是我。」
「艾可——」馬爾斯突然起了身,火花從他握著的手槍槍口冒出,艾可的臉上被子彈擦出傷痕,馬爾斯卻疲憊地一倒,手中的槍也脫出,滑到一旁。
艾可的眼神一滯,晃了晃腦袋,「不、我沒事,按照原計畫走。」
說完,艾可掛上電話,走近馬爾斯,低聲說了些話後,將地上的槍拾起,走入黑暗中敞開的門,沒了身影。


三日後,艾可回到組織裡見了首領一面。
「這次的行動幹得挺完美的,完全沒見上報。」首領叼著雪茄,滿意地放下報紙,「沒讓妳留在我身邊真是可惜呢。」
「有唐在,我只會相形見絀。」艾可看了眼一旁面無表情的唐,笑了笑。
首領頗有興味地看向她,這卻讓艾可難得地感到不安,「正是如此,知道你矮了唐一節的原因麼?」
艾可一愣,才發現自己落入了圈套,想補些話轉移目標,首領卻沒給她這個機會:「因為妳還沒割捨去妳的摯愛。」
「此生,我沒有任何人稱得上摯愛。」艾可嘗試著擺出泰然自若的模樣,首領卻不買帳:「若真是如此,讓妳殺這個人應該也輕而易舉。」
首領朝唐揮了手,唐便拿了一份資料遞給艾可,「丹斯特,妳最好的左右手。」
艾可的笑淡了些,接下那份資料,「殺他的理由?」
「妳若不殺他,他也會殺了妳。」首領彈去雪茄上過多的灰,靠上椅背,「因為他愛上了妳,妳會是他成為殺手的阻礙,可是呢、妳若真被他所殺就太可惜了,所以我給了妳這個機會,讓你們公平地爭取生存的機會。」
艾可裝作無奈地嘆了口氣,「期限是?」
「後天黎明前。」首領拿出把槍推到她的面前,「按妳喜歡的方式做。」


走出首領的辦公室,艾可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丹斯特,他不知道甚麼時候聽到消息趕來,「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就如一開始跟妳說的那樣,殺了我就好。」丹斯特走近艾可,手輕輕撫過她臉上的傷痕,「往好處想,至少我們不用再因為怕被發現而躲藏了。」
想起丹斯特當初的說法,艾可的眼神暗了下來,「我不想少個得力助手,光靠我一個人暗殺……對身為女人的我來說,太辛苦了。」
「不會的,妳一直都很優秀。」丹斯特笑得很暖,彷彿剛才談的話都只是玩笑,「我只是個替代,這位置誰都行的,首領也是這麼想。」
「你也這麼想?」艾可逼近他,冰冷的雙眼望著他,「不想死就說一聲,我會幫你。」
「我不死妳就會死,獨活在這個世界上太痛苦,況且我能力遠不及妳,謀略也是。」丹斯特猶豫地抬起手,撫上她的臉,「各方面來說,妳都不值得在這裡死去。」
艾可沒有說話,扯著丹斯特的領帶,往他唇上一吻,細聲道,「沒人值得死在這裡,但殺你這件事,我可以考慮。」說完,她鬆了手,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轉身離去。


隔天,艾可走向和丹斯特約定好的地點,盤算著下一步怎麼走。
把丹斯特殺了?這種事情她壓根就沒想過,更別說還是以任務的形式被強迫執行。殺手不需要用殺害自己親信的人來做到斷情這件事,只要以利益優先就行了。
殺丹斯特對她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所以無論包不包含情感,她都不會殺丹斯特,也不會違背組織的命令。
所以、她還是來赴約,由自己親手「殺了他」。
「終於來了,艾可。」剛開門,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首領坐在撞球桌前笑著打招呼,「來見見妳忘了送入陰間的朋友們。」
首領身後跟著幾個組織中的菁英,押著幾個早該因意外身亡的男女,「妳覺得如何?殺了妳親愛的男友,還是把這些原本就該死的人送入地獄?」
「怎麼知道的?」艾可看著首領身後的人們,笑了笑,「算了,我想你並不會告訴我。」
「你真的是要我選擇嗎?」艾可抽出自己腰間的槍,「是處罰吧?會讓我殺丹斯特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殺雞儆猴?」
首領拍著手起身,「不愧是我一手培育出來的殺手,正是如此。」
艾可笑了起來,將槍口指向首領,「如果你夠聰明,就不會自己來告訴我這件事。」
「二比六的差距,你覺得贏得了就開槍。」首領眼底透著瘋狂,「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是甚麼。渺茫希望轉為絕望的那瞬間,」他吻了自己食指上的戒指,「比甚麼都美。」
「砰——」子彈擦過首領耳際,鮮血沿著頸子流下,被暗殺菁英押著的男人應聲倒地,首領的眼神冷了下來,「決斷得真快。但我說過,妳不殺丹斯特,他還是會殺了妳。」
「我知道。」艾可笑著望向丹斯特,扯下自己頸上的黃水晶項鍊,「丹斯特、抱歉,承諾我不要了。我不想背負著你的一切活下去,如你所說的,太辛苦了。」
話剛落,一聲槍響傳來,艾可還沒來得及驚訝,首領的眉心便多了個炸開的血窟窿,汩汩地流出鮮血,「妳不想獨活?那我只好逼妳跟我生死與共。」
暗殺菁英抄起槍就往丹斯特掃射,他一矮身,憑藉著撞球桌閃過子彈,艾可也立刻進入狀況,一槍射穿想向自己開槍之人的腦袋,拔出自己腰後的短劍替被自己槍殺的男人鬆綁,並將一把槍和短劍扔給他,那人隨即按著傷口爬了起來,槍殺了幾個菁英,替其他的同伴鬆綁。
一陣槍戰過後,艾可和丹斯特一行人逃出了撞球場,約好在港口碰頭。
逃了一段後,丹斯特突然停了下來,抓住艾可的手,「妳殺了我吧,回去說是我勾結那些菁英反叛,妳沒來得及保護首領,只能殺了我們。」
「你以為唐會相信這種事情?」艾可從口袋裡拿起混亂中塞入口袋的項鍊,「你剛才對我說了甚麼?生死與共!」
「的確,我不會相信妳。」唐從暗處走來,手裡握著把槍,「但丹斯特說得沒錯,殺了他我比較好向組裡交代,妳也會成為讓我當上組織老大的助手,我可以不追究逃去港口那些人的事情,只是終究得有個代罪羔羊。」
「你們是不可能一起回到組織裡的,沒有人會相信你們沒殺首領,但如果是一個人……絕對沒問題。而且還可以作為我的助力。」唐笑著走近丹斯特,「我看到了,你可真有膽識,毫不猶豫地殺了首領,我潛伏了二十年都沒敢做的事情,你不費吹灰之力地做了,所以、你當然不能留活口。」
「只要你護艾可周全,我死了也無所謂。」丹斯特走向艾可,將槍扔到一邊,拉起她握著槍的手,抵在自己胸前,「所以、動手吧,艾可。」
艾可仰望天空,見東方的天空染上了些許白光,低頭靠在丹斯特的肩上,「對不起,我做不到。」
丹斯特聽了,心疼地蹙起眉,附在她耳邊,「黎明了,讓我們把事情結束。」
「殺了我,就像妳殺了那些人那樣,我教過妳的,對著心臟的位置。」丹斯特用拇指扣著艾可搭在板機上的手指,「記著,我會一直在妳身邊,和妳一起活下去。」
一滴熱淚落在艾可與丹斯特交疊的手上,「砰——」
東方魚肚白的天空,被槍聲震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