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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Summary:
预警：这章有虐。

Chapter Text
15、



回来后，克劳德很快又投入了日常工作中，最近上头考虑到他去过旧址，还多给了他一个外出任务，去附近村落运送物质。

一开始这个任务让克劳德有点头疼，幸好最近便捷通道已经恢复，他不用再花长时间在车上，也多亏了这样的任务，让他对长途车程适应了点。只是明显的疲倦还是爬上了他的脸容，眼睛下的黑色越发浓郁，最后还引来了队友的关心。他总以“为了S级评定而努力”的理由搪塞过去，幸亏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便没有多做怀疑。

毕竟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被知道了，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脑屏幕发着淡蓝的亮光，克劳德此刻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扫过上面一份份的档案。

这些都是在旧址那晚，他趁着大家休息的时候，偷偷跑回大楼拷贝下来的资料。原本他只搜索改造哨兵相关的词条，但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所包含的内容比想象中庞大，只是可惜当时时间有限，所以里面很多资料都并不齐全。加上文件加密方式，现在上面只会显示词条代码，要想知道内容，唯有不厌其烦的逐个点开慢慢查看。
克劳德已经这样坚持了好几个晚上，不知疲倦的翻着这些晦涩难懂的资料。
“因子培育实验”、“基因修改实验”、“精神体合成计划”……此时屏幕上五花八门的词条闪过，克劳德聚精会神一一看了过去，最后页面上“改造哨兵计划-N”的字样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内心在此刻鼓动着，他凝了凝神，点开了上面的页面，瞬间一张张实验数据名单弹了出来。

“改造哨兵计划-N，实验对象：普通人。保密等级：高度”

克劳德仔细的看着上面每一行数据，最后视线停留在总结报告上“失败”的字样上。

“……身体能力增强，但无法控制精神域。容易变异，陷入躁狂症。……”
“处理：销毁”
之后的资料无一例外都盖上了作废和失败的红章。只是最后一页留下了一行：
“方案修改意见：实行向导改造哨兵计划。”

克劳德顿时内心一紧，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实验开端。他控制着颤抖的指尖往下走去，然而当他找到相关的字样时，文件显示损毁已经打不开了。

他突然泄了口气，感觉呼吸都变得重浊，原来一切都有根可寻，他从来就不是局外人。但失败品没有价值，下场就只有销毁……吗？

他就像在寻求着答案一样，手指迅速在屏幕划过，最后在一堆代码中找到了一个数字——N241-9。当屏幕上显示出那个求饶的“人”原本的模样时，他看着照片上有着宽厚笑容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屏幕进入休眠，淡蓝色的亮光退去，房间再次陷入黑暗时，他嗤笑一声，实验体不过是代码，连名字也不需要留下。

他曾经也认为实验只是为了推动发展，一切基于自愿原则，他也选择了信任而通过实验有了现在的身份。但是，他们是不同的，这一批人，又或者更多更多的人，有多少是自愿又有多少是被强迫的……他不敢想象。

当初地下三层博士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习以为常，或者这就是答案。

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工作的含义，只是如普通少年般向往着强大，然而当一切真相撕裂在面前，本以为的正义，不过是掩饰的借口，这还能……还能继续再虚伪下去吗……

回想当初顶楼上窥探到小队长的精神域，或者这就是根源。深藏的黑暗终将被揭秘，而现在他只有煎熬和迷茫。曾经听到过的那一声声对不起，原来都带着深深的刺痛。
克劳德低垂下了眼帘，湛蓝色的眼睛变得隐晦，继续？坚持？还是退出……各种问题瞬间涌现，自责、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就在他快要窒息时，萨菲罗斯清隽的脸和永远毫不犹豫的姿态闪过脑海。
那刻，他闭上了眼睛，大腿上的手握紧又放松，最终舒了口气——他从来，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16、

眼前强光闪过，克劳德骤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再次手握大剑，站在了地下三层的实验室内。

周围仍然闪着警报的红灯，四周的培育舱全部破碎，原本绿色的液体变成血红的颜色从裂口流下地面。

克劳德不明所以，看着地面那些粘稠的液体蔓延开来，就快沾上脚边时，他慌忙的向后退去，但没走几步，脚后跟突然碰上硬物，他直接摔坐在地上。

然而“地面”比想象中柔软，他心中警钟大作，立马转身站起，惊恐的再一次看着那些破碎的尸骸向他匍匐而来。
血泪从他们空洞的眼眶流出，哀鸣声伴随爬行的“刷刷”声传来。

梦境再一次重叠，黑暗将一切吞噬，被淹没的痛苦与绝望再一次在心底滋生。然而这次他手上握上了剑，只是他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救救我”“救救我”“请你救救我”……求救的声音清晰的充斥着整个空间，就像是直接在他脑内响起的一样，他难受的掩上耳朵，然而还是无法摆脱。

他握剑的手紧了又松，右脚下意识的向后一步，然而就在这时他感到裤子被扯了一下。他向下看去，只见那个曾经向他求饶的男人，再次躺在他脚边，抬起那双痛苦而绝望的黑色眼睛，说着同样的话——“救救我”

“呃？！”克劳德一怔，下意识把剑举起，然而曾经看过的那个憨厚笑容闪过脑海，让他僵在了原地，握紧剑柄的双手紧绷着，即使挥剑的动作刻在他身体里，划过弧度只需一秒，但他还是下不了手……

心跳鼓动，思绪不断在摇摆，这一瞬间，他想做的只是把手伸出，即使他知道这是一场梦，一切都不可挽回。

然而当他下定决心向前伸手时，躺下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他僵在半空的动作。

他惊讶的抬起双手，反复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心，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沾满了血液，鲜红的颜色沿着手腕流下。

此刻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厚浊，血腥的味道刺激着鼻腔，他僵硬的站在原地，急速的呼吸着，无法移开视线，就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般，即使追赶着他的尸堆离他只剩一步，也毫无所动。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你不需要同情他们。”

“？！”一只带着黑色皮套的手从后方握上了他颤抖的手腕，熟悉的气息半拥着他的身体，直到对方的心跳声从背后相贴的皮肤传来。

四周突然陷入寂静，尸骸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好的培养舱突兀的出现在正前方，一个模糊的人影浸泡在绿色的液体里。

克劳德错愕的看着，此时身后的人抬起另一只手缓慢的遮挡着他的视线。

“不需要悲伤，不需要痛苦，把全部都交给我吧”如大提琴般浑厚的声音，带着催眠的味道，让他看着前方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就在最后视线被完全遮盖的时候，他终于从指缝间窥见那“人”的样貌——那就是自己。



克劳德突然惊醒，看着四周摇晃的车厢，才想起来现在还在回新址的路上。他稍微松了口气，背再次靠在车厢壁上，抬起手掌，看着有点破损的手套，不自觉出神。

其实手上除了些许灰尘并无他物，但他总感到粘腻感犹在，正如手上沾过血液，便不会再次干净，即使你如何擦拭，也无法改变事实。

实验室的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无论他如何掩饰，矛盾都早已埋藏于心中，无论几次都会再次现。做过的事情，无论是知情还是无知，都洗脱不了罪名。

他想逃避的事情，否认的心情，重复又重复在梦境中展现了出来。
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他……不知道……
或者接下来他只能痛苦、愧疚的继续下去，向着自己一直认定的目标向前走去，又或者他在等待着某人给与答案。正如萨菲罗斯总会在危急关头如英雄般，把他拯救。

但最后那句“不要同情他们”总是飘过脑海。即使是梦中，他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能感到话语背后的无情。

就算是现在，他还是能忆起战场上萨菲罗斯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里，盛满的冰冷。
他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怀疑，但……不用同情吗？
即使语气如平日般温柔，但却陌生得无法接近，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有真的靠近过对方。

想到这里克劳德突然顿了一顿，忍不住自嘲一笑，他一直以为的亲近，或者从来就没有与对方缩短过距离，更不用说走进对方的内心。

他眼神飘向远方，原来他对他，仍然一无所知……

*

但无论他如何迷茫与犹豫，这趟车最终还是停在了工作大楼广场中央。他跟随队友，脚步轻浮的走下了车，此时正值正午，但外面天空却阴沉一片。

这时克劳德没有多想，他只想快点汇报好工作，早点结束这趟意外耗费了十天的运送任务。

当他在办公室找到长官做完报告后，长官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了，去休息吧。”便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但等到克劳德准备打开门时，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喊停了他，“哦，对了，克劳德，这几天有你的讯息，记得去查收。”

克劳德原本想回宿舍，但听到这句话后，他放在门边的手顿了一顿，突然内心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他急冲冲的道了声谢便往通讯中心走去。

新址这边以防信息泄露，一直对通讯都会采取一定的监控管理。经过检查的信息，一般都会及时通知收件人，但这次的任务地点十分偏僻，他们联系不上克劳德，只好暂时扣留了他的信件。

当克劳德来到通讯中心时，管理员很快便找到了信件递给了他。
“你有两封信件，一封是一周前收到的，一封是三天前收到的，请查收。”

克劳德低头看着信封，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给人留过通讯地址，也只有他妈妈会偶尔把信件寄到总部。但此刻信上陌生的字迹，就像预兆着什么似的，让他心绪不宁。

他简单道了声谢，没有留意到管理员脸上的歉意，直接转身离开。直到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他迅速的把第一封信件拆开，只见清秀的字迹为他带来了噩耗。

“克劳德：
好久不见。本来不应由我来告诉你，但……很遗憾为你带来这个消息，前天晚上，第七区出了事故，部分地区倒塌失火，造成居民受伤，包括……你妈妈在内……现在她在医院里生命垂危，请速回。
蒂法”



信息很简短，但每一字一句都敲击着他的心房，克劳德拿着信的手颤抖不已，他急忙的打开第二封信，把希望都寄托在上面。然而……



“克劳德：
不知道上次的信件你有没有收到……很抱歉告诉你，你妈妈，克劳迪亚她前天晚上已经……因为医院那边没办法联系家属，所以，我们私自帮她处理了后事，希望你不要介意……节哀顺变。还有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蒂法”

克劳德脑内刹那空白，他反复的看着上面的内容，希望一切不过是个玩笑，但上面不断修改过的痕迹，可以确定写信的人已经斟酌了很久，更不用提那人从来都不会开这种玩笑。

克劳德身体不自觉颤抖，内心却比想象中镇静，他有条不絮的先去找队长请了三天假，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
回到第七区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路上行人并不多，街景也没有很大的变化。克劳德走在回家的路上偶尔还能闻到一丝饭菜的味道。

一切比想象中安稳，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那是否，也能期待家门有人等待……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希望着一切都印证他的想法，然而直到转到他居住的区域时，路上只剩残破倒塌的楼房，人烟的味道已经消失，只留下泥土和潮湿的味道。

他没有心思细看，只是一直向前走去，直到来到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前，最后一点侥幸也完全被打破。

刚接到信息时，一切还没有真实感，直到此刻直面废墟，他仅有的冷静如玻璃般碎裂，冰冷与疼痛瞬间如荆棘把他缠绕，刺得他满身是血。

他来不及惊讶，身体已经向墓地跑去，锥心的疼痛如影随形，他慌张的向四周望去，在众多坟墓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名字。最后他停在了一个新立的墓碑前，颓然无力。

他原本拥有的不多，而现在也终完全失去……原本还留有期待，直到亲眼所见，才会感到心脏的撕裂，失去的不会回来，逝去的只能逝去。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她的关心，她的愤怒，她的叮咛。
曾经他以为只要变强就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然而还没等他成长起来，人已经不见了。如果以前多点细心，多点留意，是否就不会那么难受，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的无力。

那现在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原本心中还有点念想，现在留下的只有影子。母亲每一句嘱咐都变得模糊，每句唠叨都变得如此珍贵。一切曾经厌烦过的时光，原来都如此美好。

此刻眼里只有烧灼的感觉，泪水无法流出，但心中的悲伤如暴雨般倾斜而下，言语已经无法表达他的伤痛。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直到天空泛白，才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身体，用手指擦去墓碑上的灰尘，以作道别。

他已经不想再等，等下去也毫无意义。他打算立马回去，至少那里还有自己熟悉的事物，熟悉的人……

临走时墓前的鲜花已经沾上了露水，他瞥了一眼，心想又欠了蒂法一份情了。

离开的时候他经过第七天堂——蒂法工作的地方，原本在夜里热闹的场所，现在也已经大门紧锁，他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感谢的话也只能等下一次了。

清晨来临，街上路人多了起来，克劳德走过时，忽然眼前经过一位穿着褐色长裙的金发妇人，他内心咯噔一下，不自觉向前跟了几步，直到对方侧过身来。

他才发现……什么都不是……

他就这样站在路的中央，看着女人渐渐消失于街角，最终闭了闭眼，转身向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