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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卓x離戈

　　天空降下連綿的雨，恍若槍聲不斷，她早忘記害怕的滋味卻還是被掩上耳朵。

　　「不要礙事，」離戈撥開寛大的手，壓低了聲音，「顧好你自己就好。」

　　離卓頓了一下，轉過身用背貼著背，沉默在空氣流淌，她聽見震耳欲聾的心跳逐漸掩蓋雨聲，只有離卓留在唇齒的氣音清晰。

　　「妳也是。」他說。

　　在被萬物摒棄的區域，他們總是只剩彼此。

　　從基地間的匆匆轉移，到目睹至親死去，他們降臨於世後就直面世界的惡意。她還會哭泣的日子，離卓不知從哪摸了糖果，從兜裡掏出時離戈小小的眼睛一亮。她含著糖，看著鮮血流到腳邊，外頭槍聲響起，離卓叫她閉眼的聲音微微打顫。

　　甜膩在嘴裡化開，她應該留下一半的，離戈想，雖然離卓不愛吃糖。

　　再長大些，離戈擁有屬於她的武器，他們一同訓練，長刃在剛接觸時有些膈手，她無意間劃破離卓後背的布料。刀落了地，細微的血珠滲出。

　　他說著沒事，可以哭但她得學會果決，不能就此停下。她紅著眼眶點頭，始終沒讓眼淚滑落。

　　「這次沒有糖果。」離卓回頭，彈了她的額頭。她輕輕勾起嘴角，聲音帶著哽咽說道：「以為我幾歲了。」

　　離戈曾擁有過一生就是如此的念頭，在豔陽下苟活，陰影中逃避，但離卓用行動告訴她不是的。就算被世界遺忘，他會記得，於是她選擇戰鬥。

　　離戈還記得第一次殺人的感覺。天氣晴朗，藍天下飛濺的鮮血醒目，將死之人的眼神空洞，視線無法從她身上轉移。一陣洶湧的反胃湧上，她好似跟著窒息，腦海繃緊的弦到達極限時視線隨之轉黑。

　　「振作。」她聽見兄長說著，掌心貼在自己眼前，語調嚴肅，扶著她肩膀的手勁卻溫柔。腦中的弦猛然斷裂，她闔上眼倒在離卓懷裡。

　　這是離戈最後一次軟弱，往後她持刀時不會顫抖，殺戮不再猶疑，她會成為離卓值得託付後背的人。

　　他們走過寒冷的冬季，穿越廣闊的廢墟，刀鋒嚐過的血逐漸超越吃過的糖。一個紮營的夜晚，離卓的臉在篝火映照下閃動，離戈看得恍神，在難得的靜謐裡昏昏欲睡。離卓添了把柴火後抬頭，正要催促她休息，兩人同時滅了火將重心壓低，擦過的彈藥離頭頂相差毫釐。

　　水珠濺到嘴邊，離戈掃入口中，沒有意料的血腥味。

　　然後雷聲響起，雨降了下來。

　　離戈曾經以為她畏懼死亡，直到離卓臉上的疤產生的那天，艷紅染上他的前額，她對接續的記憶有片刻空白，卻毫無遲疑的揮刀留下對稱的痕跡。

　　若這刀割在離卓的喉頭，她恐怕無法立即跟上。她必須先洗淨所有敵人，焚燒他們的屍骨，最後在離卓沉睡的地方以他慣用的短刀自盡。所以劃上一刀不算什麼，對她而言都是賺的。

　　只要離卓活著，她便不畏死去，如果離卓不在，任何討論都失去意義。

　　他們又開始狂奔，落在頭上的雨逐漸滂博，泥濘阻擋腳步，他們拐入廢棄的村莊內，穿越彎曲的巷弄，翻身藏入地下室內。她屏住鼻息，耳邊交雜著雷雨聲，然後離卓捂住她的耳朵。她叫他別多管閒事，於是離卓放開手，將後背留給她。

　　他們握緊武器，聽見腳步聲由遠而近逐漸遠離，離戈的心還懸在喉頭，他們又呆立了幾刻才滑坐在地，腳跟微微發麻。她吐了口氣，泛白的指節緩緩放鬆，感覺又活過一次。

　　離卓推開天窗，涼風吹入地下，清新的空氣讓方才的雨像是一場幻覺。離戈看見他翻身闖入黑暗，夜空下垂落一隻手，她緊緊住握後騰空而起。

　　他們在漫天星光下比肩，離戈說了走吧，離卓應聲後拍拍她的頭。

　　在遼闊的天空底下，許多生命苟活，但在有離卓的世界，她願意繼續嘗試。

　　他們又開始前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