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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鬼】

「爸，你那台老舊的留聲機還要用嗎?」只見一名尚在成長期的少年拿著塵封在書房深處已久的留聲機，小跑步到一個男人面前，問著這樣的問題。帶著黑框眼鏡、充滿著書生氣息的男人這才抬眼，捨不得似的從自己的書海裡抽身出來。

「......」

男人似是突然又掉回了書海世界一樣，失神的看著兒子拿來的留聲機沒有任何反應，「爸?」少年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抱著留聲機，另一隻手在男人面前揮了輝，試圖將他的注意力拉回來。

但男人的思緒已經抽離了現在的時間，回到好遠、好遠以前的過去。

***

『我要出國了。』

『......嗯。』

『我有留東西要給你，就埋在學校後山，我們最常去的那顆橄欖樹下。』

『......好。』

『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說話了。』

『......』

多年前，曾有那麼一個人給他留了一樣東西，他們曾是親密無比的摯友，一起在上課的時候拿小紙條丟前面的同學，一起在放學時一群人到後山玩耍，不管做什麼，他們幾乎都形影不離。

但就在畢業前夕，他走進電話亭裡，打電話給對方試圖約對方出來玩時，得知了對方即將要出國的消息。當時他幾乎無法思考，只得渾渾噩噩地來到他最熟悉的地方，挖出了一個盒子，發現裡面放著一張黑膠唱片。

那是他們曾經都很有興趣的東西。

他用存下來的零用錢去買了一個留聲機，卻始終沒有去聽這張黑膠唱片的內容，一直到今日，原本嶄新的留聲機早已變的鏽跡斑斑，也不知如果放入那片黑膠唱片的話，是否還能正常撥放聲音。

一直到他出了社會、遇到喜歡的女子，然後結婚生子，兒子拿著這台留聲機到他面前之前，他始終沒有勇氣去打開這份回憶。

***

「......我考慮一下，你先放在這邊吧。」

「喔...好，那我先去找同學玩了。」少年顯得有些困惑，但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抓了抓有些凌亂的短髮，放下留聲機後又風一般地跑出了房間。

男人看著眼前的留聲機，從一旁抽屜的深處拿出了那片黑膠唱片，他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但他還是將唱片放了上去。

「......」

「......」

「......」

「咳咳，聽得見嗎?如果你聽到了這份留言，那這時我應該已經出國了。」

「首先我很抱歉，一直都沒有和你提到我要出國這件事。」

「另外我想和你說，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的那些點點滴滴－－」

意外的，留聲機還能正常使用，甚至他彷若回到了最為恣意的少年時代，聽見那人清脆的少年音在他耳畔響起，他所敘述的往事也將他一併帶回了過去。

「......總之最後我只想說，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對吧?」

男人在這一刻，瞪大了雙眼，他看著持續發出聲音的留聲機，說不出話。

「如果你明白我的心意，我......想知道你的答覆。」

本就是物品的留聲機可不會給男人做出反應的時間，它繼續忠實地繼續自己該做的工作，放出多年前那名少年留給他的話。

接著留聲機傳出了一串地址。

「這是我未來新家的地址，如果你答應的話，給我寄一封信好嗎?」

「我很抱歉，我沒有勇氣當面和你說這件事，說我是膽小鬼也好，懦夫也好，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並抱持著微小的希望，和你述說這件事。」

「如果你......那也不用給我任何話，就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吧，就將我們最寶貴的那段回憶，留在這裡。」

「......」

唱針持續在唱片上轉動著，但已沒有任何聲音再傳出來，只見唱片旋轉的速度越發緩慢，直到停下。男人此時沒有辦法再說任何話，他只是將早已布滿淚水的臉埋進掌心裡。

就像那個少年說的一樣，他將他們的回憶停在了最美好的時候，而這只是因為－－他始終沒有勇氣去聽這份錄音。

他們是一樣的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