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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知曉自身的不利,男子沒有選擇正面接下山姥切國廣的攻擊,反而以挑刀的方式轉移刀刃的方向,連連後退的情況沒有持續太久,他忽然揮開斗篷,將繫在腰側的鞘抽出,驟然擊向對方持刀的手。 連忙騰手擋住襲來的刀鞘,在山姥切國廣意識到這是聲東擊西之計前,男子抓緊了他注意力被吸引的空隙,抬腳重踹了他的小腿,穩健的下盤被踢擊擾得鬆動,山姥切國廣不得不收回壓制攻勢,向後退開幾步,擺出防禦之姿。 他太大意了,小瞧敵人什麼的,明明是戰鬥中最不能犯的錯誤。 「這就是你的實力嗎?仿品。」沒有趁勢逼上前,那人雖然嘴上嘲諷著,卻能從聲音中聽到些微顫抖,然而那是由於高昂戰意所產生的,抑或是因戰鬥的緊張感所造成的,他自己也不知曉。 因為輕忽而感到懊惱,山姥切國廣擰起眉頭,感覺得出對方刻意想激怒他的意圖,他深吸了一口氣,用平靜的語氣澆熄心中盛燃的怒焰:「刺激我是沒用的,不管幾次我都會告訴你,我不是仿品,我是國廣的第一傑作。」 挑釁失敗,男子冷哼一聲,回身沒入半捲著鐵門的廢棄工廠中,在身影完整被黑暗吞沒之前,他投出了邀約:「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證明自己不只是個仿造品吧。」 望著陰暗的工廠內部,山姥切國廣握緊刀柄,他知道現下最好的選擇是回到本丸報告情況,但他也不能放任未知的敵人存留在自己被委派的時空裡。 不管敵人的邀請是不是陷阱,他都不允許自己不應戰。 ——這是為了保護時空而戰,亦是維護自身的尊嚴而戰。 畢竟在過去裡,他已經逃避得夠久了。 踏入工廠內,男子站在依舊透得進月光的門口,銳利的視線掃過裡頭的環境,猜測著對方可能藏身的位置。工廠內部雖然寬敞,然而卻堆滿器物和陳舊設施,垃圾雜亂的散落在地面上,惡臭不時竄過鼻腔,從腳印的情況可以看出沙塵的堆積,看來此處無人問津許久。 但是他並沒有發現新留下的足印,那人掩藏自己的技巧相當高明。 山姥切國廣謹慎的踏進黑暗中,全然的靜寂使得呼吸與心跳格外明顯,碧藍色的瞳眸因為專注而微縮,在他搜尋到刻意隱藏起來的氣息之前,後方傳出了鋁罐落地的聲響。 『匡噹!』 「——!」瞬間繃緊了神經,他反射性望向聲音來源,在轉頭的同時,左側餘光忽然閃過一道銀光,山姥切國廣立刻發覺鋁罐是幌子的事實,卻只來得及橫起手甲接下攻擊。逬裂的聲響伴隨痛覺傳達神經,手甲裂了開來,臂上能感覺出被刀刃橫抵的感覺,他瞇細眼,持續以左手格開敵方武器,橘紅的頭帶因旋身而揚起半圓弧度,『喀鏘』一聲,山姥切國廣迅速轉過打刀的刃面,從下方揮斬而上。 反持著鞘,男子將其抵在臂前接下砍擊的力道,原本的攻勢被截下,他便不再戀於僵持,毫不遲疑的鬆懈了力道,皮鞋底在充滿塵汙的地面蹭出一道弧形,他重新揮刀施予重擊,逼得山姥切國廣不得不撤開流溢出鮮血的左手,以刀身接擋凌厲的揮斬。 金屬相撞的脆響震顫起耳膜,那人開始對他施予連擊,攻勢如同狂風驟雨般、執著得彷似暴雨的咆嘯。 ——為何要揮出如此憤怒而悲傷的劍技?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不間斷地接下男子的攻擊,山姥切國廣一面後退,一面捕捉著反擊之機,望著眼前咬著牙的男子,他沒有受影響而感到不悅,或許是因為那人在攻擊中夾帶的情感過於洶湧,他竟不自覺地在意起對方的心緒。 雖然能夠在回合間感覺到敵意,然而殺氣卻淡得不可思議,反倒是憤怒的氣味較為濃厚,明明沒有要置他於死地,為什麼堅持要與他刀刃相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現在的情況比起說是戰鬥,他更像是在……接受單方面的出氣一樣?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男子使勁揮下打刀,斗篷尖端的金色流蘇隨著布匹而飄揚,勁風在刀身碰撞之刻肆然掃出,連擊所積累的力量即將抵達巔峰,山姥切國廣握刀的虎口登時一震,心知不能再繼續拖延,便放棄迎擊,選擇躍開原地,快速地閃到廢棄的器械後方。 反擊的號角已然吹響,山姥切國廣便不再糾結,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注意力全集中在戰鬥上頭。 ——沒必要去憐憫敵人的思維,現在當務之急的、就是贏過這個人。 不打算給他喘氣的機會,男子助跑著逼近廢棄機械,將刀鞘安回腰側後,雙手持握刀柄,做出斬擊前的起手式,刀刃緊接著斜揮而上,銀光俐落地穿透眼前的阻擋物,切豆腐似的將器材斬成兩半:「打算逃跑嗎?山姥切國廣!」 鐵桿震動的咿呀聲響起,男子連忙回身,不知何時繞到後方的山姥切國廣隻手抓緊連著樓中樓的生鏽鐵梯,旋身躍起,藉著迴旋的力道狠狠將他整個人踹向牆面:「我可還沒讓你後悔你的發言!」 撞擊的劇痛使得腦袋嗡嗡作響,固定在牆邊的粗大管線被撞出凹痕,男子悶哼了一聲,他艱難地睜開眼,注意到刃鋒將至,立刻側頭避開直刺而來的打刀,白斗篷登時被劃開一道口子,臉側出現一線血痕,銀白的髮絲甚至斷去幾根。 「你……」才剛發現那人的眼睛似乎是海水般的湛藍色,山姥切國廣便被男子狠戾的回擊了一腳,胃部被踹得翻攪起來,他頓時痛苦地抱腹彎腰。 伺機抓緊了遮罩面容的白布,男子將打刀往上揮斬,發麻的手卻無法控制距離與力道,僅削斷了山姥切國廣別在肩上的橘紅緞帶,繫在帶子中央的金色圓徽墜落地面。 見狀,男子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爬上與鐵梯連接的二樓。 在戰場上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往取勝的方向前進才做出的決斷,既然放棄追擊,選擇轉移戰鬥地點,就必有他的顧忌或打算。 緩過一口氣,山姥切國廣沒有追上前,而是尋找起其他上去的方式,若是順著路線上去,在鐵梯上遭受伏擊的話,將會更難抵禦。 鎖定了高聳的雜物堆,金髮男子甫攀至上頭,轟然的機械運行聲便刺痛了耳畔,難聞的黑煙驟然從凹陷的管線破口噴出,他連忙屏住氣,加快攀爬的動作。 設置於工廠窗邊的風扇開始運轉,喀啦喀啦地,一次一次切碎了月光。 拉好兜帽,男子伸手觸碰臉上的傷痕,感覺到手套沾染了些許溫濕液體,他立刻勾起狂怒的笑意,與方攀上二樓的來人對上視線,遮罩於白布下的眼瞳緊縮起來,湛藍之色沉澱得就像驟臨暴風的海面,膨發出凜冽的殺氣:「你這該死的仿品呦……!」 同樣發現了男子的身影,山姥切國廣瞬間做出備戰姿態,兩人將刀擺至腰側,雙手緊握住刀柄,不同於金髮男子直著刀的拔劍姿態,對方卻是將刀斜放、順著氣流斬過的一刀兩斷之姿,雙方疾馳於二樓的廊道,相會的瞬間,強烈的勁風登時掃蕩了整座廢棄工廠。 漫上二樓的煙被粗暴地刮下覆滿鏽跡的欄杆,鐵皮牆壁因為力量的餘波而震動不已,眾多聲音充雜在耳畔,最後只剩一道貫穿耳膜的尖鳴。 橘紅的綁帶與白面藍底的布反向揚起,本來遮去面容的斗篷因為裂口而被風掀開了半側,對上山姥切國廣錯愕的視線,男子諷刺地瞇細湛藍的瞳眸,眼底的情緒洶湧如潮,彷彿剎那間拽著對方見識了仇恨與狂怒之海。 呼吸一窒,山姥切國廣瞪大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那般憤恨的眼眸中,他竟然能感受到沉澱於最深處的悲傷。 聽覺終於恢復正常,兩人同時舉刀將雙方的力道卸下,再度拉開了距離。 「你是……」面對著與自己相仿的容顏,山姥切國廣的戰意頓時消散了大半,還沒問完問題,不合時宜的鈴聲忽然打斷了他的話語。 重新拉起罩頂的白布,男子將手伸入懷中,按掉了震動的機器,接著旋身從二樓的窗戶躍下,在山姥切國廣追至窗邊查看之前,他便消失了蹤影。 廢煙還沒被風扇完整捲出,在戰鬥消停過後又攀上了二樓,摀住口鼻,山姥切國廣只好跟著從窗戶離開工廠,落於地面之後,他望著逐漸升起朝日的海面,心底複雜了起來。 「——真是令人意外的狼狽模樣呢。」發覺傳送室有人回來,身著正裝的時空政府人員訝異地打量起滿臉不悅的男子:「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問你,是不是去其他地方晃才這麼晚回來了。」 解開已經被燻黑的白布,男子清淡描寫道:「只是去確認一下在意的事情而已。」 感覺出對方不想被多問的氣息,時政人員只是笑了笑,接著拿起文件轉達道:「打理一下自己吧,上頭又分派任務下來了。」 「任務?」抹去臉側的血污,男子皺起眉頭。 將手中的資料遞給他,時政人員簡單地回應道:「說是討伐最近發現的時間溯行軍老巢呢,但這次應該不是讓你親自出馬了。」 快速讀過文書的標題與內文,男子垂下銀白的眼簾,湛藍的眼瞳霎時變得深沉:「監察那個本丸實力的任務……嗎?」 「是啊,說不定會遇到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啊呀,抱歉抱歉,我不說就是了。」被兇狠的瞪了一眼,政府人員失笑著安撫道:「別生氣啊,山姥切長義閣下。」 沒有回應,被喚為山姥切長義的男子頭也不回地走出傳送室,冰冷的面容好似結了霜,挽著白布的手仍在微微發顫,顯然還沉浸於使盡全力的虛脫之中。 ……區區一個仿品而已…… 關上門後,山姥切長義握緊拳頭,徹身感受過力量之間的差距,清楚是自己拜入下風的男子咬牙切齒,不甘心地將拳頭捶向旁側的牆壁,空蕩的走道頓時都是重擊的迴響。 不過是個毫無價值、又靦著臉搶奪他榮光的無恥之輩! 洶湧的憎恨吞噬了眼中的理性,男子瞪向前方,好似在走道的盡頭、看見了那道與自己相仿的身影。 ……啊啊,他會證明的。 證明就算那個仿造品再怎麼優秀,也超越不了他這件事。 證明過去把他們兩個放在一塊比較的人們,到底錯得有多麼離譜。 他才是山姥切,傳說中斬殺了山姥的靈劍——山姥切長義。 ——『山姥切』這個存在,只需要一個就夠了。 「怎麼傷成這樣!」迎接模樣淒慘的刀劍男士進入玄關,審神者緊張地檢視起他的傷勢,發現都是輕傷後才鬆了一口氣,然而神色仍然浮現擔憂:「單騎出陣果然太吃力嗎?」 為了讓主子安下心來,山姥切國廣一邊擦去臉上被廢氣沾染的髒污,一邊露出爽朗的笑容:「不,我一個人是可以的,不用擔心我,妳再清楚我的實力不過了吧?」 抿過下唇,審神者鼓氣地拍拍自己的臉頰,壓下表露於面容的不安,接著才勉為其難的擠出笑顏:「我當然相信你的能力了,但這次出陣真的沒有問題嗎?」 音鳴再度摜過耳際,碧藍的眼瞳波動了一下,山姥切國廣似乎想起什麼,卻立刻垂下眼簾,遮去眼底的情緒。他沉默幾秒,最後還是選擇隱瞞:「……不,沒什麼特別的。」 凝視著不擅掩藏思緒的刀劍男士,審神者嘆了一口氣,暫時打消追問的念頭:「真是這樣就好,趕緊去梳洗休息吧。」 「知道了,謝謝。」山姥切國廣有些愧疚的轉過身,主子失落的目光格外地刺痛背脊,他不禁加緊離開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和室。戰鬥的餘韻仍在掌心騷動著,彷彿正喧肆尚未盡興的戰意,遇臨強敵這件事竟然如此快意人心,使得他無法平復自己的心緒。 那位、果然是本科嗎? 內心還尚未產生踏實感,男子不禁用力張握了幾回手掌,最後舉起繫著刀紋金徽的橘紅緞帶,垂眼望向被砍斷的裂口。 如果是的話,那麼他的本科果然是個非常強大的刀劍男士——但是那雙眼底深沉的仇恨,吐露著那人依舊被束縛於過去的歷史枷鎖中。 將目光擺回前方,他難受地握緊自己的刀紋,本來擰緊的眉頭鬆了開來,山姥切國廣在眨眼間歛下悵然的神情,堅毅覆蓋過碧藍的瞳眸,他的面龐恢復了明亮的神采。 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再見到,但是如果還有下次的話,他一定會—— 整過衣裝,男子扣好披於肩背上的藍底白面斗篷,確定身上沒有任何不整齊的地方後,他將其中一側的額髮撥到耳後,抬眼凝視鏡中的自己,緩緩將手覆上鏡面。 ——還會再見面的,山姥切國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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