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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主義科學家能和幽靈小姐同居嗎】


　　這是莉莉姆迎來的第二十個合租人。

　　也許此一說法會讓人產生歧異，講得好像她是某種糟糕到能把室友都趕走十九個的人，在此莉莉姆要嚴正聲明，雖然前面的人會離開確實都跟她有那麼一點關係，但她除了作息日夜顛倒以外並無任何不良生活習慣與嗜好。

　　看著對站在門口的她視若無睹的數名搬家工人，勤勤懇懇地搬著新房客的行李忙進忙出——更正，是「穿過她的身體」忙進忙出——莉莉姆嘆了口氣。

　　好吧，她確實算不上什麼好室友，她甚至沒付過半次房租。

　　作為現役幽靈，莉莉姆自然是不可能被普通人看見或觸碰的，她索然無味地四處飄蕩，穿過一個個紙箱當作消磨時間的遊戲。但是她玩著玩著就發現了不對勁，怎麼新房客帶來的家當全都是些她看不懂如何操作的機械儀器和奇怪線路？儘管心底好奇，她也不敢去瞎擺弄那些看起來貴死人的東西，否則要是她碰壞了什麼按鈕，可是那群無辜工人要負責賠償的。

　　「好了，搬到門口就好。辛苦了。」

　　突然一道男性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從話語的內容得知，那就是她這次的新室友了。來者的身影被工人們擋住，莉莉姆搭著其中一人的肩探頭一看，發現那是名長相俊秀的銀髮青年。

　　原先還期待著新房客是女性的幽靈少女撇撇嘴，雖然她也知道大概是不會有任何女性願意租有她這名室友的屋子，畢竟她經常不小心碰倒前房客的東西，又被誤會為靈動現象——不對，莉莉姆仔細想了想，這好像不是誤會？——導致這間房雖然並沒有出過任何人命相關的意外，卻因為各種謠言而得到了和事故屋一樣的待遇。最可憐的還要屬房東，不曉得自己的房子怎麼莫名其妙就被傳成凶宅了，每次都是壓低了價才成功租出。

　　在第五任租客以後，只剩清一色的男性。

　　再怎麼說，莉莉姆都還是名得體的女性，就這麼跟陌生男性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多少還是有點不好，雖然實質上不會對她的名聲有任何影響——要有也是房子的名聲，若是被旁人發現租這屋子處還附贈一女幽靈，那名聲得跌到馬里亞那海溝去。

　　儘管這名女幽靈相當貌美。

　　工人們顯然也知道這屋子的傳言，聽見青年這麼說，一群人便如釋重負地開溜了，那被她碰過肩的工人還似有所感地拍了拍肩膀，讓莉莉姆翻了個白眼。

　　怕個啥呢，她又不吃人。

　　房門被闔上以後，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莉莉姆對這名新房客好奇的很，在他身旁繞來繞去，仗著自己不會被看見便近距離觀察著青年。可就在這時，青年為了拿起地上的紙箱而彎下了腰，就這麼碰巧地，他的頭維持在恰好把臉埋入她胸脯中的高度，雖然青年本人對自己在無意間性騷擾了女幽靈一事毫無知覺。

　　莉莉姆先是愣在原地，清秀的臉蛋猛然炸紅，發出一連串不成聲的尖叫並迅速向後退，摀著自己豐滿的柔胸又羞又怒地瞪了男人一眼。

　　此時的她委屈極了，被面前的男人吃了豆腐還不能發火。出於維護尊嚴，莉莉姆還是在那俊秀的臉上揮了一掌，雖然那一掌理所當然地穿過了他的臉，卻還是成功讓青年打了個噴嚏。

　　不曉得有一雙眼睛在瞪著自己，青年只是一個個拆開了紙箱，把沉重的儀器部件取出並熟練地拼裝起來，不一會兒就把房間布置的像是小型實驗室那般。

　　這等高科技是莉莉姆生前不曾接觸過的，她讚嘆地望著大大小小的電子面板，上頭整齊排列的按鈕讓她忍不住手癢，小心翼翼地趁對方不注意時戳了一下。然而她似乎碰巧按到了啟動鈕，使儀器發出了某種奇怪的聲音，把她嚇的不輕。正在處理別的機器的青年聽見聲響愣了一下，「什麼，我剛才有按到嗎？」

　　罪魁禍首冒著冷汗，注視青年把儀器又關機，才鬆了口氣。

　　手機鈴聲響起，恰好轉移了男人的注意力，只見他接起通話，劈頭就是一句「有事快說，沒事掛了。」

　　莉莉姆出於好奇，便將臉蛋貼在手機的另一側，正大光明的偷聽。對面傳來的有些失真的嗓音：「佐倉，你真租了那棟凶宅啊？不是我要說，你就不怕鬧鬼嗎？」

　　突然被點到的幽靈頓了一下。

　　何止鬧鬼，這鬼還會偷聽電話呢。莉莉姆想。

　　「少開玩笑。」有著佐倉之姓的青年對這種話題嗤之以鼻：「你從事科學工作，竟然還信這些？早該讓老闆把你炒了。」

　　對面的人笑了起來，「別這樣嘛！」

　　而突然就被否認了存在的莉莉姆不高興地鼓起臉頰，伸出拳頭對著佐倉就是一頓亂捶，嘴裡還碎碎念著：「笨蛋笨蛋！明明是你看不見我，哪是我不存在！哼！」

　　不知道自己的帥臉正遭受攻擊的青年繼續問道：「你就為了這點事打給我？」

　　「哎呀，這哪是小事！對了，你乾脆利用這個機會研究一個能看見幽靈的機器好了，這肯定會讓你得獎……」

　　對面話還沒說完，就被青年掛斷了。

　　幽靈覺得可惜，她認為那個人的提議挺不錯的，如果某天她真的能被別人看到，這種無法跟旁人對話的、索然無味的生活或許會變得更精采多姿吧。可惜她的新室友似乎並不買帳。

　　不，他不買帳是因為他並不相信有幽靈存在！莉莉姆猛然醒悟。那麼，自己只要讓他相信幽靈是存在的，他或許就會對這項實驗感興趣！

　　莉莉姆的眼底閃過一抹志在必得的光。



　　後來，她得知了青年的名字，「佐倉優一」。

　　從優一入住的那天起，莉莉姆便使出了渾身解數，試圖讓他相信這房子鬧鬼。

　　作戰一，最老套的電燈閃爍把戲。莉莉姆對此可說是駕輕就熟，正常鬼都熟悉這項業務的。她操控著燈泡使其散發的光芒閃閃爍爍，一邊期待著優一露出心驚膽跳的神情，誰知這人根本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竟然一股腦埋在工作之中，絲毫沒有把燈泡閃爍的問題放在心上。

　　一咬牙，莉莉姆把儀器的插頭一拔，強制中斷他的工作，此舉也終於讓優一意識到燈泡的問題，他訝異地看著閃爍的光，在幽靈期盼的眼神中說出一句：「嗯，壞了嗎？該換一個新燈泡了。」

　　莉莉姆嘴角抽了抽。

　　他怎麼就不追究為什麼電燈會閃爍呢。

　　作戰二，把東西弄倒的靈動現象。這點與電燈閃爍並稱為基礎招數，莉莉姆其實很少會這麼做，畢竟要是不小心弄壞東西會讓她產生罪惡感。但是為了自己，她決定要來一波狠的：桌上的玻璃水杯？拍下去！平板電腦？拍下去！裝飾用的花瓶？照樣給他拍下去！一下子，框啷的聲音如交響樂般奏起，不絕於耳，任何放在高處的易碎品全都成了幽靈手下粉身碎骨的亡魂。

　　推著推著，莉莉姆好像上癮了似的，那點罪惡感也被拋到腦後，摔得不亦樂乎。她感覺自己意外地能夠理解為什麼貓會喜歡搗亂了。但這個作戰同樣失敗，優一只當那是自己沒把東西放好，收拾好碎片後，隔天買了摔不碎的塑膠和鋼製替代品。

　　作戰三，讓他的電腦螢幕上出現奇怪的亂碼。這倒是讓莉莉姆費了一番力，畢竟她對高科技產品非常不熟悉，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真的弄壞。但最後結果同樣令她沮喪，優一只當這是自己的操作失誤，重開電腦後再來一遍。

　　莉莉姆苦著臉，凝神細思，卻始終想不到自己還能怎麼做才能讓他變成「哼，幽靈，你吸引了我的注意」的狀態。

　　但她還是努力堅持每日一閃、每日一摔、每日一亂碼，努力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其實優一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想法。雖然他表面上理性地假裝這一切都很自然，但一樣的事情重複了好幾天，再遲鈍的人都能發現不對勁。儘管如此，他還是維持著自己平靜而沒有不科學現象的生活。

　　直到這些怪異現象持續了一個月，他開始思考付出終止租屋契約地違約金另尋住處值不值得。

　　雖然他不信鬼神之說，但若是真有個飄和他住在一起，那他也太沒有隱私權了吧。

　　斟酌再三，優一還是選擇了對著不曉得存不存在的鬼攤牌：「好了，如果這裡真的有幽靈的話，我給你一個機會證明自己存在而非巧合。聽見了沒？」說完還無奈的摀住臉嘟嚷著「感覺我這輩子從沒這麼蠢過」之類的話。

　　感覺這一個月的付出終於獲得回報的莉莉姆眼睛一亮。她知道自己發光發熱的時候來臨了，連忙讓燈泡閃了兩下表示回應。

　　「只是閃兩下還不能說服我，畢竟也有可能就是剛好接觸不良產生短路。」優一雙手交疊在胸前，宛如發號施令的長官：「如果是鬼魂，那麼多少會擁有幾分智力或意識吧。現在，為了證明你是存在的，用燈泡打出摩斯密碼，組成通順的句子和我溝通吧。」

　　莉莉姆：「……？」

　　抱歉，這個還真做不到。

　　感覺自己被耍了的她只能氣鼓鼓地使燈泡不停狂閃表達自己的憤怒，優一被光芒閃的頭暈，踩著椅子把電燈裡的燈泡拆了。

　　莉莉姆：「……。」

　　「行，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證明那不是單純的燈泡壞掉，只是你太笨不曉得怎麼打摩斯密碼。」優一一邊點燃了防止停電用的蠟燭，一邊拿出了一塊經典樣式的通靈板。「就用這個吧。」莉莉姆看著他一本正經地佈置好桌面，差點把桌子給掀了：「你有這東西幹嘛不早點拿出來啊，還搞什麼摩斯密碼！笨蛋！白癡！」

　　優一哪聽得見她的抱怨，他只是把手指放在小乩板上，劈頭就問：「在就挪挪板子，不在我要去睡了。」

　　忍氣吞聲的莉莉姆覺得自己沒有用高空墜落的花瓶給他一個痛快實在是心慈手軟。她將怒意灌注在挪動板子上，緩緩用字母拼湊出了最能體現她此刻內心活動的句子。

　　「唔……『笨、蛋……我、就、在、你、的、對、面』？」優一挑眉，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前方。雖然這項事實實在是不科學到令人難以接受，但優一知道，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絕對的理性並非是指否認一切非合理性，而是去接受推倒出來的證明，不論那結果有多荒謬。

　　而他得出的答案是，這房間確實不只有他一人住著。

　　「好吧，既然你是真的存在，那我們就來討論下一個議題吧。」優一冷冷揚起嘴角，開口道：「你既然和我一起住在這裡，就得和我平分房租，我可不會讓你占我的便宜。」

　　莉莉姆氣憤的表情變得有點兒心虛：「……付房租？」

　　確實，雖然她一直以來都住免費的，可人住是要付錢的。

　　「如果付不出來的話……對了。」優一摸了摸下巴，隨後大膽地朝著那未知之物提出了要求：「我想了想，研究鬼魂好像確實是個不錯的議題……你要是乖乖配合我研究，就可以抵押你的房租，如何？」

　　在片刻的沉默後，他滿意地看見乩板緩緩挪動到「yes」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