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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关于养宠物的那件小事(上)
永生背景。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文。

这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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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在与久别重逢,缠缠绵绵几百年的宿敌于旷野中准备决一死战之时,当着对方的面下了个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准确地说,这不算下蛋。只是这个蛋不合时宜地从克劳德的胸前滚了出来,落在柔软的草丛里,经过缓冲毫发无伤,迟迟疑疑地咕噜噜滚开,和僵持的两人组成了个等边三角形。萨菲罗斯幽绿色的蛇瞳一错不错地盯着蛋,再转向克劳德尴尬交加的脸,然后,银发男人极美的脸上微妙地出现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他略带谨慎地说:“哦?我并不知道你有这个功能。”

“你闭嘴。”

克劳德眼神不自觉往下瞥。他之前甚至为蛋缝了个口袋,好贴身摆放,用体温去暖它孵它。他现在应该去捡起这个蛋,可要捡蛋就要弯腰,放弃防守的下一步就是他会被尖锐冰冷的刀锋高高挑起。他深刻地知道这件事,而萨菲罗斯知道他的知道。克劳德在严阵以待,而萨菲罗斯在等待他的等待。他们争斗了太多次,每次结局都以萨菲罗斯回生命之流而告终,在漫长的时间与空间的荒野里,属于人世的羁绊,正如赖以指明方向的船只浮标,随着船舶驶入深海,已逐渐消失不见。当痛觉和回忆都来自彼此,连时间刻度都不太分明时,萨菲罗斯与克劳德的较量更接近于一种确认彼此还在正常运转的机器磨拭。当然了,会带着血与痛;但能有痛觉,这件事就始终不坏。萨菲罗斯开始回忆上次他们做【和谐友善】爱后,克劳德有没有什么异常。每次他们都会惊天动地,上次他弄坏了克劳德新做的床。然后克劳德试图在床的废墟上把他捅个对穿,说我要杀了你——重复百遍的情话,他怎么回答的?哦,他当时说,没关系,克劳德,用你的这里——杀了我。他在床上确实说了要克劳德生孩子,还让克劳德去摸他自个儿的肚皮,感受一下小腹被顶起来的奇异触感。但克劳德应该没有这个功能——大概?或许宝条给他装了个子宫?或许魔晄让战士们无所不能?可这样也多半是胎生,为什么会下蛋?不,生孩子还可能是因为克劳德想要一个孩子了,母亲就给了他这样慷慨的拟态馈赠。但杰诺瓦会下蛋吗?那岂不是说他本人也应该从蛋里钻出来?

他尽情畅想,眼神也在不自觉地往蛋上瞄。克劳德奋力辩解清白:“这是我捡到的陆行鸟蛋。听到没,萨菲罗斯,这是我捡的!”

萨菲罗斯散发的思绪收拢,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太长时间的寂寞让你的判断失去准确,克劳德。陆行鸟的蛋不是这样的。”

在生命之流里奋力学习成为一代学霸的男人此刻准确地做了生物学家:“过大,带有花纹。克劳德,你养过陆行鸟,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萨菲罗斯继续分析:“看起来是两栖动物,也许是蛇类,或者蜥蜴。它们孵化不需要过高的温度,也就是说……”

他带着一点恶意地微笑着对克劳德宣布最终结果:“你的爱一无是处。克劳德,你白忙了。”

克劳德咬住牙关,但他还是举起他的六式,严阵以待:“那又怎么样。它是什么,我都会养。”

这真是过度泛滥的爱没处放,萨菲罗斯决心给小陆行鸟一个教训。他也举起了他的正宗。

战争僵持,气氛僵硬,一触即发。但他们同时听到了蛋壳破碎的声音。

卡擦,卡擦。

蛋壳上出现了细细的裂痕。

卡擦,卡擦。

一条纤细的,柔软,泛着银光的小尾巴,在缝隙间扫了过去,戳穿了蛋壳。

萨菲罗斯说:“是蛇。”

卡擦,卡擦。

一只细弱,布满鳞片,几乎透明的脚爪也探了出来,被黏膜包裹着,一张一缩。

克劳德疑惑问:“蜥蜴?”

卡擦,卡擦。

这个不明物种遇到了一些麻烦。它太小了,没有什么力气,被卡在了蛋里。从蛋壳的缝隙中渗出一些黏稠的体液,腿爪和尾巴胡乱而无力地扫动挣扎着,看起来像是脐带绕颈的婴儿在努力呼出人世间的第一口气。

萨菲罗斯的刀锋忽然改了方向。他仗着武器更长,在克劳德眈眈的注视中将蛋赶到了更靠近自己的一方。那个小东西挣扎得更凶了。

克劳德怒目相向,萨菲罗斯无动于衷。八刀一闪,蛋壳上被他戳出了许多孔洞,更多的液体,或许还有血丝,流了出来。

——他喜欢看克劳德为他的举动一惊一乍的样子。至于小东西还有没有命活?孱弱到自己脱壳都不会的弱者,难道不取决于上位者的一念之差?

蛋壳碎裂了。一只……呃。

这东西大概成人巴掌大,浑身覆盖着银色的鳞片,因为初生,下意识地在凉风中哆嗦着。它有纤长的尾巴,也有纤细的脚爪,还有柔软的,半透明的,薄膜一样的鼓翼。混杂在黏液中,看起来软乎乎的。小东西的眼睛睁开了,是一双碧蓝如洗,亮晶晶如宝石的眼睛,是竖瞳。

这双眼睛映出的,是萨菲罗斯一头晶晶亮,柔顺而闪光的如纯银一般的长发。

正和鳞片的颜色一模一样。

小小的新生儿——现在可以判断了,它是一头银龙幼崽——在短暂的一瞬做出了符合逻辑的一切推断。降临人间第一眼看到的,外貌相似强大美丽的,守着它破壳,一直在温柔(?)关切地盯着它的……

无论是什么种族,叫最亲切的血亲的称谓,都大抵一样。

小龙奋力扑扇着还有点皱巴巴的薄膜翅膀,一头扎进了萨菲罗斯的银发。它带着血脉相亲,天真无邪的依恋之情,大声叫道:“妈妈!”



萨菲罗斯的人生堪称波澜起伏。他是个飒爽开朗的奇男子,对自我认知的调适,立场转换与人生目标的探索追寻一向干净利落,毫无转圜,并不犹豫。神罗英雄,古代种统治者,亦或是星球灾厄,但即使是这么壮阔跌宕的人生,这么复杂彻底的角色切换,其中也并不包含有朝一日,决战之时,会有个星球幼崽毫不犹豫地叫他妈。

因而,即使是萨菲罗斯也愣怔了片刻。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小龙已经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埋进了他的头发里,就像雏鸟钻进母鸟的羽毛中。而对面的克劳德在一脸呆滞茫然后,露出的表情,那结合了不可思议与痛失爱宠的沮丧与愤怒,顿时让萨菲罗斯的注意力从对不知好歹的幼崽的杀意转移为对小陆行鸟本人的逗弄和揶揄。

克劳德悲痛欲绝,猛然欺近,他挥舞着大剑,怒骂道:“把它还回来!”

萨菲罗斯好整以暇后退两步:“哦?可它更喜欢我。”

“那是它被你骗了!混蛋!”克劳德气得脸颊通红。萨菲罗斯养龙?这真是要命,谁知道可怜的小东西还能活多久?

萨菲罗斯耸耸肩膀,展开他的翅膀,浮在半空中。他恶趣味地带着银龙幼崽,既不靠近克劳德,让他有争夺的机会,但也不远离,甚至还将银龙幼崽捉住,放在了自己肩膀上,方便克劳德眼睁睁看着,就好像大人拿着玩具糖果,举过头顶,逗弄小孩子,让对方踮脚蹦跳都够不着一样:“克劳德,你又想保护什么了。”

小龙坐在肩膀上,视野变得更好。它惊叹地“哇”了一声。巨大的翅膀,悬浮的能力,这绝对是亲妈。它迷茫地打量着对面气急败坏的金发青年。对方看起来很生气,很想抢走它。而应当保护幼崽的妈妈并未逃离,甚至对那个人十分温柔……妈妈对那个人充满兴趣。

而且,虽然它暂时还听不懂人类的通用语,但龙是天性聪慧的古代传奇生物。那个人对幼崽并无杀意,他在关心着自己。小龙模模糊糊地回忆起还在蛋里沉眠的时光。是他的声音吗?是他在隔着蛋壳对他说话吗?他的手是什么样的温度,是不是它隔着蛋壳时曾感受到的温暖?

是的。在对方再一次大声对妈妈说了什么的时候,小龙确认了。正是这个嗓音,曾对着还是胚胎时期的它念叨着一些细碎的,柔软的文字。

综上所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可以被推断出来。

小龙感到幸福,父母都很期待它的出生。他们很恩爱,也许现在也只是为了谁先抱它而产生的短暂争执罢了。

小龙用力地清了清喉咙,感到嗖嗖的凉风灌进它稚嫩的喉咙口,妈妈的气息让它舒服且安全。然后它对着站在下方,拎着六式,准备给萨菲罗斯致命一击的克劳德大声喊道:

“Papa……爸爸!”



哗的一下,六式歪歪扭扭,斜插在了地上。

——————

克劳德默默无语地走进树屋,这是他这个十年来的居所。萨菲罗斯跟在身后,并不得不在这个窄小逼仄的地方弯下他的腰,席地坐在地板上。他银色的长发流泉一样倾泻,一直铺在了地上。小龙像滑滑梯一样,从肩膀处滑到地上,滚了两圈后,被克劳德一把抱走。克劳德警戒地将幼崽拢在自己的怀中,萨菲罗斯将正宗收起,若无其事地重复:“克劳德,你没有听错。”

小龙在父亲的胸口贴得很舒服,两双有些相似的蓝眼睛一起盯着萨菲罗斯看。克劳德想,他需要萨菲罗斯的承诺……不,来自萨菲罗斯的承诺,听起来有些古怪,而且也未必能兑现。刚才这个人说,这种银龙是被人类灭绝的传奇种族之一,他有点兴趣——勉强,暂时地比以星做舟更有些兴趣。所以呢,他将与克劳德的决战给挪移到小龙长大那天。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和克劳德同处一室,也允许小龙崇拜和热爱他,成为神的眷属。

永生确实让人想找一点打发时光的乐趣。这正是克劳德揣蛋的缘故。但萨菲罗斯……萨菲罗斯总有把任何事做得理直气壮的能力。就像现在,克劳德蹙起淡金色的眉毛,无言地抗拒着即将与萨菲罗斯同居的现实,而萨菲罗斯则指出一个铁的事实:“它已经认了父母。克劳德,你如果赶走我,它会很难过,甚至怨恨你。”

克劳德忽然体会到了某些不肯离婚的母亲的心情——小孩子们是讨债鬼,为了给他们一个完整甜蜜的家庭,有些母亲好像什么都愿意做——尤其是这孩子还傻兮兮的,用星空一般楚楚可怜的蓝色眼睛,仰着头看着克劳德——它的父亲。萨菲罗斯凑了过去。他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挠过小龙的下巴,像是逗一只小猫咪。克劳德不由自主地绷直身体。他们很久没有平和的这么接近过了。萨菲罗斯的头发上甚至还有点清淡的香气——很好,这就是他记忆中的萨菲罗斯,完美复刻,一点不差。克劳德有点绝望,他甚至还买过同款洗发水!昂贵的,不实用的!浪费一个小兵的微薄补贴!——萨菲罗斯又欣赏了一会儿克劳德浑身绷紧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坐直身体:“你如果不放心,那就让我来给它取个名字。”

克劳德下意识地反驳并争取冠名权:“这是我捡到的蛋,应该是我取名。”

萨菲罗斯露出“你不懂”的微笑:“这就是我对你的保证。”

克劳德干巴巴地“啊?”了一声。萨菲罗斯耐心地给他解释:“人类不会为待屠宰吃肉的动物取名,但会为自己的宠物取一个精心的名字。克劳德,就好像我一直呼唤你的名。”

这就是姓名的意义。

是一个代号,是标记。具体叫什么并不重要,但当时取名时的情景,当时消耗的脑细胞与小小的争执,这代表着父母开始为孩子耗费精力。被这样投以关切目光的孩子,它就成了世上的独一无二。

而世间的名字,我逐渐只记得你。

“巴高斯兹拉高丝,”萨菲罗斯说:“这是希腊语中的冰龙。”

小龙毫无反应。

“许佩里翁。”

“伊卢扬卡什。”

“德加克尼司危斯。”

克劳德挨个念了一遍,诚恳评价:“像咒语,比龙还要长。”

萨菲罗斯喜欢的名字或多或少沾点典故或者神性。但大概是太冗长枯燥,银龙打了个不感兴趣的哈欠,开始伸爪试图去够母亲的银长发。

克劳德鼓励小银龙这么不领情的举措,并对萨菲罗斯脑内翻词典的傻妈行为进行了无情嘲讽:“萨菲罗斯,它不喜欢你给的名字。”

萨菲罗斯“哦”了一声。克劳德掂了掂怀里的银龙,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宝宝?”

他的声音隔着蛋壳,已经被小龙听熟了。现在这个熟悉而温柔的嗓音在叫着一个简单的音节。小龙几乎是立刻从他怀里伸直了脖子,“Emmmm”了一声后,大声回应:“Papa!”

克劳德得意地微笑了起来,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年轻男孩子。

他好久没有这么笑了——这么毫无斗志,舒心放松的笑容。让人想起初阳,晒干了的麦秸垛,冬天余温尚在的被窝,一些无用而温暖,与战斗无关的事物。萨菲罗斯伸出手,点了点银龙的眉心。他最终庄严地宣告,像是神在颁布他的意志:

“撒拉弗。”

他说。小龙哼哼唧唧地想去咬他的手指,萨菲罗斯猝不及防,从撒拉弗——宝宝的嘴里把手指拔出来,弹了一下它的鼻尖。

———TBC———

许佩里翁:希腊神话中十二神之一,盖亚女神之子,穿越高空者。

伊卢扬卡什:土耳其神话中的龙。

德加克尼司危斯: 拉丁语中的龙之力量。

撒拉弗:希伯来语,离神最近的御使。原型是大蟒。



萨菲罗斯,平平无奇语言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