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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至彼岸2　實玄


「你說，你收到精靈的回話了？」總是遮去半張臉的伊黑，難得露出了不需要拿下口罩也能表述心情的表情，異色雙瞳瞪得圓滿晶亮，一副巴不得現在就要衝去實彌家一樣。
「我想應該是吧…我家沒有其他人…」利用午餐時間和好友閒聊就是每天工作唯一的確幸時間了，實彌嚼了一口炒麵說「不然就鬧鬼了。」

接著他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坦誠以對，實彌幾秒後終究是繼續了。

「他有名字的。叫玄彌。」
「居然…這可是個天大的發現…」過了幾秒伊黑收起驚訝的表情，嚴肅起來開口「不過不死川，這種事情你可別到處和人說。」
「除了你誰會聽啊，還不先當我發瘋。」
「好像也是。但…」突然將臉湊近，伊黑原本的髮型和神態就很像電影中會關在小房間裡做著神祕實驗人物，這樣瞬間放大的畫面和一把抓住領子的動作嚇實彌一跳「精靈是很神祕又機敏的存在，祂們雖然有魔法但同時也很脆弱。如果讓一般人知道的話一定會被抓或者弄受傷甚至死掉的。不死川，你千萬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我、好。」推開突然激動起來的友人，實彌取開了點自由呼吸的距離「你也別這麼激動…」
「因為啊，我媽媽那裏的人總是說人類破壞自然太嚴重，很多精靈都死掉了。」中長髮男子仰望著天花板的神情就像祭司端著銀盤供奉，儘管嘴裡的每個字句在現實世界聽起來多麼荒唐，卻沾滿了憐惜憂愁滴落空氣暈染而過。
「你們不是沒人見過精靈嗎？那怎麼又相信這些事呢？」神話或傳說的荒謬之處就是從來沒有任何的眼見為憑，只有各種詞彙言語的堆疊，砌成大家都愛聽的故事在字裡行間傳唱，即使不相信的人，依舊會經驗這些文化，端端正正地被保存在記憶裡宛若基因密碼。
「……其實有啦。」伊黑低下了頭，逐漸弱去的語調像是想要掩飾什麼「我的老祖母總是指著花叢對我說精靈就在那裡，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
「……」不好意思說出「你的祖母可能年紀大眼花」這種話，實彌只能盯著伊黑陷入自身思緒中的側臉沉默。
「雖然大家都說祖母是因為年紀大才有那些幻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看見是真的。」講著講著男子自己有些輕蔑的笑了，那笑聲彷彿是來自他人丟到頭上的複製版本「很離譜吧。從來沒有任何印證，我居然還一直相信這件事。可是，我啊，從來就沒打算放棄呢。」
「所以你才會一直研究一些神祕生物嗎？」
「嗯。」只有移動眼球將視線滑向實彌，伊黑現在的樣子像是害怕被否定，又像羞恥於把真心話講給自己以外的人聽。
「那你要不要來我家看？」
「不。」
「啊？」完全無法理解。明明就這麼好奇的不是嗎？如果是沉迷於研究這些事情的人，怎麼可能會不想一探究竟？「我真搞不懂你…」
「因為，精靈可能會被嚇跑。」伊黑盯著自己的掌心，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實彌聽「大部分的精靈都住在大自然裡，可這裡是城市。你想想，祂一定有什麼苦衷吧。」
「……」到底要不要安慰對方？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自己家裡那位精靈會不會也太可憐了？如果這不是真的，那自己的朋友會不會也太可憐了？死命相信的一切最終居然都是編織出來的謊言，真正清醒那一刻是否會將心給擊碎了？
「總之，不死川你要好好照顧祂！」伊黑突然又轉過來放大自己的臉，一副將生命交託出去的樣子「精靈喜歡乾淨的環境，然後有水有盆栽有水晶是最好的……等等！我知道為什麼祂會在你家了！你家很乾淨，然後這些東西通通都有…啊…太羨慕了啊…一定是我家太狹窄，陽光又不足…不死川真好…」
「呃…我…這…」
「拜託你了，不死川！好好照顧那個叫玄彌的精靈！」
「好、好啦…」

真是的太誇張了吧。根本連影子都見不著要怎麼照顧啊？而且對方說不定也不需要照顧？甚至也不一定想跟自己交流吧…真是的伊黑嘴上說不來，實際上根本很積極吧…


當天，不死川實彌抱著一堆伊黑硬塞到自己手上的各種和精靈有關的資料回到了自己家。推開門後果不其然又是晶光閃閃的地板和滿桌飯菜。

「我回來了。」

其實原本是沒有這個習慣的，但現在總覺得家裡像是多住了一個…人似的。

「今天也是這麼豐盛啊…」看著桌上的飯菜，量都是剛好給一個人的，卻要蔬菜有蔬菜、要肉有肉、要蛋有蛋、要湯有湯的「冰箱食材還夠嗎？」打開冷藏櫃，果然需要補貨了，看來明天下班後必須要先去採買才行。

留張字條給對方吧？

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上一回的字條依然沒有回應，但卻被實彌好好地放在沙發旁的小桌子上，像是相信對方一定有看到一樣，沒有被輕易丟棄。

要寫什麼呢？

一邊咬著食物一邊琢磨，不死川實彌不知道的是，口中的香氣和溫熱早在他不知不覺之間流入了心中。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裡，所有的字條都沒有被回應，實彌卻開始越來越在意植物的照顧和環境的清理，甚至，把越來越多的用品都換成環保或對大自然有益的，連出門都開始自備器具和挑選無包裝商店了。

而生活總是在越趨平凡無奇的時候，會來個加料的驚喜。

這天實彌因為休假的關係提早回到家裡，一推開門就看到一個髮型特殊的年輕男子正穿著圍裙拖地。

「啊！」對方叫了一聲，眼睛放得像卡通裡的貓一樣大。
「你……玄…彌？」實彌也瞪大了眼，他沒想過精靈居然長這個模樣「等…」話還沒說完，對方就突然化做一縷煙，瞬間就消失在視線之中。
「玄、玄彌！等等！玄彌！」跑到剛剛對方站的位置上四處張望，被丟下的拖把還如同現行犯一般被扔在地上，完完全全證明了剛才有人在使用它。

「玄彌，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你上哪去了？！」
「玄彌！沒事的！我、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你可以出來嗎？玄彌？」
「玄彌？」

實彌將家裡都找遍了，然而怎麼喊卻只有死寂回應著他。

然後，接下來的好幾天，玄彌都沒有再出現，回到家後也沒有整理好的房子和飯菜了。而那些整整齊齊疊在小桌子上的紙條，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好不容易的機會就這樣錯過了。對方也像是飛出全壘打牆的球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難道真的是自己嚇跑他了？

不死川實彌在深夜裡睜大著眼無法睡去，最後，他決定起身寫一封十二萬分歉意的信，隔天照伊黑說的特別準備了一個小桌子，放上一把新鮮的香草和幾顆漂亮的水晶，擺在乾淨柔軟的布料上，信封上寫著「給玄彌」的字樣。

實彌垂著頭盯著那看起來像小小祭壇的桌子，雙手食指交扣壓在桌緣像在祈禱般心裡默念著所有想對對方說的話，點上蠟燭，熄了燈之後忍不住盯著那曼妙燭火好久、好久才緩慢地走進臥房。


但願這樣有用吧。


好想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