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337
338
339
340
341
342
343
344
345
346
347
348
349
350
351
352
353
354
355
356
357
358
359
360
361
362
363
364
365
366
367
368
369
370
371
372
373
374
375
376
377
378
379
380
381
382
383
384
385
386
387
388
389
390
391
392
393
394
395
396
397
398
399
400
401
402
403
404
405
406
407
408
409
410
411
412
413
414
415
416
417
418
419
420
421
422
423
424
425
426
427
428
429
430
431
432
433
434
435
436
437
438
439
440
441
442
443
444
445
446
447
448
449
450
451
452
453
454
455
456
457
458
459
460
461
462
463
464
465
466
467
468
469
470
471
472
473
474
475
476
477
478
479
480
481
482
483
484
485
486
487
488
489
490
491
492
493
494
且看霄燈/魈空

我想年年和你放那一盞霄燈。

-殺手魈×少主空
-出任務受傷的魈被空撿回府養傷
-私設多,時間線參考:璃月初開國,帝君執政
-有兩方親友團出沒
-提前ooc致歉

[異鄉人]

聽聞在遙遠的國度裡,有個名為坎瑞亞的小國,四季如春,祥和安定,對比現在戰亂四起的大陸,這裡如世外桃源。任誰來到這裡,都難以抗拒。

名為魈的殺手醒來的時候,尚未意識到這是那傳說中的國度,只記得自己似乎被帝君指派至國境出任務,意識消散前他興不辱命,卻無法確保自己還有再醒來之日。

「嘶……」耳邊傳來淺淺吃痛的聲音,魈半瞇著眼,看向朝自己伸手,卻被自己下意識牢牢制住的金髮少年。

「我只是想替你擦身,你身上很髒……不太乾淨,呃,也不對。總之,你可以先放開我嗎?」感覺越說越不對,空緊張地抿唇,不知道為何以對方纖細的身形,居然能使出這樣的力道。

良久,在空無數次表明自己沒有他念之後,手被放開,手腕處果然紅了一圈。他捏著手腕,暗自慶幸派蒙和熒今天出去了,要不然指不定圍著自己大呼小叫,說不定還會對這位……不敬。

空偷眼看著榻上看不清臉,渾身像是在泥裡滾過的少年——姑且以身形判斷——對方唯有那雙金色的眼睛彷彿纖塵不染。

而被他偷瞧的對象,魈掀被翻身站起來,動作俐落乾脆,全然無視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及髒污,看著空齜牙咧嘴的捏著手腕的動作,臉上表情毫無變化,只下意識的將周圍都仔細觀察一遍,最後重落回空的臉上,「此地是何處?」

「雖不知大陸那邊的人們如何看我們,但這裡是坎瑞亞。」空尚捏著手腕,他其實有點怕疼,卻並不介意造成這些的少年,說不上是因為什麼,大概是因為那雙眼睛吧,「我的名字叫做空,你呢?」

「……不足掛齒。」魈的表情一貫讓人看不出想法,也沒有多做解釋的意思,但禮貌道謝後,一轉身便脫力的單膝跪地。

空一驚,想上前扶一把,手腕卻還刺痛著,只好不贊同地皺眉道,「你身上的傷太重了。不管你叫什麼名字,又是來自哪裡,也得先把傷養好,才好進行下一步啊。」

他重點關注生性有些好動的妹妹慣了,不自主帶上關心的意味,說完又覺得自己說的完全沒錯,於是抬起手來拍拍,外面立時有人端著乾淨的水與擦布進來,他接過便將擦布浸濕,轉身遞上。

做完這些後,似是想到剛剛自己被當場抓包的事,鎏金般的雙眼猶帶一絲靦腆,「你既不喜有人碰你,便自己清潔吧,方才是我失禮了。對不住。」

一連兩句話,把一貫冷淡的魈都說蒙了。頭一次體會這樣無言以對的心情。說來以往都是他讓別人無言以對,須知,死人都是不會說話的。

凡上種種思考都在瞬息,他只是在金髮少年對自己道歉時,難得躊躇,才道,「不,你不必道歉,多謝……收留。」後面兩個字,說得極為小聲。

但空是何人,他眼睛一亮,當即道:「這個房間以後便是你的了,你儘管放心在此養傷吧。你不喜與人接觸,我會讓侍者不要來打擾你。」說著又想到一事,「啊,對了,我把你的武器收起來了,你等會,我去取來!」

說完風風火火便出去了,留下一室靜默,魈又一次無言以對,最終他默默拾起一旁備好的擦布,沾濕了,就地開始清潔。

不知空是不是只是藉口離開,讓他獨自清潔,總之,待他搓泥一般把一盆乾淨的水徹底染黑,面上恢復少年顏色時,空才拖著他的和璞鳶進來。

確實是自己的武器。拿法錯了,槍尖所過之處留下道道痕跡,魈已說不清自己自醒來以後默了幾次,只是起身將槍接過,腳尖一踢,槍尖流暢一轉朝上,長桿便立於身邊。

「這東西原來是這樣的拿法……」話到一半,嘎然而止。

見空有些驚訝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魈下意識抬手摸摸,「我臉上有何物?」

沒想到擦乾淨以後是這般年輕俊秀的面貌,空抬手,有些侷促的遮住嘴巴咳了幾聲,神色才恢復如常,「咳咳,沒有,沒什麼……對了,你身上的衣服看著也暫時無法再穿,我讓侍者準備一套衣服給你,一會我離開後,你可以直接換上。」

魈卻有些困惑,「你們向來都對異鄉人如此……熱情嗎?」

又是遞水又是贈衣,空如此態度,確實是熱情。

後者更有些不好意思,撓著腦袋,「我知你顧慮,但坎瑞亞很少會有異鄉人,可以來到這裡的人也大多不會留下,所以我們才會如此……」又揚起溫和的笑,「但你大可放心,就當途經此地,暫時駐足休酣片刻,這裡沒有戰亂、外敵,所以請你安心養傷吧。」

他眼裡有令魈陌生的情緒,但魈並不排斥。他想著,帝君此次並沒有給自己覆命的時限,自己一身傷,即便回去也不便效命……於是,他在此住了下來。

而空,在他出去前,他知道了他撿回來的少年名為魈。

[卡利貝爾]

「兄長,你沒說你撿回來的人那麼帥啊!!」

晚上,熒和派蒙一道回來,見到魈時表情空白一瞬,接著一邊對著魈假笑,一邊聯合派蒙一把將空拖走。

「就是就是!」派蒙在旁邊附和道,「雖然他看上去好兇!」

空被熒掐著肩搖晃,一會後才勉強將她摁住,「停!在他把臉擦乾淨之前,我也不知道啊!而且,我也不是為了臉撿他回來的。」

是卡利貝爾拉著他去的。

其實坎瑞亞確實對異鄉人寬容,但遠沒有到無條件的程度,只是卡利貝爾的母親也是異鄉人罷了。雖然他的母親在生下他後便離開坎瑞亞,卻也使得他天然對這些異鄉人抱有好感乃至好奇。

另外一個因素也是空對魈說過的,幾乎所有來到坎瑞亞的異鄉人,最終都不會留下。

「是卡利貝爾啊……」熒放開手,食指點著下巴,「好吧,能理解。反正也很久沒有異鄉人了,就姑且讓他住著吧!」

「空,你問過了嗎?距離卡利貝爾的母親離開已經好幾年,外面現在還是由那個什麼跌倒拉庇安統治嗎?」派蒙急急問道,一副想聽故事的樣子。

坎瑞亞並非閉塞,相反,每隔一陣子便有異鄉人帶來外面的消息,而魈,便是此次將帶來消息的異鄉人。

上一次自然是卡利貝爾的母親,那時,她說自己來自蒙德。

「是迭卡拉庇安!」熒在旁邊糾正派蒙道。

「唔,實在太難記了嘛。」

聽著她們的對話,空搖頭失笑,只回應派蒙:「我還沒有問過,他似乎身份特殊,還身負重傷,我來不及談及。」說著一頓,又道,「但我覺得,他應當不是來自蒙德。」

他身上的服飾、談吐,更像是來自外面一個叫做歸離原的地區,聽聞近幾年,已改號璃月。

空的房間收有從來到此地的異鄉人那收集來的地圖,儘管跟現在或許不大一樣,還是可以作為參考。

「他身上的氣質,像是來自歸離原那帶。」熒跟著道,見空點頭,給了派蒙一個眼神,把她氣得在空中跺腳。

「那他說了什麼時侯回去嗎?」

派蒙這個問題一問出來,空便沉默了,一會復又笑著道,「可能等傷養好了吧。」

「看他傷成那樣,還得養好久呢。」熒敏銳的發現空的異樣,卻沒說什麼,反而一錘手心,「等他好一點,我和大家說一下,不如在府裡給他辦個歡迎宴吧。」

空想到魈那渾身上下生人勿近的氣息,正要阻止,就見派蒙大聲道了句:「好!」然後便推著熒往廚房的方向,嘴裡開始報菜名,兩人興沖沖的走了。

空:「……」這怕不是她們兩個的歡迎宴。

還有派蒙,妳報的那些菜名,確定負傷之人適合吃嗎?

空在原地捏了捏眉心,一會又舒展開來。想著,自己確實有吩咐侍者不要隨意靠近魈的住處,但熒和派蒙不是侍者,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只能請魈多擔待了。

而在自己房裡準備就寢的魈,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打了個大噴嚏!

單純的殺手此時沒有細想,只是想道,許是傷重有些體虛,自己果然還是得多多休息,便將一手置於腹部,平躺著睡去。

完全不知道再過些時日,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何種境況。

[杏仁豆腐]

待歡迎宴將至時,魈已在坎瑞亞度過平靜的幾週。

這段時日裡,每日空會帶著一些不同的吃食來尋他,起初他並不在意,他並不重口腹之慾。直到發現這些食物從來不重樣,並且在他用完後,空便會問自己感想,然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連幾日後,這天,空才支支吾吾,與魈提起歡迎宴的事。

當時,魈正吃著杏仁豆腐,這道點心乃是空經過幾天試探得來的成果,正好清淡爽口,不影響魈的復原。只是聽出空的意思,不免一愣,含糊道,「歡迎……宴?」

他不是沒參與過這類宴席,畢竟彌怒甚是喜愛這類活動,應該說,喜愛設計參與宴席之人的服飾。

「其實,這幾天我帶給你的食物便是她們吩咐廚房試做的。至於宴席,如果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只需出席一下便好。」

見空的表情與解釋的話頭,魈便知道他是誤會自己的沉默。

「我會參加。」魈道,想了想又補充,「謝謝你們。」

「府裡也許久沒有那麼熱鬧,我……」空一緊張起來話便多,說到一半,聽到魈的答覆,突然結結巴巴起來,「你、你同意參加了?」

「嗯。」自戰亂以來,魈許久沒有感到如此輕鬆,「……另外,以後不必每日不重樣的送吃食,我不重這些,只要能果腹即可。」

「你說這些派蒙可不愛聽,」空笑道,「研究吃食也是她們的興趣,你不必覺得負擔……但我會和她們說你喜歡吃杏仁豆腐。」

聞言魈驀地抬頭看向空,見空笑得一臉無辜,卻毫不懷疑空是在藉此調戲自己,他指尖動了動,最終還是忍住手,沒戳在空的臉上。

感覺應當很軟……不對,我在想什麼?

魈低頭將盤裡的杏仁豆腐都掃入口中,當然,如果他知道自己紅了的耳朵會因為這個動作而露出來,肯定不會這樣做。

[開心嗎?]

宴會當天,魈起了大早,穿上空吩咐侍者送來的衣服,見著鏡子裡的自己,感覺有些陌生。

他雖續髮,但獵殺之時從未束起,在這裡,反倒和他們一樣,天天束髮戴冠。桌上光是他們送來的頭冠,便有整整一匣子。

因為曾是殺手,衣櫃裡也甚少有深色以外的衣服,乍穿上這件艾綠色的圓領袍,束上腰帶後,倒顯出一些平日沒有的少年氣了。

少年氣,自己身上竟還留有這樣的東西嗎……

「魈!你準備的如何了?」

金髮少年推門而入。他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繡銀紋的圓領袍,腰間的腰帶一束,身形越加纖細,顯然也是好生收拾了一番。往日總編著髮辮的頭髮,此時亦高高束起,漂亮的金色髮絲在身後微晃。

魈還未說話,空便已經圍著他轉了一圈,高興道,「這衣服你果然適合!真好看。」

即便已經習慣空天天直言直語的誇讚,魈還是不免有些……

「別害羞了,快來,我帶你看看她們的佈置。」說著空便拉起他的手,沒等他開口,便將人拉出房門。

情緒起到一半,便被空打斷。魈想,自見面起一直容易無言以對的心情,已然演變成了無奈。可每次依然由著他。

拉著自己的手不像是沒握過武器的稚嫩,手心處亦有練武留下的薄繭,魈曾有幸見過空熒兩人一同練劍,那真是堪稱天衣無縫的雙人劍法。儘管知道這些,但空此時手裡握著的不是劍,而是自己的手。

他視線凝在兩人相交的手上,腦海裡思緒紛亂,耳邊空的種種介紹也是穿耳而過,直到空說道,「魈,我好久不曾如此開心了。」

魈的視線才重新落在空的臉上。他很開心,魈感覺得出來。

心口像是飄落一片羽毛。他一貫不會表達自個,下意識垂眸道,「你開心便好。」

「可是這是你的歡迎宴,」空讓自己微微湊近,與魈那雙金眸對視,「魈,你在這裡開心嗎?」

開心嗎?

有許多人問過魈這個問題。若一一列舉,過去在前任主公手下的時候,大哥浮舍便問過。

他們自小便以殺手之道培養,但再怎麼訓練殘酷,他們也是人,也會做些凡人會做的事。可魈一件都沒嘗試過,他只覺得無趣。

在前事覆滅,殺手們被帝君接管,移居至望舒之後,一次的宴會上,他的二哥彌怒問過。

彼時他找到了自己對於設計服裝的興趣,覺得那些事情,可以用盡他們一族那漫長一生去喜愛。那時,魈卻覺得困惑:何為愛?

應達說許是像話本裡那樣,咿咿呀呀,伐難一把捂住應達胡言亂語的嘴,卻看著魈那雙彷彿盛不下任何髒東西的眼睛,準備好了繼續忽悠的解釋話語頓時無處安放。

「妳們曾經感到開心嗎?」

兩位女子對視一眼,各自站好,倒收起了戲弄小弟的心思,異口同聲道,「當然了!」

所以,又何為開心呢?

像是現在這樣,胸口滾著情緒、壓不住嘴角,或是只想時間一直停在此時嗎?

魈不確定。他看著空滿是笑意注視著自己的眼眸,再看看方才不曾留意的,裝飾盛大的宴席,那雙眼裡好像終於映了人間景象。

良久,他道:「我……許是開心的。」

[宴後]

歡迎宴的熱鬧至午夜方歇。

和以往每次宴席一樣,參與宴席的眾人喝得再是爛醉,魈本人都能清醒著善後。只是此次善後有些不同,在戴因斯雷布獨自架走熒和派蒙之後,魈便明白他是沒精力再應付一個空了,於是照顧空的活落在魈的身上。

要說喝醉了的空安靜地像是布娃娃,胡話一個不蹦,那是不可能的。

魈覺得空平日裡身上戴著個自制的鎖,原本喝醉了不動還好,夜裡的晚風一吹,這鎖頭便松脫了。

一路上這番折騰,讓他不禁想,是不是真有一把鑰匙不知藏在哪裡,如果能告訴他鑰匙在何處,他便立即三輪兩立前去取來,然後重新把這個鎖給他鎖死,鑰匙扔進層岩巨淵!

「魈!」空閉著眼睛在魈的耳邊嚷嚷,「你!今天真的好看!」

之所以是耳邊,因為他此時整個人掛在魈的背上。

「我知道了。」魈回道。如果第一次被誇的時候他還會感到害臊,那麼在第一百次的時候,心情已經毫無波瀾。

「不對!你不知道!」空一把睜開眼睛,醉意朦朧的金眸朝魈湊近,「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說完自己離得遠了,一臉害羞,差點害魈沒把人抓穩,萬幸沒讓他掉到地上。

但他說的這話,就更猝不及防了。對於自己的容貌魈自然是清楚的,但遠沒有到空說的這樣,於是便只將這話當成醉話,耳朵卻控制不住的升溫。

接著便聽空道,「你耳朵紅了耶!你害羞了對不對?」

他難得感覺有些狼狽,只想如果能把這一幕紀錄下來,合該讓空也看看自己此時的醉態,總歸不該只有自己一人承受這些。

好在他說完這句,又抵擋不住醉意的閉上眼睛,重新掛回去,魈便抓緊時間,將他送回住處。待將他放下,才發現空的髮冠不知何時被他蹭丟了,一頭金色長髮滑落,披散在床上,配上他醉意中雙頰紅潤的樣子,實在……

那副模樣,讓魈莫名有些心慌,他匆匆別看視線,轉身欲走,又煞住腳步,轉回來,看著空宿醉難受蹙眉的樣子,自己也跟著蹙眉。

最終還是歎口氣,讓侍者打了盆水來。

待他費盡心思,將空扒到只剩裡衣並塞進被窩裡後,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以往照顧大哥二哥之時都從未這樣費勁。

今夜的記憶,明日便要爛在腦海裡。魈在心裡立誓。

[去留]

宿醉並非一件讓人舒適的事,尤其是當空並不是那種醉後前事盡忘的類型時,更是想找個洞將自己活埋了,那麼些猛浪的話語,竟都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自己以往學的那些禮儀,全都扔到狗肚子裡了吧!?

他在床上捂著自己通紅的臉,宿醉的頭還暈著,隨著死去記憶的不斷攻擊,越發暈頭轉向。

「少主。」

外邊傳來戴因斯雷布的聲音,空想起了熒和派蒙昨日便是由他帶走的,抹一把臉,拾起一旁侍者備好的濕巾降溫後,才道,「進來吧。」

「熒和派蒙那邊還好嗎?」戴因一進來,空便問道。

「還好,昨夜除了有些鬧侍女們,今早起來都乖乖喝了醒酒湯。這是少主的。」

原來是來送湯的。空像是悶酒水一般的將湯一口悶了,發暈的腦子立時好了不少。

「魈呢?」問題總不好一直迴避著,空此時已經整理好心情,冷靜了。

「晨起一如既往練了會槍,現在回房稍作歇息了。」

看起來是沒受到很多影響,一切如常。空呼了口氣,這才掀被下床。戴因卻將手置於胸前,朝他行禮,似是有話要說,空便朝戴因看去。

「沒什麼,只是見少主很久不曾這樣舒心。為何不想辦法讓魈留下來?」

空的眼神沉下來的同時,戴因已經單膝著地,可待他膝蓋著地一瞬,空又嘆氣著將他扶起,「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事情涉及到魈,所以才……」

空的臉有些紅,想自己情竇初開,還得與近衛解釋這些少年心緒,以免自己沒有立意明確,讓底下的人會錯意了,做出傷害心上人的事情。

雖然,他相信戴因不是那樣的人,但難保有知道消息的其他人會這樣想。只得忍著羞意將話都說清楚了。

「我總歸不想迫他留下。」

[迴避]

歡迎宴後,魈身上的傷日漸好全,亦逐漸發現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間少了。起初他只以為少年想起自己醉後那些胡言亂語,覺得無顏見自己。

他想著也好,自己也無法保證再待得久一點會不會露出異樣。那夜空金髮披散的樣子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已然有些過於影響心緒。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了,但下意識覺得不能讓空發現自己的異樣,只是他於此道既不善言辭,又不善隱藏情緒,相處久了難免露餡。以空的聰明,魈不覺得自己在現下心緒起伏之時能掩蓋多少。

可直到他都整理好情緒,重歸表面平靜,發現空亦不像以往一樣日日來找自己時,終於察覺不對。

他問戴因、問哈夫丹,甚至問了熒,問了派蒙。空忙嗎?忙於何事?最近有見過空嗎?和空一道用過膳嗎?

得到的答案均是一切如常。

所以,不正常之處在於自己。

他於是開始反思,這怪異之處源於何時何事。他往日並不是這樣注意生活細節之人,卻是發現,只要是空有任何細微變動,自己便會察覺,就像是執行任務時對著獵物,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收之眼底。

可空不是他必須獵殺之人。

他是……

「魈,原來你躲在這裡啊!」

伴隨著聲音,面前派蒙的臉逐漸放大,魈往旁邊一避,直接跳下樹。

「你躲我跟躲蜜蜂似地。」派蒙飛在他身後嘟囔,「我又不會螫你……不對,我也沒有這個能力啊。」

「派蒙你在瞎嚷嚷什麼?」熒戳了戳派蒙的屁股,見她捂著屁股一臉心慌,更是一臉莫名,「又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去、去,派蒙的奇思妙想,去!」

逗得派蒙瞬間忘了方才的鬱悶,奮起追著熒要和她打一架。

跟在她們身後的空搖頭失笑,轉頭見魈盯著自己,那眼神讓空不自主移開視線。

最近總覺得魈看自己好像看杏仁豆腐……不對,也不是對吃食的眼神,是對什麼呢?算了算了。空甩開那些旁的思緒,說起來意。

「魈,我們來找你是因為大陸那邊來人了。」

「來人?」魈露出困惑的眼神,接著像是想到什麼,漂亮的眼睛瞬間睜大,「來、來了誰?」

浮舍大哥很有可能,但作為帝君坐下的首座,他總是很忙,所以也許是彌怒……不,自從他迷上服飾,輕易不踏出帝君為他造的工坊,或是應達伐難……可她們此時應當在別處征戰,那麼會是其他的誰?找到了坎瑞亞來,是因為自己當真離開太久嗎?

其實早在傷口好的差不多,能下地自如的時候,魈便動過離意,卻總是覺得傷未好全,說服自己,帶傷回去,無法專心效命。全然忘了自己此前不管身上再是如何傷重,只要還有一點行動之力,必會拖著身體回到歸離原。

「聽聞自稱鍾離。」

鍾離……是誰?魈往常便沒什麼表情的臉越發空白,卻在見到那人時便想將膝蓋重重觸地。

「您、帝、帝君……」

[鍾離]

鍾離似乎早料到魈會如此,搶在魈行禮之前便握住他手臂,制住了他的動作,此時,空才跟著進入室內。

只見鍾離年輕得過分的面貌,他收斂所有氣勢時,根本看不出來他貴為一國之主。而且竟離開國土,親自來尋手下。

所以他見鍾離神色如常的看著他,以為他是魈的長輩,前來尋久出未歸的魈,想起自己那隱秘的心思,見到鍾離,倒有些別樣彆扭的侷促。

「您好,我是空。坎瑞亞的少主。」好在其他隨侍不在,若讓他們代自己向魈的長輩介紹,是多失禮的一件事啊。

不自覺便當成見家長的空如是想道。

他可能不知道,魈也是同樣想法。先是自己被帝君親臨嚇到,後又見空與帝君見禮,整個人都超然脫俗起來。

他想開口解釋,但見到帝君的眼神,便知道他此次並不是以帝君身份前來,复又閉上嘴,只神色不那麼自然,終究比不上鍾離那般自若。

注意力一直在魈身上的空也發現他這份不自在,卻以為是因為自己身為外人,打擾到他們,自覺體貼的退出去,美其名約去泡茶。

見鍾離一聽有茶便顯得心情愉悅,魈終於在空走後完成方才未完成的行禮,並主動告知這段時間的事。

「看來你在此修養的很好。那麼我便放心了。」鍾離再未阻止魈的動作,只是將手背在身後,靜靜地聽完魈的匯報。在將魈的狀態打量一番後,他點頭,「你打算從今往後都留在此地了嗎?」

言下之意是,如果是,他也好做一番打算。

魈想到剛建成的璃月港,還有那些紛紛歸隱不管事的仙人們,下意識脫口而出,「不……」可話一出口,他便想到了空。

不,他確實沒有想好要留下。可是空,並不能隨他走。因為他是坎瑞亞的少主……

鍾離見魈的神情,便知道他沒想好,或者說,沒有對此細思過。

「你若想留在此地,我不會阻止。現下璃月已步入正軌,浮舍他們見你有了牽掛,也會為你高興。」

牽掛……是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異樣,便是牽掛吧。魈閉上眼,再睜眼時,眼神已然堅定。

……

[魈]

即便帝君與魈說好了,他用鍾離的名字入世時,便只當他是普通人便可,但他坐著時,魈依然不敢跟著坐下,就是坐下了,也是如坐針氈,為掩蓋這點不自然,顯得面沉如水。

害得空差點以為,自己走後,魈和鍾離吵架了。

要是讓魈知道空的想法,怕是會更加惶恐。

總歸是沒有剛見面時震驚,魈終於補上兩人的完整見禮。他對鍾離介紹,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將鍾離介紹給空時,卻犯了難。

正當犯難,一句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話語浮現腦海,他終是緩緩道。

「……他是,賜予我名之人。」

當時帝君之語言猶在耳。那樣的場景,閉眼也歷歷在目。

——在異邦的傳奇故事中,魈之一字代表着遭遇苦難。飽受淬煉的鬼怪。你也經歷諸多,以後就用这個名字吧。

「我將隨他回到大陸。空,這段時間,謝謝你們的照顧。」

他永遠不會忘記魈的由來,因此,亦不會忘記帝君於他們一族的恩情。

[臨別]

空一直知道,那一日終會到來,不過,沒想到那麼快,毫無心理準備,可他既不打算表明心跡,為何又要如此患得患失?

鍾離和魈定在一周後啟程回國。所以,正式的離別在一周後,本來有一周時間可以用來好好道別,空硬是心緒紊亂了一周裡面的五天,每日魂不守舍,連粗枝大葉的派蒙都發現他的異樣了。

可他在魈面前裝得一切如常,心裡同樣裝著事情的兩人誰都沒發現對方異樣。

「兄長,戴因都和我說了!你真不打算留下魈?」

“彭!”的一聲,熒兩隻手重重拍在空的桌前,看著面前還在處理事情的空,一臉恨鐵不成鋼。

空並未抬頭,只平靜道,「他有他必須完成的事,我如何留下他?」

在魈將鍾離那般鄭重的介紹給自己,並道出離意時,空就知道了,他說會離開,便是一定會離開。

別看魈在這裡時一向表現的好說話,也從不生氣,可空就是知道,一旦他決定的事,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可是,你、你總要告訴他你的心思……」

「不必了,既無希望,又何必打亂人家的步調?我斷做不出這樣的事。」

見空表現得這般平靜、明事理,熒反倒也冷靜下來。靜下來後,便是心疼。

從小到大,空一直如此。

自己的兄長啊,一直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對自己和派蒙總是包容,對下屬總是理解、以己度人。

舉國上下沒人不喜歡這樣的少主,這樣好的人,難得喜歡上一個人,卻不能相知也無法相守嗎?

門外,鍾離將一手覆在魈的肩上,入手有些戰慄與冰涼,才發現他似是整個人都在顫抖。他看一眼魈在聽到裡面對話時便緊緊攥住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轉身離去。

[且看霄燈]

到了魈和鍾離啟程離開前的那日晚間,鍾離卻邀請眾人去了一個空地。

熒給戴因一個眼神,讓他如實招來,畢竟鍾離不是坎瑞亞的人,如何能知道這處地方,必是有人和他說的,戴因卻看了眼空,搖頭。

而空,看似如常,餘光卻在魈身上。

魈今天表現得異常沉默,沒事的時候就盯著空發呆,空不知道他怎麼了,但能在心上人離去前看到他這樣與平時不同,顯得有些少年氣的一面,感覺也是不賴的,於是心情反而頗為放鬆。

待眾人站定後,鍾離在一個什麼東西前搗鼓一陣,便見一陣明光升起,仔細一看,是一盞霄燈。

不,定睛一看,是無數霄燈。戴因竟然帶著侍者們將霄燈都點亮了,空地處霎時一片燈海。

魈驀地想起,為什麼鍾離會在此時找來。

璃月的海燈節到了,一年一度的海燈節。

此前他從未自主參與過,又是身處不過海燈節的異國他鄉,因此一時並未想起。但想必浮舍他們是會在意這樣的民間節日的,想到自己在海燈節前遲遲未歸,還因此驚動了帝君出行……

魈一個一個的燈看去,一看便知那些燈都是出自誰手,粗曠大氣的是浮舍、精緻如同宮燈藝術的是彌怒、就連應達和伐難,這兩位從不善手工,甚至是沒有耐心做這些的姐姐,都做了……這些燈是給自己的,他們在等自己歸鄉。

空在魈的身後推一把,魈的視線轉到空的身上,進而在空的眼裡看到了燈海中的自己。

自己現在的樣子,一臉徬徨無措,像個茫然的孩子,實在有失自己這未來一國大將的風範。

他想彆扭的別開臉,不想讓空看到自己此時的神情,可又不捨得移開視線,離別將至,此去不知下次多久再見,不知下次見面又是何種情況。歲月會帶走的,又何止是現在的這些寶貴記憶?

換作是空,此時也是同樣的思緒。他總算發現魈前陣子看他的眼神是哪種怪異了,分明與自己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們啊,竟是兩個癡人。

空伸手牽住魈的手,將他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見魈陡然瞪大了雙眼,對他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我竟沒注意到海燈節將至,也是我以往未曾過過這個節日。可我希望此後,我能每年都為你放一盞霄燈。我會記住這個節日的。」

空自然知道海燈節霄燈的含義,只是他們沒有這個節日,亦不曾注意時間。

魈回抓空的手,緊緊抿唇,又是那個彆扭的神情,近幾日魈臉上的表情多起來,在空眼裡,還怪可愛的。

他說:「好。」

請你記住海燈節吧,記住海燈節的魈。


翌日,空去送別,看那人影漸行漸遠,一次都沒有回頭。

-完


[幾年後]

這幾年空每周收一回信,魈離開期間之事,皆書於其上。

聽聞,魈回國後便封了金鵬大將,替帝君擺平周遭未平的戰亂。其與帝君座下浮舍、彌怒、應達、伐難四人並稱五大將,居於望舒客棧,共同守護璃月。

此後種種,年復一年,直至璃月趨近穩定,魈再無出征,帥印甚至已然繳回,等等等等,全都寫於信上。但此次不同以往,只見空看著看著,瞪大眼睛,一目十行,信上書曰。

“……帝君仁善,起初將我賜名魈,言天資上乘……後親封璃月大將……今年又美其言曰:不忍英雄孤身一人,著即日啟程,和親坎瑞亞……”

信的末尾,魈說,空收到信之時,他已然啟程一段時間,許會與此信間隔半日抵達。

看完信的空表情呆滯半日,直至下午才回過神來,抬眼看了下桌上的沙漏,喃喃道:「半日、半日!」連忙從座位前一躍而起,衝出書房。

途經熒的居所,她甫一開口喚道:「兄長!」空便如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揚了她一臉沙塵,她從未見過空如此不顧禮儀狂奔,立即感到不對,拉著派蒙便追了上去。

空並不在意熒和派蒙是否跟著,不如說完全沒察覺。只在路上想著,一別經年,這回見面,魈已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寡言殺手,搖身變為了名揚整個大陸的一國大將,還將代表璃月和親坎瑞亞。

他步伐剛踏出府,想了想又轉回身去,牽一匹馬出來,翻身就跨上去,往城門飛去。

然而在見到將頭髮如同多年前那般高束起的魈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見他一身與過去不同的不凡氣勢,那雙間隔了歲月卻似乎沒有任何改變的金眸鎖定他時,空腦袋裡卻只一句話。

求親一國大將,聘禮得多少才夠?急!

-完!

熒:兄長,不一定是你下聘咧。
空:必定是我。
魈:……
鍾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