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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tender》試閱



  車門密實地封閉。

  隨著停滯的列車重新駛動,成形的風阻便沿著前端飛速地竄流過車身邊側,呼嘯聲被嘈雜地碾沒於鐵軌之間,而車廂內極端地安寧。

  許是接近午夜的緣故,目的各異的乘客幾無動靜,頻繁的是車座靠椅被壓平的細響,以及刻意放低的談話聲量。

  幾乎是一落坐,男人便用帽頂充作遮蔽光線的眼罩,狀欲以睡眠隔絕周遭,然而,應當放鬆的狀態卻顯見得不協調,不合貼的風衣幾乎被指掌揪出筋絡般的紋痕,他的緊繃一路蔓延至腳尖,令略平的鞋底躁動地磨移了起來。

  由死寂揠長的焦慮不安。

  報紙翻頁的磨擦聲沙沙細響。

  避免視線過於露骨,青年觀察片刻遂移開目光,審慎地思忖起隨時應付突發狀況的策略。

  縱然正式抓捕應是等到列車停靠以後,然而,此刻目標的狀態無疑是一顆未爆彈,應該預先設想才保險——他們已追蹤這名殺人盜竊案的通緝犯多時,如今終於逮住藏匿數週的尾巴,無論如何都該小心謹慎。

  最棘手的是,此處不是個適合起衝突的地方,一般民眾過多,空間的狹窄容易造成恐慌的渲染,局面將會相當難看,況且嫌犯還有挾持乘客的可能……

  「長義。」

  呼喚聲突兀地打攪了沉思時刻,山姥切長義不悅地瞥向旁座的銀髮男性,見對方同樣神情凝肅,便無聲地點過手機螢幕,示意同伴用文字談話。

  會意地頷首,大般若長光放下報紙,簡單打完一句詢問後,笑瞇瞇地指向尚且空蕩的數獨欄位,『這格該填什麼?』

  深吸了一口氣,長義咬牙切齒地打字回應:『別這麼不識時務,我們在任務中。』

  不料,被提醒後的男人毫無收斂的跡象,反倒愉快地瞇細眼,顯然相當享受青年忍氣吞聲的模樣。

  『我可把這次當作約會啊,長義,我說過我喜歡你的。』

  『跟你談話根本是浪費時間。』

  『那我能去採個花嗎?』

  ……該死的,為什麼他非得和這種人搭檔?

  果斷放棄對談,長義直接起身讓道,怒視著我行我素的同伴優雅地離開椅位,前往走道彼端的自動門。

  ——數個月前,他還是東京都警視廳的一員,卻因與上司的兒子起了衝突,隨後便被貶派外地……無疑地,這是毫無道理可言的權力陰謀,如今的他除去破案立功以外,已無其他機會回到東京,親手揭翻被勢力隱藏的內幕。

  然而,不順的情形接踵而至。

  當他到職岡山縣警察廳,並破獲第一起案件後,便猝不及防地被言行風流的搭檔告白,明明拒絕了無數次,對方卻始終鍥而不捨。

  自動門刷地開啟,正欲跨離原地的大般若即時收回腳步,迴避了與門外人相撞的意外,「失禮了。」

  得到略帶歉意的頷首,迎面相逢的青髮男子不以為意地回應:「別介意,幸好你反應得快。」

  聽見談話的聲響,假寐的通緝犯輕輕揭開帽簷,警戒地關注著那頭的情況,甚至坐挺了背脊。

  見狀,長義不禁屏息一瞬,所幸目標僅止於觀望,沒有更進一步動作。

  禮貌性的來往過後,兩名男士不約而同地側身為彼此讓道,如此的默契換得了相對而視的機會,大般若瀟灑地攔住到時關上的自動門板,抬手示意對方先行,「那真是可惜了,反應得快該錯過多少認識美人的機會呢?」

  ——開什麼玩笑,大般若長光。

  感到有趣地勾起唇角,青髮男子輕笑幾聲,乾脆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呵呵,我不討厭你的搭訕喔,要交換聯絡方式嗎?」

  見上一刻還在向自己告白的男人轉眼間又勾搭了其他人,長義不動聲色地握緊扶手,視線溫度陡落冰窟。

  岡山垃圾刑警。

  結束了簡短的自我介紹,兩人背道而馳,自動門闔掩起來,方才自稱『青江』的男子若有似無地與長義對上目光,又不經意地切斷開來,他邁步前往自己的座位,卻在經過通緝犯時落下物品,地面霎時彈響出突兀的清亮。

  「——」山姥切長義已然無法確定,究竟是時間、罪犯,抑或是自己陷入了短促的窒息。

  停下腳步,青江探頭瞧向物品滾落的方位,困擾地俯身,「不好意思,先生,能不能請你讓個腳呢?」

  震耳欲聾的脈動與嚥落咽喉的口水相衝,帽簷下的眼睛直直瞪著搭話者,實際時間約莫過了幾秒,男人才僵硬地挪開腿腳,任他搭著座椅扶手,彎下高度探尋地面。

  悄然鬆了一口氣,長義方要移開目光,混亂的響動驀然驟起,他驚愕地抬頭,只見甫蹲跪下來的青江猛然撞上另一側座位,被驚動的乘客霎時尖叫了起來,而攻擊對方的兇手飛快地起身,將手掌伸入口袋的剎那,便被凌厲的威嚇聲叫止。

  「不准動!」上膛的手槍毫不留情地對準高大的罪犯,混亂的局勢霎時沉寂,卻僅是暫時的脅迫作用,狹窄的多人空間難以扣動扳機,長義只得在靠近之際厲聲續道:「別做無謂的反抗,把雙手舉起來!」

  拔槍是迫於距離的情非得已之舉,若是在趕及之前讓敵方取出不明物品,恐怕得承受更大的風險。

  「……是……不……」精神的緊繃抵達臨界,男人混亂地喃唸起無從聽清的話語,隨即一把扯起女性乘客的頭髮,粗暴地箝住纖細的脖頸,已然癲狂的瞳孔緊縮在佈滿血絲的眼白中央,他扯著嗓子大吼道:「把槍給我!否則我掐斷她的脖子!」

  急促地喘著粗氣,被擋在前方的女人哆嗦著嘴唇,恐懼卻堵塞了說話的能力,僅餘最原始的哽咽與哀吟,她瞪著滿溢淚水的眼,悲切地注視著面臨抉擇的青年。


  驚懼的叫喊勾動起嬰兒的啼哭,車廂的顫慄隱隱透出門外,耳機裡乍起的聲音同步起不妙的局勢,大般若擦乾手掌,在靜寂的時刻向另一端的通話者低語了什麼。


  「……嘖!」見犯人對待人質的方式越發粗暴,長義慍怒地朝地面開了一槍,轟鳴聲再度激起尖叫,待動作過後,他顯然冷靜了下來,妥協地放低持槍的雙手,指節勾過扳機,翻轉了槍口方向,「交易成立,拿槍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