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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賢

南陽西郊有一亭,人不可止,止則有禍。邑人宋大賢以正道自處,嘗宿亭樓,夜坐鼓琴,不設兵仗。至夜半時,忽有鬼來登梯,登梯與大賢語,目寧目磋齒,形貌可惡。大賢鼓琴如故,鬼乃去。於市中取死人頭來還,語大賢曰:「寧可少睡耶?」因以死人頭投大賢前。大賢曰:「甚佳!我暮臥無枕,正欲得此。」鬼復去。良久乃還,曰:「寧可共手搏耶?」大賢曰:「善。」語未竟,鬼在前,大賢便逆捉其腰。鬼但急言:「死!死!」大賢遂殺之。明日視之,乃老狐也。自是亭舍更無妖怪。

南陽西郊有個亭舍,據說長年鬧鬼,只要有人投宿此地便會遭逢惡事,惹得大家紛相走避、不敢多作停留。宋大賢是個正值弱冠的年輕公子,閒來無事和三五好友打賭試膽,便挑了此處刻意住下,仗著自己膽大,半是好奇、半是有趣的想一探這鬼亭的究竟。到了夜半時分,仍是一派悠然的的彈著琴,忽然,身旁的樓梯明明無人走動卻發出了奇怪的聲響,似是有什麼東西沿著那梯子快速爬了上來,宋大賢轉頭一瞥,只見一張醜惡扭曲的臉龐放大在自己面前,定睛一看,是隻鬼怪正瞪目裂齒地盯著自己。宋大賢聳了聳肩,一派輕鬆的繼續彈琴,連看都懶得再多看一眼,那鬼頓了一會,就迅速離去了。

宋大賢也完全不在意,依然故我的彈著琴。隔了一會,身著淡青綢衣的鬼又不死心地拖著腳步,刻意地將樓梯踩得吱吱作響,不同於方才醜惡猙獰的面目,這次他似乎是以本貌現身的,宋大賢懶懶的瞇了他一眼,打算繼續擺臉色給那鬼物瞧瞧,卻在瞥過那鬼的臉龐時,一瞬間怔住了。

那鬼看似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被前髮半掩著的一雙烏黑眼眸煞是靈秀動人,小巧的鼻梁在月光的俯照下在頰側投射出一抹淡淡的陰影,粉粉的兩腮微微鼓起,似是很生氣般噘著嘴,唇瓣嫩紅的色澤看來甚至比人還有生氣。
那鬼發現宋大賢終於抬起頭來盯著自己,似是有些得意的朝男人跨近了幾步,白晰而纖細的雙腿在寬大的衣擺下若隱若現,宋大賢瞄了他一眼,定了定神,雙手環胸,微仰著頭打算看這小鬼能變出什麼把戲。

他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喉嚨,用尚在變聲階段的軟嫩嗓音說道「你,要不要睡個覺啊?」

「睡覺?」男人微蹙著眉,這又是哪一招?色誘嗎?一邊在心中暗自好笑、一邊看著那鬼拉開寬鬆的衣襟似是要從中拿出什麼東西。

「看你還睡不睡得著!」忽然,那鬼拋出一顆不明物體,往宋大賢的方向滾來。
男人低下頭望著緩緩滾來的物體,竟是一顆死人的頭顱,只見那頭顱兩隻眼珠晃蕩在眼眶之外,舌頭吐得老長,蒼白而扭曲的面容纏滿了亂髮,死相非常悽慘,斷頸之處還微微滲著黑紅色的液體。

「正好,我這裡正缺個枕頭呢!」宋大賢微微一笑,面不改色、伸手就將人頭攬到胸前,狀似親暱的對著它說話「老兄,今晚就委屈你當我的枕頭啦!」語畢,再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對著那鬼說道「要一起睡嗎?」
那鬼的小臉氣得皺成了一團,臉頰漲得通紅,雙肩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你……你在耍我玩嗎?!」吐出來的話語卻絲毫沒有威嚇力,完全像個被大人捉弄到快哭出來的小孩。

「剛剛是你在捉弄我才對吧?」男人有些惡質的笑道,瞧著那小鬼因為方才的動作而顯得凌亂的衣領,視線往下一瞥,是雪白而纖細的鎖骨形狀、象牙白的纖薄胸膛正因為生氣而大力起伏著,甚至依稀可見胸前嫣紅粉嫩的乳尖,不、不能再想下去了,自己怎麼會對這來路不明的鬼物萌生情慾呢?宋大賢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好了,你也該回去了,我可沒閒情逸致和你玩了。」說完便逕自側過身子背對著那鬼,擺出一副逐客模樣。

安靜了一會,便聽見了咚咚咚的腳步聲,是那鬼生氣的用力踏著樓梯衝下了樓,心中不禁好笑,怎麼會有鬼這麼可愛彆扭呢?「人頭老兄啊,那小傢伙大概不會再來了吧?我看這次他可真的吃了個悶虧呢。不過他走了,我這夜深人靜還真的蠻寂寞呢。」宋大賢望著身旁的頭顱有些感慨的說道,思緒一邊飄到了遙遠的那方,琴也不想彈了、覺也睡不下去了,似是惦記著些什麼般半枕著自己的手臂仰躺在舖子上。

隔了莫約一炷香的時間,宋大賢的雙眼仍睜得老大盯著天花板,思緒卻已經開始朦朧起來,就在此時,樓梯又響起了腳步聲。
抬眼一看,果然又是那隻不死心的小鬼,心中說不出是開心還是有趣的望向那纖小的身影。

「你……你……」那鬼大力喘著氣,吸了吸鼻子,雙眼微微泛紅像是剛哭過,雙手緊握著拳放在身側,深邃透亮的眸子直瞪著宋大賢,「你敢不敢跟我徒手打架?」

「樂意奉陪。」男人站起了身子正準備擺好架式,那鬼卻哼了一聲,一溜煙衝到了他面前,有些得意的微翹著嘴角。
宋大賢一個俐落的轉身,馬上退到那鬼的身後,雙手用力的反扣住了那鬼纖細的腰。

「啊、啊呀!放手啊!」那鬼急了,嚇得不住扭動著身子,卻被身後之人越挎越緊,怔了一下,皺著鼻子幾乎哭了出來,「嗚……放開……要死掉了啦、要死掉了……」

「才不會死呢。」男人笑著朝那鬼耳邊吹了口氣,再輕輕咬了那粉嫩的臉頰一口,「可愛的小東西,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可別怪我哪。」

「嗚嗚……不要……不要殺我、嗝……」那鬼一邊掙扎一邊就哭了起來,抽抽噎噎地顫抖著身軀,雙手軟軟的抓住男人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垂著一雙大眼睛,滴滴答答的淚湧了出來。
宋大賢看了他那副模樣倒也有些心疼,稍稍放鬆了力道,見那鬼不再掙扎,便將他轉過身子抱進懷中,安撫般的輕拍著他的背部。

「嗚……對、對不起……」那鬼將小小的臉蛋埋在男人的懷中,悶悶的道著歉,宋大賢環抱著軟軟香香的溫熱身軀,越發不相信這小傢伙是鬼了,試探性的問道「你是什麼精怪哪?怎麼抱起來這麼暖,這麼舒服?」

那鬼忽然紅了臉頰,喃喃說道「我是……狐狸。」一雙小手抓著宋大賢的前襟,怯怯的抬頭望向男人的表情。

「狐狸呀?那變個耳朵或尾巴來玩玩吧?」說著便將手指探向小狐妖的身後,在尾椎的地方輕輕點了一下。

「那你不可以揪我耳朵、也不可以拉我尾巴……而且……」

「而且?」

「而且我功力還不夠,所以要變尾巴和耳朵出來,就維持不了衣服,長老說小狐狸不可以貪心,底子不夠的就不要亂變化……」

「我不在意衣服這種東西,你們狐狸不穿衣服才是正常的不是嗎?」宋大賢一邊按下笑意一邊想逗逗這小傢伙,沒想到小狐妖歪著頭想了一下之後,居然天真的點了點頭,完全相信了這一番說詞,轉瞬之間便頂著一雙毛茸茸的小巧耳朵、翹起了身後膨鬆可愛的尾巴,細白的身子光裸著,有些畏冷的靠在宋大賢的懷中,這下換宋大賢有些怔住了,望向懷中柔韌而姣好的身軀,忍不住伸手順著那纖細的腰線捏了捏,手中滑膩的觸感和小狐妖那雙頰泛紅的模樣,可愛得讓人想狠狠佔有一番,卻總有種說不上的罪惡感,只得強壓住心中綺念,低聲問道「你……還會長大嗎?」

「咦?!」小狐妖忽地又漲紅了臉頰,連忙將膨鬆的尾巴拉到身前遮住自己的下身,扭捏的說道「我……我不知道……你不要看啦,好奇怪。」

不知道這小狐妖想到哪裡去了,宋大賢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扯過一旁的被子包住小狐妖的身軀,微微嘆了口氣「那我就等你長大吧。」

「你要……養我?」小狐妖還是緊緊將自己的尾巴拉在身前蓋住下身,有些驚訝的睜大了水汪汪的眸子。

「不是養,是收服你。免得你又在這裡作怪嚇旅人。」宋大賢捏了捏小狐妖的臉頰,故作嚴肅的說道。

「嗯、」小狐妖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低著頭整個人鑽進被子裡,乖順的靠在男人胸前。什麼作怪嚇旅人的,只不過是因為實在太無聊了才這麼做,比起來,今天遇到的這男人可有趣得多了,雖然總是將自己氣得沒輒,卻也……感覺是個好相處的好人。小狐妖一邊搖頭晃腦的想著,也有了些倦意,抬頭望了望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輕輕闔上眼睡著了呢,只是那雙溫熱的大手還是纏著自己的腰,就是不願意放開,小狐妖微微打了個呵欠,一人一狐就這麼安詳的暱在一處。

自此之後,聽說這亭舍再也沒有妖怪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