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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陆空之主 (6 完)
古神萨x猎人云

他们以吻扯平刀刃割出的亏欠。

克劳德觉得自己此生最狼狈的时刻可能也就是被萨菲罗斯拉着穿过广场上拥挤的人群的那几分钟了。没有人不在看他,对他或他的裙子评头论足。嘈杂声中甚至传来隐隐口哨声。一路上有不少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着他,但这些目光很快变了味儿——那股龌龊中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减弱了。

克劳德一直以为这种转变是因为这些人打量之后看出了他是个男的。

直到他路过一间蛋糕店的橱窗时不经意间撇见了自己颈间项链铜坠着的东西。小小的铜片上印着一个头像。最开始克劳德甚至以为自己眼花,将装饰性的头像印花看错了,但他的视力比起以前更加清晰精准,没有给他留任何欺骗自己的余地——那上面印着萨菲罗斯不可一世的脸。

如果说萨菲罗斯的捉弄对克劳德并不太强大的精神来说是一种负重,那么这块牌子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少年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链,狠狠丢在萨菲罗斯身上,疾步往之前定好的旅店走去。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全部用在了控制自己不要当场和萨菲罗斯打起来上面,在走进酒馆大厅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将鞋跟卡进了破败的木板缝里。

一位像是在大厅等人的先生见状放下了手中看到一半的报纸,想来尽一下绅士的义务并趁机向这位美丽的小姐介绍自己。

但克劳德此刻实在烦的要命。他原本的衣服在萨菲罗斯手里。要是肯定要不回来的,打又不能在这人群密集的城市打。他只想赶紧回去拿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去买一套新衣服换上,最好再离萨菲罗斯远一点。他赶时间,这套衣服在腐蚀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于是这位先生刚走到一半,就看到金发少女气急败坏地蹬掉被卡住的鞋子,甚至懒得将鞋从木板缝里取出,就急匆匆往楼上去,途中为了走路方便还干脆地踢掉了另一只鞋。

但这位先生没有放弃。他小心地将那双黑色细跟绒面鞋从模板缝中取出,跟着那抹靓丽身影往楼上去,途中捡起了散落的另一只鞋。

“小姐,”他喊道,将音量控制在粗鲁之下但又尽量大声的范围内,“你的鞋……”

克劳德此刻正怒火中烧,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在叫他。毕竟他活了十几年,包括刚刚过去的十几分钟在内,都没有人管他叫过“小姐“。直到他进了房间,将艾瑞斯送他的花小心放好,背起剑拎上一只装了点纪念品的挎包再次卖出房门,迎面对上一位拎着两只鞋的男士时,他才反应过来:我好像是把鞋扔在门口了。

乐于助人的先生拎着鞋站在廊道里,呆愣地看着面前背着巨剑目光慑人的“小姐“。对方的眼里有呼之欲出的愤怒,堪堪被一丝理智吊住,仿佛随时都会随着她身后那把巨剑扑来。

克劳德“啊“了一声,觉得与其穿回那双鞋他宁愿光脚走,起码不会再卡在什么东西里。

“谢谢,“他勉强回应起对方的好意,敷衍着这次社交,”我不需要了。“说完,他懒得多留一秒,绕开对方飞快地离开了。

拎鞋先生被那带着攻击性的目光和大剑震到,一时间忘记如何回答。等他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绪,刚想追上两步,就迎面撞上一名银发男子,一把掳过他手里的鞋就走,甚至没正眼看他。

要追上克劳德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萨菲罗斯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不远不近地吊在克劳德身后,看背着大剑的盛装少年像摩西一样将人海分开。

他对克劳德有相当复杂的情绪,一部分是针对人类近乎本能的恶意,一方面又是近乎爱而非爱的东西。

通常人们谈论爱,要么爱对方的身体,要么爱对方的精神,或者两者皆有。如果你爱谁的身体,那么你将希望他们永远年轻健康,这是追求身体的完整。要是爱着精神,那就追求对方处事的态度和思维,这是追求灵魂的完整。但萨菲罗斯的爱要更加广阔,更加不挑剔。他爱他的身体,自然喜欢看小斯特莱夫高高挥着巨剑向他扑来或是灵巧地穿梭在密林中,但与此同时他可以将他的少年开膛破肚,拆成碎片,并热爱克劳德破碎的样子。他爱他的精神,自然喜欢看他与幼鹿嬉戏时溢出的快乐,受惊后的愣怔或抵抗时隐忍的痛苦和挣扎,但与此同时萨菲罗斯同样享受少年的精神被完全击垮后任人摆布的屈服与顺从。任何状态的克劳德·斯特莱夫,只要是克劳德——哪怕是碎片——他都想拥有。

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平静,注定夹着无数苦难与创伤。萨菲罗斯整体上能够精准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尽管没有外力约束也能够完美地维持自然中的各种平衡。他有破坏欲,他厌恶人类,但他清楚自己的的每一种欲望,每一个行为,以及这个行为想要达到的目的。但这种自我认知在克劳德身上并不奏效。

他难以定义自己对这个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少年的情绪,一旦他们开始交互,事情就变得相当不可控。只要对象是克劳德,无数随机的念头从他脑中冒头,这其中有些他会选择立刻执行,有些被他按捺住,而究竟是什么让他决定哪些念头被执行哪些被按捺,萨菲罗斯自己也说不清楚。克劳德能勾出他本能中最不可控的因子和最疯狂的念头。其中念头有些甚至是粗鄙的,尽管他并不以此为耻——他终获得他想拥有之物,达成他想做之事,没人能置喙。

他不知道自己和克劳德之间的关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他的少年对他的抗拒是永恒的,或许他会毁了克劳德,捏碎他蓝眼睛中的倔强与强装出的淡漠,让他永远陷入沉睡做自己的提线木偶。也或许克劳德终究会与他彻底妥协,两人将这种别扭的僵持状态维持到海枯石烂,僵持到世上只剩下他们的那天。

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但萨菲罗斯并不恐惧这种认知。在一众混乱而不可控的情绪与欲望中,他异常明确地知道他会爱克劳德(如果我们能够将这种毫不挑剔的喜爱情绪称为爱):如果他的爱最后将闪烁微光的少年的坚韧精神全数毁掉,那他就爱他的残骸;如果他的爱夺走小斯特莱夫的心跳与呼吸,那么他会爱他的尸骨。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萨菲罗斯虽然难以确认自己想从克劳德处得到什么,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对方死去。将自己的力量强行注入对方体内时,他就确保了这一点完全在他的控制中。

我永远地拥有他。这个念头在萨菲罗斯心中荡开一小圈愉悦的涟漪,像幼童握着新买的火车头般幼稚。

而后直到克劳德再回到林中,萨菲罗斯都没有再做什么,因为他突然决定要对方享受自由的味道,而自己来享受随时能够将这种自由剥夺的无所不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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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克劳德·斯特莱夫被萨菲罗斯带离人类社会,已经过去五十余年。

克劳德一开始还会自制简易的日历,努力不在时间中迷失。但很快他发现,时间确实是一个人造的概念,当他远离人类社会又永生不死的时候,再去谈论“日月年”是相当没有意义的。时间在他的生活中逐渐失去了存在感,而时间的流失唯一代表的东西就是他曾经伙伴们逐渐老去的面庞。他祝福并暗中守护他们的孩子,混入他们的葬礼吊唁,在他们生活困难时暗中送来猎物。克劳德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比萨菲罗斯更像这里的神明,毕竟萨菲罗斯每天只是在林子里无所事事或者寻他开心。

萨菲罗斯对此的辩词是,他原本计划了很多行动,但因为克劳德的介入改变了原本的计划,而鉴于他本身就是这片土地与天空,游手好闲也并不是一件出格的事。

“你觉得神平时都该干什么?”萨菲罗斯问他。

“不知道,兴许听人们的祷告,庇佑自己的信徒?”

萨菲罗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确实在听他的答案,又摇了摇头:“我不是那种神,我不需要信徒。”

紧接着他又高傲地指出:“认为神明的力量来自人的信念本身就是很不着调的想法,彻底弄反了因果顺序。怎会是先有人,再有陆地上孕育生命的力量?人是那样自大,总要自己掌控万物。”

克劳德看着他不可一世的表情,暗自摇头,心道人类的自我中心兴许就是遗传的这位造物主。尽管他拥有的力量让他的自我中心非常合理,但这无疑仍是一个讨人嫌的品质。

永生兴许是许多人追求的梦想,但不是克劳德的。甚至,他对自己的身体因此不再发育而感到不平。他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用不同的方法试图说服或威胁萨菲罗斯让他发育成自己本来应该成为的样子,而不是永远卡在少年偏纤瘦的身体里。但是对方显然很中意他的模样,因此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喜爱,所以每次事情都以同样一种方式——那种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的方式——结束。很快,克劳德发现,就像他的仇恨与愤怒一样,他对自己的样貌的不满也渐渐麻木了。

他仍旧每天花很多时间穿梭在广袤的林海中。少年灵巧地钻过倒塌的横木,踩在被厚厚松针覆盖的柔软土壤上,踏过裸露在外的树木根茎,一点点熟悉着每一块土地。他已经习惯了萨菲罗斯的无处不在。萨菲罗斯经常在任意的时间出现在他身周的任意方位。克劳德曾深深恐惧这种神出鬼没,甚至被吓得从岩壁上跌落数次(当然迎接他的总是厚厚的干地衣与成片的多肉植物)。萨菲罗斯的这种无处不在惊扰了克劳德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他已经非常习惯地将整个森林当作萨菲罗斯本身。吻过他脸颊的长松萝,抚过他指尖的溪流,甚至从吊钟花里飞出来落在他领口的胖蜂子,都可能是萨菲罗斯。

克劳德仍旧会和萨菲罗斯打架或争吵,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抗拒正在缓慢的衰弱下去。死亡赋予许多事意义,人的爱恨本就难以长久,但因为他们短暂的生命,那些爱恨都显得十分浓烈。没有什么情绪是时间抹不平的,如果有,就是时间还不够长。克劳德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永生成为一种常态,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松散。

而在这种理论上来说应当近乎无聊的永生中,萨菲罗斯总能想到新的办法来刺激他。

克劳德仰躺着漂在广阔的湖面中央,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萨菲罗斯不应该能够骚扰到他的地方。

但当什么湿滑的东西缠上他的脚踝时,克劳德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错了,没有这种地方。

克劳德就着仰躺的姿势被拉扯着逐渐下沉,他甚至懒得去看脚踝上缠了什么——什么样都好,反正都是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将克劳德扯到水底,又夺走他含在胸腔内的那点空气,觉得这口空气比所有松风草香还要诱人。

克劳德顾不上揍他,下意识吮着对方口中的空气来躲避窒息感。他不觉得自己在亲一个神,最多在吮一个人形氧气罐。

但氧气罐并不这么想。

我拥有他的每一下呼吸。

古神心中细微的愉悦涟漪回荡在天空与大地间,花开草长都顿下一瞬,万兽皆驻足聆听。像是骨中髓,正是这等细碎精巧的瞬间填充着他的永恒。





(正文就算完了,过两天补一个可看可不看的背景解释一下前世纠葛。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