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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勇】致水下的你(腳踏車的後續)

前篇為〈致冰上的你〉。
兩個故事彼此相互關聯,雖然不影響閱讀,但建議觀看前文。

我有一個天天跟我喊開車,不開車就哭鬧的基友小嵐太太。
但是我開了車之後她又跟我說越吃越餓,我也很無奈啊,我也是受害者啊,維勇這CP害人不淺啊(鄧不理多搖頭
一樣還是腳踏車。



「維克多……」
他被勇利的聲音喚醒時,整個人是趴在勇利背上的。
旅店的走廊太安靜,昏黃的燈光自勇利的頰側向下攀爬,一路溜進他的襯衫領裡,維克的目光順著燈光一齊游走,瞇著眼心想:我幫勇利買的西裝好看多了,領帶也好看。
「維克多,你、你稍微站直點,我拿不了房卡了!」
勇利顛了顛肩上的重量,抱怨道。維克多從他的西裝口袋裡摸出房卡,泰然自若地一刷,推開了房門。
這人不是醉了嗎?勇利目瞪口呆地心想,而維克多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微笑,口齒不清地道,「勇利,好熱唷……」伸手就開始解自己脖子上的領帶。
「啊啊啊你再等等馬上就回房間了!」感覺場面要像火鍋店時一樣往不可控制發展,勇利當機立斷,直接把維克多推進房間,抬腳帶上了門。

事情要回到幾個小時前,他剛剛拿到大獎賽的銀牌。
賽後有酒會是歷來傳統,他跟維克多對此都不陌生,不過維克多是第一次以教練的身分參加酒會,他的心態上也不像去年那樣失意了。
大概是從自己去年喝醉後就給大獎賽的酒會立下了不好的傳統,前半場大家還衣冠楚楚地試圖正經談話,到了後半場就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地想灌他酒,偏偏他記取了教訓,這次怎麼樣都不肯喝,反而是維克多因為心情太好,來者不拒,一群人硬是把香檳喝出了不醉不歸的氣勢。
勇利在克里斯跳起鋼管舞之前抓住了維克多,奪門而出,把巨大的歡呼聲關在宴會廳裡。

勇利靠著閉上的門喘氣,一路把維克多半拉半扛地帶回來,就算是體力再好,對於一個經歷了一整天比賽的花滑選手而言仍然是巨大的考驗。
維克多已經脫掉了西裝外套與襯衫,衣物被隨意地丟在走道上,勇利眼睜睜地看著維克多腳上的皮鞋踩過他昂貴的西裝,留下一個淺灰色的印子,還來不及說什麼,維克多一隻手就抵上了他身後的門。
勇利抬頭看他,維克多側過了臉,額頭抵上他的額頭,這個動作讓勇利完全被困在門板跟維克多之間,不期然地感覺到危險,他想推開維克多,但已經太遲了。
維克多微涼的唇擦他的唇邊,一個幾乎要吻上了距離,輕薄卻不輕浮,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閃過一點微微的光,像是億萬光年外的星球送來的暗號,勇利只聽見他輕輕地又呢喃了一句,「好熱啊,勇利……」

你熱歸熱別脫我的衣服啊我不熱──勇利漲紅了臉,他心裡的吶喊很快地被維克多的吻給吞沒了,吻的間隙維克多摘掉他的眼鏡,隨手放在旁邊的小桌上然後一件一件地解開他的衣物,兩個人衣衫不整地抵著門板接吻。
那雙手很溫暖,像是昏黃的燈光一般,不急不徐地從勇利的眼睫、臉頰、頸脖、胸膛、腰腹一路向下摸索著,停在了勇利西裝褲的勾釦處。
維克多其實不想停下,但是勇利抓住了他的手,偏著頭躲過了他的吻。勇利還在喘氣,整張臉都紅了,維克多的唇齒之間全是酒精的味道,讓許久未曾喝酒的勇利整個人都微微地醺然了起來。
「明明沒醉吧,維克多,」勇利瞇著眼,看向維克多,分不出那個眼神裡是瞪視多一點還是誘惑多一點,道,「你又想幹什麼啊?」
好像昨天晚上,勇利也問過一樣的問題──維克多笑了起來,饒有興味地想:勇利的氣勢跟神態都完全不同了,真不愧是我的學生。

見維克多不答,勇利不悅地攬著他脖子,把他整個人都勾了過來,「所以那天去火鍋店的時候也沒醉吧,灌醉CIAOCIAO,又讓披集拍那種照片,你是故意的?」
「喝醉酒是社交場合裡很方便的一種姿態喔,做什麼都可以,沒有人會怪罪你的。」維克多笑得太愉悅,毫無愧疚之意,輕輕地吹了下勇利垂下的瀏海,輕挑上揚的語尾附帶一個眨眼,「就像勇利你那時候邀請我當你的教練一樣,就算你不記得了,我也不會生氣的。」
勇利無言地看著他,「……分明就是生氣了。」
「勇利不覺得自己很過份嗎?」維克多吻了吻他的眼睫,「那麼大膽地表白完了之後什麼都忘了,我很傷心呢。」
「如果一開始就打算要接受的話,就不會看到視頻後才來找我了吧?」勇利嘟嚷道,他以為維克多終於無話可說了,卻沒有想到維克多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難耐又纏綿地道:在真正地瞭解勝生勇利這個人之前,我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愛上他啊。
現在的我也很後悔呢,勇利。
──如果那時候就知道我會愛上你,我一定會飛奔過去,不管雅克夫或尤里奧還在旁邊,就像後來的我做了無數次地那樣,把你緊緊地抱進懷裡,留在我的身邊。

勇利果然臉紅了,維克多心滿意足地想道。
他含蓄內斂又意外大膽的東方學生垂下了頭,露出了乖巧的髮旋跟微紅的耳廓,他的手還攬著維克多的脖子,頭頂在維克多的頸間,維克多聽他口齒不清地道:「維克多,我很久沒喝酒了……」
「嗯?」
勇利猛然抬頭,急切地吻他,維克多驚訝又順從地微微張開了唇,任勇利的舌尖入侵,彷彿攻城掠地,香檳殘留的氣息混合著唾液被交換著,維克多感覺自己腦中微微一暈。
勇利一隻手環抱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拉開了他們身側的浴室門,將維克多推了進去。他望著維克多詫異的眼神,舔了舔自己唇上的水痕,笑了起來。
「你吻我的時候都是酒氣,」既天真又勾人的,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抱怨,但明明是很愉快的,「我就醉了。」

維克多順手按開了浴室的燈光,勇利的襯衫早就被他解開了,皮帶掛在褲子邊緣,要掉不掉,西裝褲上的勾釦已經滑開了一半,熾亮的白光分割了走廊昏暗的光線,將那具身體的優美線條完整地照了出來,訓練時留下的瘀痕與昨晚維克多製造的吻痕混合地分佈在白皙的肌膚上。
維克多滿意地瞇了瞇眼,吹了聲口哨。

他伸出一隻手,猛地用力把勇利拉進了浴室,皮膚接觸的時候兩個人都發出了輕微的嘆息,擁吻之間相互幫忙脫掉了殘餘的衣服,踢掉了鞋子與襪子,兩個人跌跌撞撞地摔進了浴缸裡。
浴缸很大,但是沒有水,勇利旋開了水龍頭,冰冷的水從蓮蓬頭中噴灑而下,維克多撒嬌,「有點很冷啊,勇利。」
「一會兒就熱了。」勇利被他壓在身下,紅著臉還要摸摸他的頭,維克多意有所指地道,「快點溫暖我。」
勇利有點想瞪他,又想不到怎麼回答,卻見維克多慎重地摘下了兩個人的戒指,放在洗手臺上,「這個可不能弄壞了。」
你還想幹什麼啊怎麼可能會弄壞!勇利心裡的吐嘈來不及出口,維克多的吻又湊了上來,冰涼的水流噴灑而下,累積在浴缸裡,隨著他們的體溫一起慢慢地變暖。維克多吻得太煽情了,熱氣蒸騰而上,勇利感覺自己呼吸困難。

猛然間溼潤冰涼的液體抹過他的後頸,勇利被冰得瑟縮了一下,困惑又惱怒地道,「維克多,什麼東西……」
「沐浴乳喔。」維克多咬了咬他的鎖骨,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溫熱的舌尖跟冰冷的沐浴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浴室怎麼能不洗澡呢,對吧?」

維克多沾著沐浴乳的手掌游走過他的身驅,從頸脖到胸口到腹部,摸過敏感的耳後、微紅的乳尖,線條分明的腹肌,惡意地在肚臍周圍打圈,勇利覺得有點癢,忍不住呻吟道,「別摸那裡,維克多……」
「那我摸這裡可以嗎?」維克多的氣音噴觸在他的耳廓,手則向下滑動,撫上了勇利早已翹起的性器,惡意地揉了揉。
「……」
勇利不可能說不可以,但是維克多還是用那既溫柔又深情的語氣詢問他,「不可以嗎?勇利你不說我不知道啊。」
這男人太煩了──勇利憤憤地咬他的唇,伸手也摸上了維克多的性器,模仿維克多的動作揉了揉,然後一把握住,他挑眉看著維克多,啞著聲音道,「繼續啊。」
繼續什麼?繼續抱著可能惹怒勇利的可能性、故作無辜地發問,還是繼續套弄勇利的性器,換取他的喘息跟熱吻,對於維克多而言,這根本算不上選擇題啊。

維克多的肩膀抵著他,熱水漸漸地蓋過了他們的身體,手上稀薄的沐浴乳融解在熱水中,浮上水面,變成了白色的泡沫,他們的性器靠在一起,兩隻手交疊著套弄,熱水的蒸氣與沐浴乳的香氣混合著被吸入鼻腔,勇利仰頭迎接維克多的親吻,水面已經過了肩膀,彷彿隨時會滅頂的感覺變成了顛狂的性欲,腦子都蒸發了,誰也沒想到去把水給關上。維克多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滑到了勇利的身後,順著溫熱的水流潛入了一個指節。

勇利猛地坐直了身子,迎上了維克多驚愕的眼神,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會發展到這一步。
彷彿從蒸騰的性欲裡上浮,氧氣像理智一般從四面八方湧入,維克多抽回了自己的雙手,掠起了已經被沾濕的瀏海,有點僵硬地道,「勇利,對不起,你明天還要表演滑,我知道……」
勇利紅褐色的眼眸直直地看著他,打斷了他的話,「沒關係的。」
「我、我沒有生氣,」他的臉還是有點紅,語氣變得輕柔,「我也……並沒有不願意。」
維克多的神色還是很難看,雙眼卻亮了起來,他飛快地親了勇利一下,低聲道,「就算明天勇利說,你又醉得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不管了。」

「好好洗個澡,不要感冒,」他把勇利按在浴缸裡,拿起一邊的浴巾,簡單地擦了擦身體後披上浴袍,推開了浴室的門,「先不要出來,這是教練的命令。」
「……」勇利一個人泡在溫熱的水裡,看著他就這麼走出浴室,目瞪口呆。
這個人是不是忘了這家旅店的浴室是透明的?

儘管浴室的蒸氣模糊了透明的玻璃,他也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維克多背對著他坐在床上,還不是維克多自己的床,而是勇利的。
維克多突然就躺倒了下去,他看見浴衣鬆開了。

這樣什麼都不做,比什麼都做了更過份啊──勇利在心裡抱怨道,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伸手撸動仍然漲著的性器,低低地喊著維克多,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聽見玻璃外頭,維克多低沉地喚了他的名字,勇利低喘一聲,射了出來。
浴室裡的水氣與香氣中混合了其他曖昧的氣味,勇利滿腦子都是維克多,維克多現在在想什麼呢?在他的床上做這種事,等等那張床上一定都是維克多的味道,他要怎麼睡覺?

這真的太蠢了。
勇利再也忍不住,趴在浴缸邊,看著洗手臺上閃閃發亮的對戒,低低地笑了起來。



維克多醒來的時候,勇利還躺在他懷裡。
睡著了的東方青年看來比又更年輕了幾分,放鬆的眼眉無害而純真,維克多輕輕地親了親他的眉間,「勇利,起床了。」
勇利聽見了他的聲音,皺起了眉頭,拉高柔軟的被子,轉身又睡了過去。
「快點起來,今天有禮物要給你。」儘管覺得賴床的勇利很可愛,但維克多看了看時間,確實不能再放任勇利睡下去了,他捏住勇利的鼻子,低聲笑道,「再不起來我就親你啦,小豬豬。」
勇利哼哼兩聲表達了拒絕起床的態度,被維克多自發性地解讀為親吻的邀請,他從善如流地湊了上去,吻住勇利張開呼吸的嘴巴。鼻子跟嘴巴都被封住,勇利猛然張大眼睛,因為缺氧而「嗚嗚嗚」地抱怨了起來,雙手環上維克多的後背,惱怒地敲了幾下。

結果是勇利直到盥洗結束時都拒絕跟維克多說早安。
維克多完全不介意,不如說,對於這種變相的撒嬌,他一向是歡迎的。維克多看著勇利穿好了運動外套,招手把他叫了過來,「勇利。」
「嗯?」勇利被他拉到身邊,維克多微微地低下頭,額前的碎髮垂下,遮住了眼睛,他拿出昨晚摘下的戒指,沾了水的部分已經被仔細地擦乾淨了,執起勇利的手套上無名指,然後把屬於自己的那枚也遞到了勇利手中,輕聲說道,「要戴上才能出門唷。」
勇利親了一下維克多的指尖,幫他把戒指戴了上去,抬頭朝維克多眨了眨眼,「我準備好了領銀牌的禮物啦,My coach。」
難得的稱呼讓維克多一愣,啞然失笑,抓著勇利的右手,側頭又給了他一個親吻。

他們是最早到冰場的兩個人。
大獎賽所有的比賽都已經結束,冰場仍然開放給選手為賽後的表演滑做準備,然而昨天瘋了一晚上的選手們大多還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只有他們早早地就到了會場。
穿上了冰鞋取下了刀套,勇利跟維克多滑上了冰面。維克多靠著冰場邊的扶手,問勇利,「這次的表演滑還是〈不要離開伴我身側〉嗎?」
勇利一愣,老實點頭,「沒有時間準備新的……」他的表情有點苦惱,「上次中國大賽已經跳過了,觀眾會不會覺得很無趣呢?我有在考慮是否要把本來簡化的跳躍動作補回去,但是又擔心跳不好。」
「勇利昨天才經歷了高強度的比賽,原本的跳躍構成是沒辦法負擔的吧。」維克多環著手,右手的食指輕點自己的唇,無名指上的戒指閃閃發亮,「勇利先滑一遍簡化跳躍的版本,我們來想想辦法吧。」

勇利點了點頭,滑到冰場的中間,仰起了頭。
〈不要離開伴我身側〉是從一個悲劇性的祈求開始的,從無望的希冀到絕望,垂下了頭顱的祈禱者在冰上一遍又一遍地懇求著:請不要離開我,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勇利純粹而層次豐富的情感很適合表達這首曲子的意境,維克多看著他滑過無數次這首曲子,每次都能獲得全新的靈感。勇利曾經跟他描述過他滑這首曲子的時候腦中安排的劇情,維克多從來不是需要仰賴劇情才能勾勒畫面的舞者,但他仍然驚嘆於自己學生的敏銳的創造力與同理心。

『大概是,美人魚的故事……?』勇利抓著頭髮,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維克多鼓勵他,『哦?勇利再詳細點說說看。』
『美人魚為了王子,用聲帶向女巫交換了變成人類的魔法,但王子卻把她當成妹妹,並且準備迎娶鄰國的公主。美人魚知道,說不出話的自己永遠也沒有辦法得到王子的愛,她絕望地走進海裡,無聲地用歌聲向王子傳達自己的愛意,然後變成了泡沫。這樣的一個故事……?』
『雖然是很悲傷的故事,但是〈不要離開伴我身邊〉的概念呢?』維克多質疑道,而勇利有點惱怒地戳了戳他的胸膛,『那是美人魚最後的心聲,她唱著這樣的一首歌變成了泡沫。』
『心裡想著不要離開我……然後自己先變成泡泡了?』維克多忍不住吐嘈,而勇利用讓維克多微微發毛的眼神盯著他許久,才嘆氣,『維克多果然不明白呢。』

怎麼可能不明白。
只是覺得勇利溫柔地滑著這首曲子,臉上戴著訣別的微笑,太讓人不捨了而已。
他可是很貪心的,絕不會讓美人魚化為泡沫的那種王子。

勇利在冰面上乾淨地跳躍,張開雙手的雙手彷彿翅膀,如果有羽翼的話,一定是為了抱緊某個人一起飛翔。孤獨的靈魂沉沒在海底的深處,消散之前還要再次歌唱。很久很久以前他浮到了海面上,第一次見到了太陽。
那是一個美麗的日落,甲板上的王子看見了他,誰也不會想到的,就連人魚最荒誕的夢裡都沒有想過,王子對他微微一笑,就這樣跳進了海裡。

「維、維克多?」
勇利錯愕地看著朝他滑進的維克多,而維克多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跟著我。」
維克多引領著他在冰上滑行,兩個人像是跳過千百遍似的,自然地接續了下去。轉圈,換位,維克多將他從冰上托舉起來的時候勇利嚇了一大跳,本能地掙扎了起來,維克多一個沒撐住,兩個人重重地跌倒在冰上。

「維克多!你還好嗎!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勇利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想查看維克多的狀況,卻被他伸手又攬了回去。維克多仰躺在冰面上,伸手遮住場邊刺眼的燈光。
「勇利,你說的那個故事,你要聽聽不同的版本嗎?」
「啊?」沒有馬上跟上維克多的思路,但勇利已經敏銳地感覺到維克多要說什麼重要的話,於是他沒有掙扎,乖順地趴在維克多的胸口,無視身下的冰面漸漸地弄濕了他們的衣服。

「其實王子第一眼就看見了海裡的人魚。」
「咦?」
「王子的生活可是很無聊的,他心想,這真是個美麗而奇特的生物,所以就不顧一切地跳進了海裡。」
「咦咦!」
在海底的世界中不能說話的變成了王子,人魚拉著他的手,看遍水下的世界,那是人魚出生的地方,海底與陸地何止天差地別,王子醉心於海洋與人魚的美麗,他覺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但是第二天的清晨人魚將他送回了岸上,然後頭也不回地消失了。
「然後就被人魚甩了。」王子控訴道。
人魚覺得自己很無辜,「王子是人,他必須呼吸,不能一輩子待在海裡。」
「為什麼不去找女巫把王子也變成人魚呢?」
「那你要失去什麼呢?維恰。」勇利湊了上去,額頭相抵間他柔軟的黑髮垂下,吐息交融,很親暱的姿態與稱呼,卻問出口的問題卻有著毫不相襯的冰冷,「雙腿、容貌、青春、記憶……?不管你當下願意付出什麼,過了十年二十年後呢?當你發現自己也變成了一隻普通的、垂垂老矣的人魚,你是否仍然會愛我,一如往昔?」

他以為維克多會生氣,甚至是還未說出這段話的時候,他就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心理準備,但是維克多的表情卻很溫柔,他揉了揉勇利的黑髮,下滑的手掌捏著他的耳尖,「真是冷酷、聰明又缺乏安全感的小美人魚啊。」

維克多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勇利,那是一個他記憶裡的場景,在去年的大獎賽後,他們拿著行裏準備離開會場,維克多湊巧看見了勝生勇利。
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他以為是這是內場工作人員,連勇利方才與他同場競技都沒有發現,於是有些輕挑地道。
『要合照嗎?可以唷。』
他笑著伸出了手,但是那張清秀而單薄的臉上閃過了某種複雜的情感,轉身飛快地逃開了。
勇利狼狽的身影與此刻伏在自己身上的臉孔交疊著出現,混雜著BE MY COACH的喊聲,最後是勇利拖著行裏箱的背影。在近日的午夜裡,深沉的惡夢中,他夢見自己的人魚懷著無可表達的思慕,變成了海底的泡沫。
他想走上去,拉住他的手,呼喊他的名字:Yuri──
但是又動不了。

「勇利,」維克多閉上眼睛,低聲說道,「其實一開始、我只是想到你身邊來尋找靈感而已。」
「那一陣子的瓶頸讓我非常痛苦,無心於別的事物,當然,酒會上的約定也被我拋諸腦後。直到我看到你滑〈不要離開伴我身側〉。」
勇利安靜地聽著,他並不傻,並且可能是這世界上最了解維克多的人之一,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聽維克多自己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你的表演中有我缺乏的東西,我很感興趣。我心想,真好啊,我有一個完美的理由跟藉口,我要利用你,而你不會懷疑。」維克多苦笑,「結果你明明什麼都忘了,但你還是沒有懷疑我。」
勇利抓著維克多的右手,貼上了自己的臉頰,側過頭親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而維克多繼續說道,「從你的身上,我得到了很多重要的東西,像是LOVE跟LIFE,我從未體會過……你在中國大賽裡第一次跳出4F的時候,不,甚至更早,在海邊的時候,我就已經被你改變了。」
「我想當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戀人,我那時說得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他直直地看進勇利紅褐色的眼底,那裏面是自己的倒影,躺在冰上,看起來冰冷又耀眼,勇利的眼底蓄滿了淚水,維克多吻了吻他,「這不是禮物,我其實什麼禮物都沒有準備,這是請求。」
「勇利,能不能跟我一起滑一次〈不要離開伴我身側〉?在把我的愛展現給世界之前,我更希望先讓你看到啊。」

冰面上的寒氣弄濕了他們的衣物,在冰冷而幽暗的海底他們起舞,先是勇利獨自表白著,然後回過頭,隔著漫長的時光、浮華與聲名向他回望,大約是錯覺,維克多看見那張他吻過許多次的唇一開一闔,輕輕地說:請一定要一直看著我。

怎麼可能再去看著別人。
『沒想到勝生勇利是這樣一個自說自話的人啊。』
心裡,一個冷漠地聲音反覆地在問。
『但以選手的角度而言,就不有趣了呢。』
就這麼喜歡冰上閃閃發亮的我嗎?
『讓世錦賽五連霸的我來做你的教練,到現在還是一塊金牌也沒拿到,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我壓迫你的時候,也這麼高興嗎?
『身兼教練與選手兩種身份,我也很不安啊,如果不讓你也拿個世錦賽五連霸,那我不就虧大了嗎?』
在我掠奪你的全部之前,總要給你足夠的餌,讓你安心地留在我身邊才行呢。

維克多滑了過去,牽起勇利的手掌,海底的世界那麼安靜,勇利抬著頭,看進他冰藍色的雙眼。
那是一雙冰冷的、美麗的、溫柔的眼睛。
他們的動作像在冰上擁抱,維克多勾起勇利的下巴,將吻未吻的一個姿勢,金色的戒指在他們的掌上成對地發亮。
維克多虔誠地低下頭,湊到勇利的耳邊,他想要問他:明明那麼相信我,為什麼還要懷疑我的愛呢?
但是他心底的聲音被冰刃滑行的聲音給泯滅,在海底的王子不能說話,所以連人魚也沒有聽見。
那一刻天神終於學會了凡人善意的狡猾、堅強的脆弱與溫柔的欺騙。

¬¬――是誰說過的:愛我吧,沉迷於我吧。

冰上起了霧,將他們緊緊地包圍。
什麼都看不見了,只有意念般的話語。像是教堂前的宣示,命運的鐘聲敲響在午夜,王子與人魚在甲板上,在海洋與陸地的交界處舉行了永恆誓言的婚禮。

王子說:你贏了,我的繆斯、我的親愛的,如你所願。
『你是我的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