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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夜巡（16）
克劳德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石窟中。尼布尔地区附近的岩石性质使得山中到处都是这样的孔洞，一不小心误入其中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出口

他费力地支起沉重的身体，头还有点昏昏沉沉。余光看见几个小兵在远一点的地方忙着生火煮食，看见他醒了也只是冷漠地抬抬眼皮，似乎不屑与他攀谈

刚才奇幻而瑰丽的梦让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他捂着仍旧有些迷糊的脑袋努力回想

哦对，我昏倒了，他挫败地想

明明是如此难得的机会可以离心心念念的偶像近一点，结果却反而变成了累赘，我怎么还有脸见将军，不如死了算了……

少年把脸深深埋进手心里

可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于是他听见旁边炸起一声惊雷，好吧，没有惊雷。只是将军优美如同竖琴般的声音听起来显而易见地不悦，这足够吓人了

“如果你早点汇报自己身体不适，我就不会带你参加这次任务了，士兵。”

天哪……克劳德在心底呻吟了一声，准备一骨脑爬起来向他行礼谢罪，被对方牢牢按了回去：“躺着。我不希望刚刚的急救又给你折腾废了。”

小兵只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下头颤抖着嘴唇道歉：“抱歉，将军大人。我以为只是小感冒，能撑过去……”事实上他的体力一向很好，也很少生病，但是这次回到故乡之后不知为何就开始有些低烧

那位尊贵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克劳德内心越发内疚。他知道这次任务有多重要，在两位将军连续失踪的当下，他们必须向女神请求指引，避免被她的怒火殃及

现在脚步被他一个人拖累了

他的手指不安地抓挠着身下垫着的布，嘴里只能反反复复地道歉

“所以你为什么要执意跟过来？我记得你是附近村子出身，留下来和家人在一起不好吗？”那位将军并没有打算过多斥责他，但是确实不赞赏这种逞强的行为

“情况没有紧迫到我们需要一个病号勉强自己，士兵。”

克劳德从来不知道他会愿意跟人浪费这么多口舌，现在他说话的口气都有点像修雷将军了。这个发现着实让他惊奇，但又难过了起来。两位兄弟的失踪显然并不是对他毫无影响，或许他也会想跟人说说话

察觉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子凡人的缺陷不仅没让他觉得失望，甚至反而安心了下来

“抱歉，长官。”他冷静了下来，“因为我是附近出身，所以对这里的地形有些许了解，您应该也意识到了这里很容易迷路。”他顿了顿，克制了去直视上级的无礼欲望

“尽管非常自不量力，我希望能帮上您的忙，萨菲罗斯将军。”他只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卑微诚恳，不会触怒那位大人

有些话他没说出来，随行的其他人冰冷的眼神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空气沉静了几秒，足以让少年开始惶恐不安

“呵。”他听见一声轻笑，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嘲讽被冒犯的意味

“我都沦落到让一个孩子为我担心了吗？”

“不、不是的！将军……”克劳德惊慌失措地再一次想要爬起来谢罪，又被强有力的手按了回去

“躺 好，这是命令。”

于是他又惶恐地躺回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你叫什么名字？”将军平静地问他

克劳德一瞬间竟然有些失落

他不知道，少年垂着眼睫有些懊恼。他随手救过他的性命却连救回来的是谁都不知道，确实是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神灵一般。他只能如实禀告

“克劳德·斯特莱夫，来自尼布尔海姆。长官。”

“克劳德·斯特莱夫。”华美的嗓音把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你看起来明显还不够强制征兵的年龄。告诉我，你这么大的孩子为什么要选择战场，而不是和家人待在一起呢？”

“因为……我们家很穷。”如此世俗的理由让他有些羞愧，却还是实话实说。”我父亲早逝。如果我待在家里，在村子里做体力活赚不到什么钱，母亲还得多负担一份伙食。”

这个理由或许确实超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子的预料，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反过来向少年致歉

“不，没事的将军。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伤疤。”克劳德今天第二次为这个人的反应感到惊奇

“而且，”少年更加不好意思了，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也想成为像您那样强大的战士，成为保卫国家的英雄。”

沉默许久，他听见了一声叹息

一只手有力地抚上头顶，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好孩子……我得保证把你平安地还给你的母亲。所以，”克劳德听见他似乎是朝生火的地方走去，再一次惊恐地想爬起来，最后还是克制住冲动，乖巧地服从军令

余光看见将军端着两碗什么走回来

“我猜，你应该不需要我喂你？”

克劳德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脸色通红双手捧过他手里的碗就往嘴里囫囵，煮的是什么东西什么滋味都没尝到

银发的将军也忍不住被他这幅样子逗乐了

“慢一点，没人和你抢，斯特莱夫。很抱歉现在我们只有这些，和你母亲的料理比起来我猜差远了。”

少年吞下一块什么，被烫得呼哧呼哧喘着热气：“唔 妈 妈 捉惹当仁比这吼。”

萨菲罗斯低声笑了起来，近段时间心中一直缠绕着的烦闷也驱散了不少。这孩子确实天真可爱，还是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是这样？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那个一直在心底困惑他的问题

“斯特莱夫，我一直很好奇。”克劳德确实从将军的声音中听到了真诚的困惑，“所谓母亲的料理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什么问题？少年好不容易从口腔的疼痛中缓过气，思考了一番

“就是……家的味道？呃，就是从小到大你一直吃到的……”他看了高大的男人一眼，神子轻轻歪着头，疑惑看上去完全没有得到解答

“嗯……我想女神大人应该是不会做饭的……”

“她当然不会。”语气一下冰冷下去

克劳德不禁吓得一缩，他知道另两位将军时不时还会去探访他们的生母，但是对萨菲罗斯这个话题仿佛是一个禁忌

他不知道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纠葛，但是又为将军不曾体会到的那些东西隐隐难过

他想做些什么

“那个……”少年鼓起了他积攒至今大概全部的勇气，“萨菲罗斯将军？”

“嗯？”男人进食的时候似乎习惯一言不发

“等回到尼布尔海姆的时候，或许您愿意赏脸来品尝一下我母亲的手艺？”

这话按理来说相当僭越了。且不说以粗茶淡饭招待神子实属不敬，出于安全问题，他也不应该答应这个邀请

礼节上的东西他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而安全上，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个少年不会欺骗自己

他看着少年清澈见底的蓝眼睛，开了个玩笑

“这是贿赂吗？”

“才不是！”克劳德愤愤地抬起头，才注意到他眉间的戏谑，“这是感谢。”

“母亲会感谢你把我平安带回她身边。”男孩的眼中无限真诚，他找不出理由拒绝

“那么，”男人轻轻眯起美丽的绿瞳，嘴角浮现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这就是一个约定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