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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人的故事


剛開始時是沒有什麼真實感的。

奧德里奇心不在焉的走出通訊站,穿過中庭花園,反覆看著手中短短幾個字的電報想讀懂他們組合在一起的意思,沒留神的與迎面走來的老師撞個正著,那位老師扶著了他,替他接住了脫手的電報,在看見電報上的幾個字以後臉色變了變剛想開口,奧德里奇才如夢初醒般的快速抽走電報,彷彿裡面寫著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一般,助跑了幾步馬上展翅飛走。

由於飛的很急,他以為自己會橫衝直撞的亂飛,學院的白色磚牆此時在朦朧的陽光下居然讓他覺得炫目刺眼,他只想找地方躲起來。

放慢了速度後,他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平穩許多的飛回宿舍裡,面色如常的跟舍監與同學打過招呼回到房間裡連忙將房門鎖上,用僵硬的手指打開被自己捏皺的電報好好的再讀一次。

梅勒半年前隨偵查團進入迷霧後失蹤了 ——父

他始終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過短又直白的陳述句令他此時躁動的心情無處安放,從芬納利寄來的家書一項如此,為什麼連摯友失蹤了都要過了半年才告訴自己?僅僅只為了不讓自己不在學業上分心?他忿忿的揉緊電報,抬起手卻遲遲無法將紙團扔出窗外,最後顫抖著放回書桌上攤平,只為了不要讓那個名字如同其主人般的消失。

去年夏末,父母為了慶祝他考上了首都的歷史系學院在家辦了一場派對,日子就在他離開的前夕,他卻和梅勒在入夜後一同悄悄溜出派對,躲在兩人小時候蓋的秘密樹屋裡喝酒。

樹屋裡堆積著許多破銅爛鐵,年幼的他們曾經異想天開的也想打造飛船,最後卻因為缺乏核心零件而作罷,勉強清空地板後他們躺下來望著兩人曾經一同在天花板上繪製的簡陋星空,梅勒臉上滿是難以抑制的喜悅,一手拎著酒瓶另一手興奮的揚起早上收到的通知書,宣告自己入已是偵查團的一份子,奧德里奇則開心的祝賀著他,在酒精的作用下無視了心中那點失落,看著那片兩人想像中的星空,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很久之前早已察覺梅勒是個遷徙者了。

學歷史的他再也清楚不過,這是個刻寫在基因裡的宿命,當翼人的族群數量達到飽和以後,遷徙者基因就會從一部分的翼人之中甦醒,促使他們建造飛船離開熟悉的家園飛往遙遠的群星之中尋找合適的世界建立新家園,每一代的翼人群落都是從遷徙者開始的,直到百年前的迷霧擾亂了一切。

無法啟航的遷徙者們最終成立了偵查團,一批又一批的離開浮島飛向那片沒有盡頭的迷霧,一個接一個的失蹤,成功回來的遷徙者們則是等待著下一次的偵查,然後義無反顧的出發,就算失蹤了很快的也會有新生的遷徙者們替補上去。

在醉倒之前,他恍惚的聽著梅勒在說星辰的故事和進入偵查團後想做什麼,究竟說了些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是使勁的讓自己別閉上眼睛,想再多看一會談論到未知的未來時遷徙者們獨有的那份閃耀。

隔天他帶著行囊與頭痛坐上飛往首都的飛船,臨行前從略帶責備眼神的父母口中得知昨晚是梅勒將醉得迷糊的他送回來的,安置好行囊後他站在窗邊看著越來越遠的芬納利,找到了位於城市邊緣的偵查團駐紮點,梅勒應該已經去裡面報到了吧。

他回到小寢室裡吞下幾顆止痛藥,決定補眠一會,在心中祝福著都在朝夢想前進的自己與梅勒,然後在機械的低鳴聲中沈沈睡去,抵達首都後展開新生活。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梅勒,那天因為酒精遺忘的話語卻在此時從記憶緩緩浮現。

「奧德里奇。」

「嗯?」

「如果我失蹤了⋯大概是因為星星太美麗了讓我忘記怎麼回來了吧。」

「你這樣很不厚道。」

「如果我找到了,我會想辦法讓你知道的。」

你要怎麼讓我知道?

奧德里奇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頭白色的天空,無用的憤怒與遺憾不能帶給他什麼,雙手顫抖的越發厲害,明明開著窗戶,房間裡的空氣卻沈重的像是在擠壓他一樣,直到再也不能好好吸上一口氣為止,他抓起咖啡與杯子跌跌撞撞的逃出房間,將電報留在書桌上,奔往宿舍的茶水間裡沖了杯咖啡,不顧杯子還冒著煙便猛喝了一大口,同時被燙到舌頭也狠狠的咳了好幾口,將手中的咖啡也濺到衣服上。

眼看咖啡是喝不成了,只能頂著一身濃郁的咖啡味來到洗手台邊把衣服沖乾淨,水龍頭裡的水與他的眼淚一同沖刷掉了污漬,他深吸了一口氣,洗了洗臉,帶著所剩無幾的咖啡回到房間,電報依舊躺在書桌上。

奧德里奇把它收進資料夾裡,喝了點咖啡,讓溫熱苦澀的液體安定他的心情。

從梅勒被檢驗出是遷徙者以後,他就暗自鬆了口氣覺得自己沒有沒有梅勒那股無所畏懼的勇氣只是因為自己生來就不是遷徙者,心安理得的停留在原地安穩的過日子,就算日子令自己感到不滿意也不做反抗。

聽見了外頭傳來了鐘聲,奧德里換了件衣服奇離開宿舍,抱著混沌的心情去上課完後他前往了導師辦公室。

...

「轉系?」老師疑惑的看著他。

「是的,」他點點頭,「我想當飛船工程師。」

說出口後他感覺自己終於能好好呼吸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