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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光》第八回

　　早瀨憑著記憶體裡留存的病歷資料，先試著打了好幾天的電話，卻始終無法撥通。

　　最後找到白雪巴的地址，到達時卻發現這裡的住戶早已搬走。

　　向鄰居們詢問也沒有人知道她搬去哪裡。

　　一無所獲的早瀨忍不住想白雪巴這個人該不會是騙子吧？

　　那就太可惡了！

　　輕易就欺騙可愛的花那。

　　關於白雪巴，是除了醫院每日共事的人以外，早瀨印象最深刻的人類了。

　　早瀨的記憶裡全是健屋經常向自己說起：白雪巴跟她聊些什麼，又買了什麼給她，白雪巴那些有趣甚至可愛的舉動，說完又露出一臉幸福的可愛笑容。

　　如果不是發生那場醫療事故，早瀨相信健屋還在醫院等待白雪巴來接她，想像著她們有一天能一起在外面的世界自由生活。

　　騙子！

　　持續關機的電話，不存在住戶的地址，無人得知的去向。

　　──所有資料都是假的吧。

　　回想起人類醫生的惡劣行徑，早瀨深深唾棄著：果然人類一點都靠不住！

　　她開始為健屋感到不值得。

　　即使即將面臨殘酷處分，第一時間也是想著白雪巴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想為那個人類保留相處的記憶，不想讓那個人類獨自記得而感到寂寞。

　　健屋是那麼相信的，相信那個人會找到她。

　　混蛋！

　　以後讓她見到就要狠狠揍白雪巴一次！

　　繼續待在這裡也沒有意義，早瀨只能無奈的嘆氣，決定先回文美的工作室。

　　準備去實行原本考慮的笨拙方法，一個一個去找健屋負責過的病人。


　　＊　　　＊　　　＊


　　白天方便拜訪時，一一劃去原本可能的名單，晚上就幫忙文美的材料收集，即使文美沒有限制還款時間，她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在排除幾十個可能性以後，名單愈縮愈短，她開始期待剩下的名單中能找到買下健屋的那一位。

　　但如果都不是呢？

　　她發出一陣長長的嘆息，忽然明白為什麼醫院裡長住的那些人類這麼喜歡嘆氣了，那是儘管做盡一切努力，依然對未來不明的無能為力感。

　　真到那個時候，只好再麻煩文美問問工作室主人能不能幫忙吧。

　　文美提過工作室主人有時間的話，通常半個月到一個月就會來工作室一趟，為她帶來仿生人難以獨自購買的商品，包括專用血袋那些緊急補充藥品都必須由人類供給。

　　早瀨抱著收集來的零件返回時，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文美工作室前的小巷走出，準備過對面馬路。

　　她不敢置信的看了好幾眼，核心分析比對曾經的資料。

　　將零件小心的放到地面，盡可能不發出引人注意的聲響。

　　她必須好好確認一下，迅速跟了上去。

　　對方繞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最後再度步入小巷。

　　她困惑的想著為什麼跟去文美那邊的感覺很像。

　　她不記得這個人有被通緝過──

　　只好悄悄跟進小巷。

　　忽然被一陣強大的力道撞上。

　　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被對方用力抵住脖頸，壓在牆邊質問：「什麼事？跟著我好幾條街了吧。」

　　「白……白雪巴！是我早瀨走──咳咳咳！」

　　「早瀨小姐？」巴迅速鬆開箝制的手：「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怎麼不說話只是跟著我，新環境還好嗎？」

　　巴沒有等到回答，卻錯愕的等來早瀨一拳揮向自己的臉。

　　毫無防備的臉上直接挨了一拳。

　　巴連忙擋住早瀨打算持續下去的攻勢，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對早瀨出手還擊，只能被動採取防禦。

　　「早瀨小姐！這是在做什麼？」

　　早瀨才剛收回手，又狠狠的擊向巴。

　　「做什麼？這是代替花那懲罰你！」

　　「欸？代替花那？……懲罰我？」巴這次直接抓住早瀨的手，也僅僅是制止動作，馬上就任由早瀨嫌惡的用力甩開。

　　「還想裝傻嗎？欺騙花那的大騙子，資料都是假的！」早瀨再也打不到人，氣得只能怒視著直指對方。

　　「我欺騙花那什麼？還有假資料又是怎麼回事？」巴除了被無端指責的錯愕，更多的是茫然。

　　「電話打不通，那個地址根本沒人住！花那感到痛苦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早瀨小姐是不是誤會了──」

　　話還沒說完，早瀨就氣得反駁：「你們人類最擅長的就是謊言，現在又想說服我你不是騙子嗎？」

　　「早瀨小姐！」巴的神情變得非常認真，一字一句地說著：「我不清楚早瀨小姐誤會了什麼，但關於花那的事情，我比誰都還要認真對待。」

　　「電話呢？為什麼打了好幾天都沒撥通！」

　　「任務中不能使用沒有經過反竊聽的普通手機。」

　　「……那地址呢？為什麼那裡沒有人住？鄰居也沒人知道你的去向。」早瀨的語氣不再像一開始的咄咄逼人。

　　巴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頰：「之前住的地方你去看過了吧？那裡的居民什麼人都有，也因為只是用來睡覺的地方而已，空間很小……」

　　早瀨不明白白雪巴為什麼突然這種反應，不是在好好回答她的疑問而已嗎？

　　「我呢，想著這次任務結束就能去接花那一起住了，換到更好的環境，至於不讓其他人知道新的地址，也是不想因為我曾經的工作影響到花那的新生活。」

　　早瀨張了張嘴，只能說出類似「真的？不是騙人的嗎？」，反覆問了幾次確認著，像是在消化這些意料之外的資訊。

　　「早瀨小姐也想見見花那吧？」

　　「咦！你知道花那在哪？」

　　「當然，我說過不管在哪裡都一定會找到她的。」

　　「……那我剛才不就像個蠢蛋一樣嗎？對著自己想像出來的事情生氣──不，不行！我可不能輕易相信人類了！我要親眼看到花那好好的。」

　　＊　　　＊　　　＊

　　巴一進玄關就喊著「我回來了」，前來迎接的健屋穿著十分居家，脫下熟悉的白袍換上尺寸大了一號的寬鬆T恤，外罩一件貓咪圖案的圍裙。

　　臉頰沾了奶油，一副剛從廚房出來的樣子。

　　「巴今天好像比較晚回來呢。」

　　「有點事情耽誤了，今天怎麼樣？」

　　巴上前以拇指擦去健屋臉頰沾到的奶油。

　　健屋笑得眼睛微瞇：「健屋今天學了蛋糕的做法，等等嚐一下味道吧。」

　　「嗯！很期待喔。」

　　健屋這才看到跟在巴身後的陌生人，正用一臉感動的神情注視自己。

　　「花那！」

　　巴稍微側身讓開走道。

　　健屋忽然被對方衝過來用力抱個滿懷。

　　「欸？巴？這位是？」

　　「花那！──啊！對不起，走姐忘記了。」早瀨鬆開懷抱，擦了擦眼睛。

　　「真的……再次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巴向健屋介紹起早瀨：「你過去在醫院工作的時候，這位早瀨小姐除了是你的指導者，也一直很照顧你。」

　　「抱歉，是早瀨小姐吧？健屋忘記很多重要的事……可以告訴健屋更多關於早瀨小姐的事情嗎？」

　　聽到健屋陌生又客氣地喊自己早瀨小姐，早瀨有點想哭。

　　但如今還能見到健屋像過去那樣幸福的模樣，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

　　已經足夠了。

　　「早瀨小姐也有很多話想跟花那說吧，你們慢慢聊。」

　　早瀨看著健屋先是請自己坐下聊天，白雪巴就拿來仿生人專用的放鬆茶飲。

　　在這個人類家中，那樣自然的相處互動，讓她感到欣慰又有些感嘆。

　　沒想到最後會以這樣的形式實現她們在外面世界自由生活的願望。

　　那個人類就像健屋一直相信的那樣，找到了健屋，而且好好地一起生活著，即使失去仿生人最珍貴的記憶，也能一如既往的溫柔對待健屋。

　　真相是這樣的話，她也能放心了。

　　她接過茶飲，真心的向白雪巴道謝，正在品嚐時。

　　「剛剛就想問，巴臉上的瘀傷是怎麼了呢？」健屋擔心盯著巴的臉。

　　『噗！』茶噴了出去。

　　「抱歉！」早瀨一臉心虛，狼狽的擦著桌面。

　　「這個啊──只是在外面不小心撞到了，力道特、別、大喔……」巴好笑的看了早瀨一眼，立刻做出委屈的表情向健屋討安慰。

　　「還是很痛嗎？」健屋心疼的輕柔撫摸巴的臉。

　　「是呢，但只要花那做一件事，就會不痛了。」

　　早瀨聽到白雪巴的話，原本的罪惡感就先消失一半，挑了挑眉，感覺自己很像在看什麼拐騙無知少女的現場。

　　「什麼事？」健屋認真求知的注視著巴，一副做什麼都可以，不會的也能立刻學。

　　仗著早瀨理虧，巴得意忘形的指著自己的瘀傷，連教學的語氣都輕快起來：「很簡單喔，只要花那對這裡溫柔的吹吹氣就好了。」

　　「真的？但是醫學知識裡沒有這種紀錄……」健屋困惑的搜尋資料庫。

　　「喂！那個姓白雪的，你在教花那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下一次是不是要跟她說親一下就不會痛了？」

　　「等……我還沒想到那邊。」巴困窘的以手摀嘴。

　　早瀨看到白雪巴的反應先是感到驚訝，接著就連健屋也很害羞的樣子，往另一邊偏過頭去。

　　「我說你們本來是這麼純情的感覺嗎？」早瀨忍不住吐槽，嘀咕著：「當初在醫院不是這樣的吧──」

　　「早瀨小姐！不是有很多話想跟花那聊嗎？」巴連忙制止早瀨繼續說下去。

　　「哦，哦……」早瀨又喝了一口茶，她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

　　但是，她們在一起生活很快樂，健屋能得到幸福，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