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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lling slowly (11)


《女子的生活》後藤忠臣 X 《交錯的想念》乾和臣












11.

那天之後，和臣的身影不斷在後藤腦中徘徊。

白天，和臣比玻璃珠更明亮的雙眼總會誠摯地看著自己，用清亮的聲音呼喚著『後藤哥』；夜晚，和臣比絲綢更滑順的肌膚經常溫柔的貼近自己，用軟儂的語調喊叫『後藤哥』。

本來就沒什麼戀愛經驗的後藤根本不知道該拿自己的腦袋怎麼辦才好，他日思夜想，最後只希望能快點找到機會告白，給自己一個痛快。

可是和臣已經開始準備期末作品展，該展是業界每年從學界選拔潛在人才的管道之一。

學期初時全校學生皆可繳交概念藍圖：裝置藝術、影像、畫作，設計展品不拘，由校方篩選審核過的同學於學期間與負責教授討論、期中時製作基礎架構，待內容明確，再完善作品、並於寒假進行展出。

聽說井上是近十年來第一個從一年級就年年入選的學生，沒想到過了兩年和臣也成了一年級唯一一個入選的人。和臣跟後藤說的時候上揚的眼睛閃閃發光、看起來鬥志滿滿，自此和臣完全專注於製作，而後藤怕自己打擾到對方，便回到小川家繼續窩著，只有在通勤路上偶爾遇見彼此。


***


兩人再次相約時，已經是期末作品展前一個週末。

和臣帶著後藤在展覽向外公告前先一窺究竟。幸虧和臣的講解淺顯易懂，即使是藝術絕緣體的後藤也逛得不亦樂乎。

除一般獲選作品，展場另外劃分特別邀展的區域，該區集結校內知名的創作者及當地藝術家的作品，不論是質感或完成度都比其他展區高出許多。

後藤跟在和臣後方讓人帶路導覽，走馬看花的繞過所有的作品後進到最後一個空間──

青綠的草地呼應湛藍的天，一連串相似卻以光影變化創造不同風情的照片陳列於展廳正中央，前方以投影添加動畫效果，將平面的景色轉為立體，加上散發於環境中的自然清香，使人一瞬間進入無垠的草原。

這個區域只有展出井上的作品，豐富的設計令所有人駐足欣賞，但後藤並非因為展品停留，而是因為那背景的照片他再熟悉不過，那些風景出自和臣。

「和臣，這是不是──欸？和臣？」

被呼喚的人頭也不回拎著手機步出展場，後藤追上時和臣正在會場後方講電話，嚴肅的表情跟略高的語調帶著後藤從沒聽過的不悅。

後藤依稀聽見『盜用』、『說明』等字詞，剩下的句子相當模糊，不過對照剛才的情況也大概猜得到發生了什麼事。

回家路上和臣特別安靜，連兩個人在便利商店挑選晚餐時都興趣缺缺。後藤隨意拎了幾罐低濃度的啤酒，又把架上所剩無幾的餐點全掃進提籃中一併結帳。


***


「那個……剛剛看你滿生氣的，是井上嗎？」

「嗯，井上學長會照常展出。」

和臣說，井上誇讚和臣這次參展的微電影創意十足，即使跟學長姊們的作品相比也毫不遜色。

和臣說，這次展覽會邀請的業界權威影響甚大，如果能嶄露頭角，未來肯定不同凡響。

和臣說，他不斷想把討論拉回正題，井上卻對未經同意而使用和臣照片的事情輕描淡寫，沒有道歉、沒有徵求允許，只是一味抒發自己的設計理念，沒給和臣任何解釋，兩人的對話就結束了。





「著作權什麼的，和臣就這樣算了嗎？」看著和臣從一早神采奕奕到現在變得無精打采，後藤原本開心見面的情緒降到了谷底。

他氣井上隨便的態度、氣和臣一通電話便妥協、也氣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至少爭取一下？現在還沒正式開展，或許還有機會──」

「我要怎麼爭取？井上學長跟我說的話大家比較相信誰？」

和臣轉頭跟後藤對上視線，總是熠熠生輝的亮眸如今卻似夜空一般黯淡，淚水早已盈滿眼眶。

發現自己失態，和臣下歛了眼瞼，長嘆一口氣後輕聲說：「學長的作品都做好了，離展覽開幕剩不到一週，就算不喜歡，為了活動好，也只能這樣。」

兩人的對話就此停止，直到和臣進屋前才打破沉默：「抱歉，我今天有點累，可能需要自己靜一靜，後藤哥今天先回家吧。」

總是為自己敞開的門第一次在面前緊閉，後藤看著和臣的身影從門縫中消失，卻無能為力。


***


後藤倚在門外抱膝坐地，抬頭望著一點星辰也沒有的暗夜。

今晚的天空跟後藤第一次向小川求救時一樣，那時他的人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而小川收留了無處可去的他，帶給他一絲希望。

之後他遇見了和臣。

第一次見到和臣晶瑩的眼眸，後藤就無法離開視線。即使勾著對方脖子的混混看起來不好對付，後藤還是硬著頭皮回到巷弄中用爛招拉著人逃跑。

第二次見到和臣明亮的雙眼，後藤馬上認出那個男孩。接下來只要見到和臣他們都會聊天、一起度過週末，前陣子後藤甚至幾乎天天住在和臣家麻煩對方，也沒見和臣有半點不悅。

這男孩太好了，好得讓後藤總想為他做些什麼，可是黑夜沒給他答案，只是渲染了無助的心情。




「後藤？你怎麼靠在門口？乾同學呢？」小川一開門便推倒靠在門上的後藤，後者不像之前迅速起身露出傻傻的笑容，而是回到屈膝抱腿的動作，像被拋棄的狗狗一樣抬起失落的臉。

小川讓香橙先留在屋內，自己則走出門外，蹲下身與後藤平視。

早上還開開心心的人，怎麼晚上變成這樣？

他接過後藤遞來的便利商店袋子，裡面淨是熱量炸彈，而且啤酒都不冰了，反而是後藤伸出的手連手套都沒戴，指尖跟耳根都因冬夜低溫而微微泛紅。

「晚上帶這些東西來，你知道卡路里多高嗎？」

以前的後藤會張著嘴說他不知道，最近的後藤會噘著嘴說偶爾吃一下沒關係。

眼前的後藤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說：「小川，和臣剛剛看起來好傷心，我想安慰他，卻讓他更生氣了。」

「小川，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