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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不明白，那個女人為什麼能從裙底變出那麼多東西。

對，裙底。那黑髮藍眼的女人總穿著一件長及腳踝的黑裙，裙擺寬鬆，晃蕩起來優雅而有韻味，腰部緊束出的線條卻又那麼性感。

那女人總能掏出些與這身優雅裝扮毫不相關的東西，例如小刀，例如槍枝與小型炸彈，或是天知道哪裡搞來的高科技裝置。

她常常在想，這長裙到底是什麼異次元空間，怎能塞下那麼多東西而外表毫無異樣，一點詭異的突起都沒有？

某日她終於忍不住好奇，以「搭檔間沒有祕密」為由，掀起了那女人的長裙一角——她如願以償看見超乎想像數量的綁帶、固定帶、戰術腿環等物，上頭固定著各種小東西，五花八門，令她大開眼界。

哦，還有個意外收穫，她這搭檔的腿筆直修長，皮膚又白又細，真不是普通好看。

「看夠了嗎？」
「當然不……咳，夠了夠了。」
她放下裙擺正要退開，就聽見女人輕哼一聲，給了她毫不留情的一腳。

而且姿態還該死的優雅，裙擺揚動猶如花之輪舞，簡直藝術。

痛死了，這人下腳還是一樣毫不客氣。她捂著受擊處，邊痛呼邊暗罵自己：但是，媽的……我怎麼就這麼喜歡這個捉摸不透的女人呢？

***

她與她的孽緣始於數個月前，由上頭指派的潛入暗殺任務。那時在作為前輩的黑髮女子面前，她還是個乖巧──至少表面乖巧──的菜鳥。

「代號霰石，首次出外勤，還請前輩多多關照了。」她撥好落下的白金色額髮，將任務文件交給初次見面的搭檔，而黑髮女子接過瀏覽，柳眉無意識蹙了起來，最後只抬頭瞥她一眼。

「代號寒鴉。前輩就免了，我聽不習慣。」

她能發誓，直至今日她還記得清清楚楚：那雙美麗的藍眼睛裡除了嫌棄和質疑，沒有別的，噢，這真令人受傷。但她生性開朗，搭上出發的車後，這份受傷便被拋到車外，隨風飛散。

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是荒蕪與廢墟，遠方則是沙漠，無邊無際的塵土被暴風颳起，模糊了天地界線。


這是個飽受戰亂與異常天災蹂躪的世界，土地被荒漠佔據大半，資源日益缺乏，往昔的「國家」系統崩解，以無數分裂區域之姿，或競爭或戰略合作，在這片大地上苟延殘喘。

在舊時代的「國」、現在的「區」之間獨立行動的團體並不少，她們隸屬的傭兵團便是其中之一；傭兵團鮮少執行此類任務，畢竟對粗獷慣了的傭兵而言，如此細緻低調的行動難度驟升，但在資源缺乏的時代，即使不擅長也必須嘗試。

因此，她們才會在這兒，一起出動。

「不，我還是不懂。」再次確認完任務說明書後，她躺上落榻處的雙人大床，嘆道：「所以為什麼是派我們呢？你有經驗，我可沒啊。」

女子剛從浴室出來，擦著濕髮，對投去冷淡視線：「你過去只參與後勤，沒出過門？」
「不不，戰場支援和資材檢收之類……總之我是出過基地門的。嗯唔？」
女子掐了掐她的臉：「出入荒漠，臉還能長成這樣，資質不錯。」
「……」她無語一會兒，問：「所以挑上我，就只因為臉？」

女子沒有回話，卻猛然伸手解開少女腰間的綁帶。

「哇，你做什麼？」她驚呼，寬鬆浴袍卻已大敞，渾圓肩頭與白皙胸乳皆暴露在彼此眼前。她不甘示弱，回拽黑髮女子的浴袍，讓對方上半身也一絲不掛地袒露出來。而對方任她動作，無動於衷，只是瞇起眼打量眼前的軀體，低語：「這種任務，那些滿是疤痕的身體怎扮得來？」

確實有理。她沉默不語，陷入思考，卻在注意到對方左胸口有顆小小的紅痣後動了玩心，大膽伸手去戳，半開玩笑說，這像枚瞄著心臟的準心。

她以為寒鴉會直接拍開，卻沒想到對方握住那隻手，將指尖按在痣上，揶揄道：「那這樣，就是槍枝直接抵在我心上了，對嗎？」說著將指尖按的更牢，低語：「要不要打賭……是我將死於你的槍口，或你死在扣動扳機之前？」

她愣了愣，低笑一聲，更加大膽地展開手掌，覆在那團軟肉上──細膩且溫熱的手感，隔著皮肉傳來的搏動，無不向她展示生命的鮮活。

「哎，賭什麼。」她以誇大語調回答：「如此美人，我哪捨得開槍？」
「油嘴滑舌。」女子鬆手，順帶給了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兩人各自理好衣物後，女子才說：「任務不難，難的是行動後的逃脫。這大概也是為何指派你的原因之一。」
「為何？」
「派沒經驗的，死了比較不心疼。」她語氣平淡，彷彿談論天氣：「需要送回團裡的，是由我竊取的資料，不是人。只要東西送的回去，我倆死在路上也沒關係。『棄子』，明白嗎？」
她安靜了一會兒，才道：「嗯，明白。」

「那麼，有什麼遺言想先說嗎？」

白金髮色的年輕女孩沉默一會兒，啟齒：「有位前輩跟我說過，『每次任務、每次旅程，就像一次戀愛』。」
「戀愛的盡頭是婚姻，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任務最後八成也是進墳墓。這點而言確實挺相似。」黑髮女子輕哼：「這就是你的遺言？」

「當然不。」她答，隨後趁對方反應不及，捧起一綹黑髮，輕吻髮稍。

「我只是想，能不能把這句話當真，每次與你一起的任務，都當作一場戀愛。」她問：「也許該這麼說……寒鴉，你會允許我，成為你的追求者嗎？」語畢，她閉上眼，猜想女子大概會冷言冷語，或者乾脆回以一巴掌，卻未料到頰側傳來溫軟的觸感，她詫異睜眼望向對方，正對上那雙神祕的藍眸。

「很大膽的想法。」眼前的女子依然神色冷淡，語氣卻帶著笑：「可以，我允許。」說著停頓了下，指尖輕點唇辦，「至於親吻這裡的權利，就等你完成任務後，自己來取吧。」

「當然沒問題。」


寒鴉凝視眼前的年輕女孩，那雙堅定回望的灰眼珠，彷彿日光下的寶石，正散發美麗的細碎微光。
霰石。她默語她的代號於心，而後，這麼多年來罕見地將誰的名號往心裡刻上──且刻的比他人都更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