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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行者

　　

　　

　　

　　00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悄然溜進房內，卻無法照亮房間主人。漆黑一片的臥室中，只有電腦螢幕微微的亮光映照著對方的面龐。

　　眼睫低垂，像是在沈思，又像是在等待著某個人。

　　等待某人發現他在這無盡孤獨之中。

　　

　　01

　　

　　指尖流暢地滑過琴弦，木吉他低低地回應著彈奏者，於是旋律便由此刻開始躍動著。

　　透過電腦傳出的旋律讓此刻靜謐的房間多了些許柔軟與生氣。

　　是微涼的陽光，想要溫暖周圍，卻生澀得不可思議。透過樂曲傳達而出的，是被掩蓋在冰冷的技巧下有些笨拙的情感。

　　不知不覺照亮了所有呀。

　　默默聽完整首歌曲，伊諾克張開眼睛，唇角已然揚起。雙手放到筆電上，他想將剛剛腦袋裡一閃而過的靈感記錄下來。

　　「哥，你該休息了！」少女推門而入就看見伊諾克對著筆電眉眼含笑的樣子，金黃的陽光灑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既溫柔又耀眼，美好得像是不屬於凡間。克蘿伊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有些無奈：「你又在聽那個歌手的新歌嗎？」

　　伊諾克順從地停下動作，笑瞇瞇回應道：「我早就聽完了。」

　　克蘿伊將水杯放到床邊，順手闔上伊諾克的電腦，問道：「你這麼喜歡他嗎？網路上不是很多人吐槽他？」

　　「說什麼只會炫技，一點都感受不出情感什麼的？」

　　聽著克蘿伊唯妙唯肖地模仿網路上的評論，伊諾克只是笑笑沒有多做解釋。

　　「你不生氣嗎？不是喜歡他？那個叫做無人機的歌手？」克蘿伊好奇地看著伊諾克，她其實並不在意網路上對無人機的評價，只是因為伊諾克每次聽了他的歌精神都會好很多，她才跟著關注對方的。

　　她其實對於對方好不好根本沒有概念。

　　「我想他也不會生氣的。」伊諾克好脾氣的拿起水杯，例行公事一般做完他每天都要完成的任務，「畢竟那些評論不見得完全正確。」

　　「他們也不了解他。」

　　看著算得上神采奕奕的伊諾克，克蘿伊聳聳肩，「那你了解他嗎？」

　　「或許不吧。」這麼坦誠的伊諾克反而讓克蘿伊不知道說什麼好，幽幽地嘆了聲：「不了解你還這麼開心，到底為什麼呀？」

　　「秘密唷！」克蘿伊得到的是近乎俏皮的回答，雖然有回答約等於沒回答。

　　但她也沒再糾結，將伊諾克的電腦收起，然後離開房間。

　　關門前她看向伊諾克，「秘密就秘密吧，你該休息了。」

　　伊諾克也看向她，「嗯，晚安。」

　　

　　02

　　

　　無人機，當代網路名人。以一手酷炫的吉他技巧在各大影音平台一炮而紅。

　　不唱歌也不露臉，頂多就是露出修長好看的手指。無論怎麼樣的樂曲到他手中，都會以華麗的手法被演繹而出。

　　精準而完美得不近人情。因此得到相當兩極的評價，喜歡的人為他的技巧而讚嘆，不喜歡的人則認為他是在炫技，並沒有體會樂曲的精髓。

　　然而無人機本機對此無動於衷，他正看著收到的樂譜苦惱。

　　再怎麼複雜多變的樂曲對他來說並不困難，正好相反，面前這份簡單而純粹的旋律，才讓他無從下手。

　　不管怎麼樣，都覺得少了點什麼。

　　他打開了電腦，思考了一下，才開始打字。

　　［無人機］：我可以改譜嗎？

　　［無人機］：就改一點點🤏

　　［無人機］：可以嗎？

　　［無人機］：音樂.mp3

　　［無人機］：我怎麼彈都不對。

　　對面的人並沒有馬上回應，但他也習慣了，撥弄著琴弦，無人機開始思考著——要怎麼做，才能把這首曲子彈得更好呢？

　　

　　收到電腦提示音的時候，已經離他私聊對方的時間過去很久了。

　　一開頭就看見對方的笑臉表情，然後是對他的回覆。

　　［Enoch］：可以的。

　　［Enoch］：期待你的作品。

　　［無人機］：我會努力的！

　　［Enoch]：還沒睡？

　　［無人機］：練琴練到忘記時間了。

　　［無人機］：傻笑.jpg

　　［Enoch］：早點休息呀。

　　［無人機］：你也是！

　　這次的訊息隔了很久都沒有回應，無人機已經準備好要把晚安發送出去了，對方的回應才悠悠跳了出來——

　　［Enoch］：我會的。

　　心滿意足的回應了對方，無人機卻絲毫沒有早點休息的打算，只覺得鬥志滿滿。

　　再練一會琴吧。

　　

　　

　　

　　03

　　

　　

　　第一次遇見無人機的時候，對方正背著木吉他在路邊表演。

　　陰鬱的天空以及細密的雨絲——鳥籠中小小的烏鴉，大大的吉他以及輕快的旋律。

　　無人的街道上，這樣的景色有種孤寂的味道，但偏偏主角絲毫不覺。

　　他只是愉快的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這讓原本只是想避雨的他被深深吸引了，看著那個彷彿在發光的人，他感覺自己彷彿被傳染一般也跟著激動起來。

　　很熱。

　　但對方看見他之後那驟然亮起的雙眼，讓他又感覺很值得——

　　「你是我的粉絲嗎？」

　　「從現在開始的話，是的。」

　　聽完他的話，對方似乎很開心——「我是無人機，我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我是伊⋯⋯」話還沒說完，就感到一陣眩暈，然後便不省人事——暈過去前他甚至還有心情想，原來發燙不是錯覺呀。

　　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克蘿伊擔心的臉。

　　「你怎麼跑出去了？」

　　「散步的時候，遇到大雨來不及回來。」

　　「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帶著抱歉的笑看向克蘿伊，伊諾克繼續問著他關心的話題：「我是怎麼回來的？」

　　「應該是有人把你送回來的？我聽見敲門聲，哪開門你就在門外了。」克蘿伊嘀咕著要好好感謝人家之類的話，邊催促著伊諾克回房間睡覺。

　　伊諾克順從地回到房間，不打算讓妹妹擔心，只是有些可惜。

　　剛剛沒能再多跟那個人多說兩句話。

　　懷抱著遺憾的心情坐回床邊，卻聽見窗戶邊傳來咚咚的聲響。

　　一隻小烏鴉正用小巧的喙敲打著他的窗戶，就像敲門一樣。打開窗放鳥兒進來，伊諾克猶豫了一會後，用手指輕輕摸了摸對方的頭。

　　對方親暱地蹭了蹭他的手指，伊諾克看著漆黑的鳥兒，又想起了無人機。

　　以及他的曲子。

　　

　　

　　04

　　

　　伊諾克總覺得，他不是第一次見過無人機。

　　逗弄著手邊的烏鴉，他低低地唸了一遍無人機的名字，手掌下的鳥兒卻忽然僵硬。

　　如此明顯的反應伊諾克自然不會察覺不了，帶著試探，他又輕喚了一遍無人機的名字。

　　僵硬的鳥兒沈默了一會，才認命似地開口：「⋯⋯你怎麼知道是我？」

　　看著對方似死如歸的樣子，伊諾克抿唇含笑，沒有告訴對方他是詐出來的。

　　「可能是因為，粉絲與偶像的默契吧。」

　　看著對方因為他的話閃亮亮的樣子，伊諾克感覺良心隱隱作痛，但又覺得對方真的很可愛——

　　「我看你突然昏過去了，雖然找到你家，可是還是有點擔心——你沒事吧？」看著無人機擔心的眼神，伊諾克感覺心裡很溫暖。

　　他的身體讓他長期不能待在戶外，雖然不會影響到生命，但他卻不能長期接觸外面的環境。

　　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來自家人以外的關心。

　　伊諾克對著無人機搖了搖頭，「沒事，不嚴重。」

　　不知道他的話哪裡刺激到無人機了，對方瞬間雙眼含淚，好像誤會了什麼。

　　「沒事！我一定會陪著你的！」

　　「還是你有什麼想聽的曲子嗎？我可以練習給你聽！」

　　⋯⋯無人機的話讓伊諾克的心跳了一下。

　　曲子嗎？

　　他打開床邊的櫃子，裡面雜亂散落著各式樂譜。

　　猶豫了一下，伊諾克才轉頭對著無人機笑道：「你看看裡面有沒有適合的。」

　　看著無人機認真地審視他的樂曲，伊諾克忍不住有些緊張起來。

　　不能出門的日夜，他獨自一人寫滿了各式的樂曲，那些跳動的音符像是他的朋友，陪伴他過了許多日夜。偏偏他的體力並不足以支撐他學習任何一種樂器，更遑論去演奏⋯⋯他一直以為，這些樂曲只能像他一樣，永無天日的埋葬在這房內。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伊諾克甚至想著，也許是他太貪心了——他的曲子也許根本不適合演奏。

　　「是我⋯⋯」

　　「太棒了！這些，真的可以讓我演奏嗎？」

　　無人機發光的雙眼，像極了雨後的陽光，照亮了無盡的日夜，直抵他的眼前。

　　那一瞬間，伊諾克覺得那些孤單的時光也許只為了換與他的一次相遇。

　　他的孤單是值得的。

　　有些哽咽的，他說：「當然。」

　　「只要你不嫌棄。」

　　

　　05

　　

　　知道他是「無人機」，是更之後的事情了。畢竟幾乎沒有人會將本名當作網路上的暱稱，這樣一想，難怪他當時聽見無人機的名字時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原來是早就在網路上聽過他的演奏了。

　　對方也真的如他所說，將他的曲子一首一首的演奏，並發布在網路上。雖然反響很好，但批評卻也是有的——以前的他，或許是遺憾，總是在譜裡填滿了各式以他的體力根本無法做到的高難度技巧。

　　以至於讓大家誤會無人機是個只會炫技的人。

　　明明不是的——

　　他記得，那個雨天裡，他聽到的那首溫柔的歌曲。

　　分明就和他依樣然柔軟。

　　所以他試著開始回到最簡單的旋律，看著無人機的回應，伊諾克微微皺起眉頭——果然他的曲子還是不夠成熟嗎？

　　才讓無人機這麼困擾。

　　在伊諾克心底，無人機是位出色的樂者。沒有他駕馭不了的譜，只有配不上他的樂曲。

　　——沉思著，該怎麼樣才能讓樂曲更配得上無人機，他的電腦卻提醒他有新訊息傳來。

　　［無人機］：樂曲.mp3

　　點開對方傳來得檔案，就是一陣熟悉的旋律⋯⋯他，並沒有改譜呀。

　　［無人機］：不管怎麼改，果然還是原版最棒呢。

　　［無人機］：但我總是覺得哪邊彈不好，我可不可以去找你討論？

　　［無人機］：我是說，當面。

　　對方的話讓他心臟忍不住劇烈跳動起來，不僅僅是因為肯定，更因為對方說要來見他。

　　沒有過多的猶豫，伊諾克馬上敲下回應。

　　［Enoch］：好。

　　［Enoch］：待會見。

　　［無人機］：哎，我原本是想著明天，算了待會見！

　　

　　看著對方最後留下的文字，伊諾克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好期待呀。

　　

　　06

　　

　　他本是孤身一人。

　　卻有了能與之同行的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