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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的假話與真心〉

幽都的夜晚比人間來得幽深,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草氣息,混合著雨後未散的濕潤冷意。

千草站在門外,望著那間草藥商行的大門微微皺眉。

這幾日監察隊接到的密報越來越多,朽葉頻繁出入人間的行為已經引起上層注意,而他奉命盯著這個可疑的傢伙,卻發現對方整整兩日沒踏出這扇門。

千草本以為是朽葉終於消停了,結果今日卻聽說他連店鋪都沒開,疑似是病倒了。

他原想無視這件事,反正這傢伙遲早會自己活蹦亂跳地滾起來,繼續那讓人討厭的狡詐生意。

鬼使神差地,他最後還是來到商行門口。

一定是鬼迷心竅了。他想。

門輕輕推開,屋內沒有點燈,只有些許幽光自窗隙滲入,映照在堆滿藥材的桌案上。千草踏入室內,靜靜環視了一圈,最後在裡屋的矮榻上發現了朽葉。

——確實是病得不輕。

千草在心裡評估,略顯冷淡。

朽葉裹著一層薄被,頭髮凌亂,臉色比平日更蒼白,額際浮著一層細密的汗,呼吸紊亂,明顯發著燒。

他一隻手懶懶地搭在額上,似乎察覺到有人靠近,微微睜開眼睛,紫色的眸光霧濛濛的,少了平日狡黠的銳氣。

「⋯⋯哈,居然會讓你看到這種樣子,真是糟糕。」朽葉的聲音嘶啞,卻依舊帶著那股慣有的戲謔,「監察隊長大人,這次是要來逮捕我,還是趁機報仇?」

「我可沒那麼閒。」千草冷聲道。

他目光掃過桌上翻倒的藥罐,隨手拿起來察看,發現裡面的藥粉還剩一些,看來這傢伙是病到連藥都沒喝乾淨。

「怎麼回事?你不是自詡醫術高明,連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千草諷刺地問。

朽葉輕笑了一聲,沙啞得像是被冷風吹過的枯葉,「忙著查你的事,一時不察就染了風寒⋯⋯這算不算因你而起?」

千草聞言,眉心狠狠一跳,「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說著,他拎起藥罐,拿起桌上的壺倒些熱水,熟練地調勻藥粉後遞到朽葉面前。

「喝。」

朽葉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微弱的弧度,「原來隊長大人還會照顧病人,真是難得。」

「別廢話。」千草語氣不耐,「趕緊喝完,免得死在這裡讓我惹上麻煩。」

朽葉輕笑出聲,沒有再頂嘴,勉強撐起身子接過藥碗,喝了一口,因味道太苦而皺起眉。

「嘖,這味道⋯⋯真是不太好受。」

「你平時賣的藥就這麼難喝?」千草冷冷道。

「客人喝的當然不一樣,我怎麼會喝這種劣等貨?」朽葉無奈地嘆氣,但還是把藥喝完了。

千草看著他放下藥碗,臉色依舊蒼白,卻稍微有了點氣力。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轉身準備離開。

「你就這樣走了?」朽葉忽然開口,語氣懶洋洋的。

「不然呢?」千草冷笑,「你不會是指望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當然不是。」朽葉漫不經心地笑笑,紫瞳映著屋內微弱的光,語氣一半清醒一半迷離,「只是覺得⋯⋯這場景,莫名有些熟悉罷了。」

千草腳步微頓,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朽葉望著他,眼底閃過某種難以捉摸的情緒,最後只是搖搖頭,「沒什麼,說錯話了。」

千草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傢伙剛才的表情透著一絲異樣。但他不打算細究,這人總是這樣,說話彎彎繞繞,沒什麼可信度。

「休息吧,別死了,這樣我還得寫報告,麻煩。」千草冷淡地撂下這句話,轉身走出了門。

門外的夜風微涼,吹散了屋內的藥香,也吹走了千草心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鬱悶感。

幸也不幸,他沒有聽見屋內朽葉低低的一聲苦笑,以及後面那微不可聞的呢喃。

「⋯⋯真是不知好歹啊。」

這句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