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糸師凜2024生賀｜餽贈


　　餽贈浩繁，遍佈光陰。

　　【五歲】

　　糸師凜看著哥哥踢足球，又看著被自己弄壞的玩具，思考這個讓哥哥沉迷的運動能否比手裡的玩具更堅固一點，能夠讓他隨意破壞、讓他感受到「自由」。

　　也許是不會再因為破壞了什麼而被父母責罵，也許是糸師凜不必再看著哥哥擋在自己面前替自己背鍋。

　　像是飛鳥展翅翱翔，像是徜徉遼闊藍天之下的漫無目的的狂奔。

　　「哥哥，足球好玩嗎？」

　　「是最有趣的。」糸師冴告訴他，「倒不如說我不知道那些遊戲跟玩具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小小的糸師凜看著手裡的玩具，然後又想起了幼兒園裡玩得不亦樂乎的同學們，自己顯得格格不入，「跟人不一樣就是奇怪嗎？」

　　糸師冴甩開煩人的記者與無聊的採訪，看著糸師凜。「對他們來說是那樣，對我來說不是。」

　　「只要跟他們不一樣就會被當成奇怪的人，但是要我跟他們一樣才是最無聊的。」糸師冴告訴他。

　　糸師凜似懂非懂，但他知道這並不是他喜歡的。

　　「我想要跟哥哥一樣。」糸師凜還不太能準確表達他想要什麼，他只覺得那肯定是跟哥哥一樣的。

　　糸師冴愣了一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你還差得遠呢，凜。」

　　五歲的糸師凜不知道怎樣才算「差得近」，他看向哥哥，露出天真的笑容。

　　五歲那年的禮物是——懵懂而未知的「渴望」。


　　【十二歲】

　　「啊，中獎了。」糸師凜看著自己的冰棒這麼說。

　　蘇打口味的冰剛被自己嚥下，冰冷的、甜膩的刺激著口腔跟食道，哥哥糸師冴看著木棍上的「中獎」字樣，咬著木棍發出含糊不清的哼聲。

　　糸師凜知道會被哥哥說不要把運氣用在這種地方，遂扁了扁嘴，有些不滿意。

　　然而糸師冴沒有如他所料，反倒拿下木棍說：「以後想起這個也會覺得懷念吧。」

　　對哦，哥哥要去西班牙了。糸師凜差點就要忘記這件事。

　　他的記憶恍恍惚惚，似乎還停留在糸師冴決定答應RE·AL的邀約之前，好像他跟哥哥一起拿下U-15的冠軍還只是剛剛發生的事。

　　雖然會有點寂寞但是那樣也很好，哥哥可以前往更強的地方、離世界第一前鋒又靠近一大步。

　　糸師冴出發那天，糸師凜看著哥哥意氣風發地向他跟父母告別，說他為了成為世界第一前鋒要離開了。

　　腳步沒有半步的猶疑，堅定又自信的走了。

　　他一直都走在前端，先開始踢球的、先收到關注的、先前往國外的——糸師凜總是在後頭的那一個。

　　但糸師凜想，自己也終將趕上哥哥的腳步，那麼分別帶來的孤單——甚至是先後——也就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只要自己代替哥哥就好了，只要自己也帶領隊伍成為日本第一就好了。

　　十二歲那年的「禮物」是——分離。

　　糸師凜沒有發現他正在與糸師冴的期望「分離」。


　　【十五歲】

　　原本哥哥回國的喜悅被突如其來的一對一沖散，糸師冴跟從前相比大相逕庭。

　　糸師凜第一次感到茫然。

　　吐息之間的白色霧氣如同此刻在喉口彌散的銳利疼痛一般在空中蔓延開，一個叫他看不清楚他哥哥的表情、一個叫他想說些什麼卻無法開口。

　　他做錯了什麼？

　　他很努力了，他知道自己比哥哥還弱，所以他努力的想趕上哥哥，想要「代替」哥哥帶領球隊奪下勝利——這是錯誤的嗎？

　　明明是你先背棄夢想的。糸師凜的內心叫囂著這句話。

　　為什麼如今換了夢想呢？

　　是哥哥讓他見識到足球這項運動的有趣之處，如今卻要與他分道揚鑣。

　　十五歲那年的「禮物」數不勝數，可能是被他摔得稀爛的獎牌、可能是被拋下的孤獨、可能是「被背棄」的茫然，又或是殘破不堪的夢想，糸師凜不知道。


　　【十八歲】

　　高中畢業的糸師凜前往法國踢球，理所當然的沒有選擇升學。

　　但選擇踢球並沒有讓這一切顯得比較簡單。

　　他與其他球員之間的界限是如此清晰，哪怕高一那年在藍色監獄的磨鍊讓他實力突飛猛進，也讓他獲得了外國球隊關注，最後被當初在新英雄大戰時加入過的P.X.G簽下。

　　這一瞬間明確認知到差距讓糸師凜想起他哥哥，那個十四歲就一個人前往西班牙的糸師冴。

　　他是否因為感受到了「界限」，發現聳立在面前的高牆，才說要成為世界第一的中場？

　　糸師凜第一次意識到當年糸師冴為何說他是「殘次品」，為何對他說出「代替哥哥」這種話時感到憤怒。

　　因為糸師凜是可以跨越那道界限的人，而他哥哥只能在界限之外看著他，而他卻妄圖糸師冴達到跟他一樣的位置，還質疑他為何做不到。

　　他哥哥不是做不到，而是被判定為「不合適」、「不夠好」。

　　這個認知幾欲讓他作嘔。

　　因為他意識到，他哥哥被迫將自己打碎一次才得以成長為「新世界十一傑」，而他如今或許也是。

　　他做為前鋒站在草地上，對面的是做為中場的糸師冴，「哥哥，今天贏的會是我。」（註1）

　　想要問他如何走到今天，想要問他自己此刻感受到的痛苦與那年雪夜是否同等，糸師凜想了想就捨棄這些無用的問題。

　　而糸師冴看著自己的弟弟，不像從前那樣充滿對自己的偏執，惱怒與怨恨消融，他的表情沒有鬆動，只是跟弟弟說：「如果你能做到那就試試。」

　　誰也沒提起那年不快，可誰都知道那年究竟為何走到如此境地。

　　十八歲那年，他不再苦苦追尋著兄弟倆曾經的夢想，他將曾經的夢想打碎，也毀壞了自己在這道界限之前一文不值的驕傲。

　　那年的「禮物」是——真相。

　　他終於得以一窺那年雪夜之下赤裸又殘破的真實。


　　【二十二歲】

　　「哥哥到死為止都會站在你這邊。」

　　兒時純粹又直白的支持現今已經包裹在冷硬的面孔與一次又一次的交鋒之下，糸師凜只有在球場上遇見他哥哥時會想起這句話，尤其是在如今他們兄弟倆將穿上同一隊的球衣時。

　　這一屆的世足賽將在法國踢球的糸師凜還有在西班牙踢球的糸師冴都徵召回來，兩大活躍球員無疑將成為今年日本隊創造最佳紀錄的利器，也因為他們同等優秀又是兄弟，也成為世足賽觀眾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糸師凜跟糸師冴並沒有如眾人所料待在一起，而是各自進行著賽前準備。糸師凜彎腰拉了拉鞋帶，確認自己的鞋子，然後又動了動腳踝跟手腕，確保自己沒有任何的狀況可以影響等等上場踢球。

　　另一邊的糸師冴還在整理東西，他看著哥哥的身影又想起那句話。

　　準備出場的提醒傳來，他率先跨步向前從廊道走向那片綠茵，彌散的光暈吞噬他的身影，他不需要陪伴、也不需要支持，他只是想要那樣毫無顧忌的、不計後果的去將阻礙自己的破壞殆盡。

　　這一次糸師凜不再看著哥哥的背影，如今目光所及之處倒映的不再是他哥哥，不再是他必須苦苦追尋的人事物。

　　讓一切回歸純粹、讓夢想歸零，如此就能真正的得到自由。

　　這年的世足賽中，天才中場與天才前鋒，糸師兄弟的絕佳配合成為了那場比賽最佳的畫面。

　　而引發關注的還有兒時相較於哥哥並未獲得太多矚目的糸師凜，在這場比賽中上演帽子戲法，成為當屆世足賽中完成帽子戲法的最年輕球員。

　　「踢得不錯。」糸師冴誇讚他，糸師凜瞪大眼睛看他，氣喘吁吁地，糸師凜扯起球衣領口擦汗，只對他的誇獎點點頭。

　　如今來自哥哥——也就是「他人」——的讚揚或否定已經再沒有辦法讓他喜悅或憤怒，只是單純的專注在當下的比賽，去破壞、去衝撞，去享受將其他人甩在身後並進球的快感。

　　那是兒時的他曾經懵懂而模糊不清的渴望，如今終於得以實現。

　　※※※

　　二十二歲那年，糸師凜得到了兩個禮物——「和解」跟「自由」。

　　那個小小的孩子得以跨越時間與如今的青年和解。

　　餽贈浩繁，遍佈光陰，一個又一個堆砌成珍貴如日承的糸師凜。（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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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凜的發言不是「我要打敗你」而是「贏的是我」，這兩者之間差異在於凜在意的主體是對哥哥的憤恨還是自身。

註2:日承，一種天文現象，俗稱火彩虹，十分具觀賞性但出現條件嚴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