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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Killer】


　　玖玖奈早已記不清兒時的往事。

　　自從自我意識誕生之時，她就是組織的一部份了。或是被父母售賣、拋棄，或是打從一開始就失去了親人而遊蕩著的沒有歸處的靈魂，被排除在絢爛的的霓虹燈與城市之外，注定了只能被陰影與黑暗所接納的存在，那就是她們——被稱為「狩人」的殺手。

　　在模糊的記憶之中，唯獨疼痛是她時至今日仍舊能夠清晰回憶起的過去片段。慘白得刺眼的手術台與燈光、划破肌膚的手術刀、被強硬植入體內的晶片，以及鮮血、冰冷的刀尖、她的尖叫哭號與掙扎、彷彿警報一般尖銳的耳鳴，還有疼痛、疼痛、疼痛、無止盡的疼痛。

　　止痛藥是奢侈品，所以植入晶片的手術全程都是在她知覺清晰的情況下完成的，那是成為組織一員必經的試煉，而在手術中死亡的人都只是廢棄品。

　　她很幸運地苟延殘喘下來，可這何嘗不是另一種不幸呢。

　　植入心臟的晶片除了標記身分以外，同時還擁有在潛移默化中改造與強化人體機能的效果，可那是人類的身體難以承受的劇痛與煎熬，玖玖奈在那些年間從沒睡過一次好覺，更多是身體承受不住疲倦而被動陷入昏迷。每次心臟的跳動都會伴隨著刀割似的銳利疼痛，房間的隔音設備很好，所以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嗚咽在寂靜之中劃出空洞，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縮著抱住自己的身體，而她期望的慰藉並沒有隨著日出灑落入房內的陽光而到來。

　　在早晨巡房的訓練官點名時，沒有從房間裡出來的人無一例外都死了，或許是身體不堪痛楚的折磨，又或許是被折磨到瘋魔後選擇自我了斷。

　　這時，訓練官就會給隔壁房的人一柄小刀，要她親手去將晶片從屍體的胸口處挖出來。玖玖奈忘記了當初自己被遞予小刀時心中究竟的情緒和想法，也許她始終不敢承認那具冰冷的屍體就在昨天還和她聊過天，甚至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已在記憶中模糊，儘管那個人也許還能稱得上是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

　　唯有剜開血肉並伸手在心臟中掏挖時，那令人作嘔的濕黏腥臭和觸感還深刻殘留在指尖上。

　　那是來自訓練官對所有人的警告，「如果不想變成這副慘狀，就拚死活下去吧。」

　　夜裡，她做了光怪陸離的夢，她似乎夢見了那具睜著眼的屍體，她感覺對方好像在呢喃自己的名字，然後她就驚醒了。玖玖奈並不畏懼死亡，也不害怕屍體，只是當她回憶著對方還活著時的記憶，又無端地感覺到寂寞與害怕，因為她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死亡讓她感覺到了孤單。

　　也許那是玖玖奈第一次對死亡產生了畏懼與排斥的情緒。

　　她不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是在幾歲，但她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奪人性命的感覺，總會讓她回憶起那具被她刺穿過心臟的鄰人的殘破軀體。

　　可訓練官告訴她殺戮便是自己存在於世的唯一價值，於是她只是安靜又順從地跟隨組織的指令，讓生命染紅地自己的雙手。每當入了夜晚，玖玖奈總是能夠聽見淒厲的慘叫聲，看見倒在自己腳邊的屍體，她總是惶惶不安，那並不是出自於對死者的同情或者自責，更像是一種對於死亡的抗拒與逃避。

　　玖玖奈本以為，自己會一生活在這樣的情緒當中。

　　直到她遇見了那個人。



　　鏗鏘——

　　金屬武器磨擦出的尖銳碰撞聲在短暫而激烈的交手中響起，手槍的槍管擋住了匕首的突刺並使之方向偏離，從原本是目標的頭顱，變為從臉頰旁驚險地擦過。因為潛伏的偷襲沒有一擊斃命而愣住了的玖玖奈還沒反應過來——畢竟她的每個目標都曾是如此在毫無防備之鍾命喪黃泉的——下一秒，她眼睜睜看著高大壯碩的男人抓住了失去重心地自己的手臂，緊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纖細的身子狠狠撞在地面上，反饋至肉身的疼痛令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強烈的衝擊使意識產生了一瞬的眩暈，少女瞇起雙眼，在模糊的視野中看見了一抹吸引住她目光的粉色。

　　在她意識到自己被壓制在地以前，她感覺到自己手裡的匕首被男人踢開，對方顯然是一點手下留情都沒有，玖玖奈在手掌的陣陣發麻與疼痛中感覺到自己的手指骨似乎被弄斷了一兩根，武器一脫手，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滑向她觸及不到的遠處。

　　男人一隻手掐住她的脖頸，居高臨下的翠色眼眸閃過一絲危險的鋒芒，或許是因為他背著光，在玖玖奈眼裡那更雙眼眸的顏色更像是濃厚的墨綠，彷彿望不見底的深淵。

　　她眨了眨眼，又發現那好像是自己的錯覺，那只是普通的綠色。

　　德烈亞・德=魯哈——那是她這次任務的暗殺目標的名字——他的目光冷静而透彻，審視著失敗的女殺手。玖玖奈被他的凝視弄得不知所措起來，隨即她想起訓練官的話語，「如果被目標捉住了的話，要馬上服下藏在嘴裡的毒藥自殺」……

　　——但是，她猶豫了。

　　就在她停頓的瞬間，德魯哈便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用手箝住了少女的下顎，玖玖奈感覺到自己的嘴巴在男人的手勁下不受控制的張開，對方幾乎是蠻橫的把手指擠入她的口中，唐突的異物侵入感讓她忍不住感到作嘔與窒息，眼角因為難受而泛起淚光。

　　德魯哈顯然不在乎玖玖奈的感受，只是淡然地用手指在他嘴裡翻攪著，很快找到了被藏起的毒，他捏著致命毒藥，離開舌尖的指尖牽拉出一條銀色細絲。

　　玖玖奈猛地嗆咳起來，都沒能顧及從嘴角流下的唾液，本能地大口呼吸起來。德魯哈鬆開了對她的箝制，於是她有些狼狽地坐起身來，仰起頭望向那一抹令她無法挪開目光的粉色。

　　「這麼多被送來的殺手中，妳還是第一個會在自殺時猶豫的。也多虧如此，我才有機會把妳生擒。」德魯哈隨手將毒藥扔至一旁，隨後脫了沾上毒藥劑與口水的手套，動作中還帶著點微妙的嫌棄。男人的聲音和表情都異常平靜，用手指捏住似乎沒有反抗意願的少女的下巴，甚至沒有自己性命被狩獵的不安或者憤怒，像是帶著幾分調侃的閒話家常，然而話語的內容卻充滿了高位者的壓迫：「莫非，妳怕死嗎？作為殺手還真是不合格啊。」

　　那分明是充滿死亡威脅的言詞，可不知為何，那卻沒有讓玖玖奈感覺到恐懼，幾乎可以說是怪異的，她從男人身上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德魯哈是第一個沒有死在她手上的人。

　　她抗拒著死亡，可只會遵從命令的她又不得不與死亡起舞，她麻木地揮舞著自己手中奪取了無數性命匕首，直到被一柄手槍擋下。德魯哈不像其他人，他們全都變成了冰冷僵硬的屍體，而德魯哈沒有。

　　不知為何，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起來，胸腔的鼓動流淌出陌生的情感，玖玖奈感覺過去眼中死氣沉沉的世界突然煥發出豔麗的色彩，而那抹不會沾染血紅的粉色則是深深烙印在她的眼底。德魯哈不會被她殺死，這樣的認知令玖玖奈感到欣喜，甚至誕生了「也許他就是將她從這無止盡的殺戮與死亡中救贖出來」的那個特別的人，的想法。

　　她的臉頰稍稍泛起紅來，被面前的男人緊緊盯著的玖玖奈有些難為情地想低下頭，下巴卻被死死的捏住，只能羞澀地別開自己的視線，緊張地抿起唇來。

　　少女莫名其妙的反應似乎令德魯哈感到有些困惑，但他沒有興趣追問，也不覺得有必要浪費時間在無關緊要的問題上面，他只是對玖玖奈拋下了新的問題：「是誰派妳來的？之前的殺手也是妳的組織派來的嗎？」

　　「我……」

　　玖玖奈一出聲，便被自己的沙啞嗓音嚇了一跳，乾澀的喉嚨發出疼痛的刺激，她連忙嚥了嚥口水，才又接著回覆：「我不知道委託人是誰……我只是負責執行任務，沒、沒有查看委託人身分的權限……」像是擔心自己的回答會讓德魯哈不開心，少女還小聲地囁嚅了一句對不起，神情看上去有些沮喪。

　　德魯哈不會輕信敵人的話語，可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面前的少女沒有在說謊。仔細觀察了玖玖奈臉上的微表情後，他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她確實「沒有說謊」。

　　她究竟是完全不會隱藏情緒，還是就連這份容易讀懂的誠實也是她偽裝的一種？德魯哈不確定，但姑且是選擇了相信。

　　或者說，是真是假對他而言沒那麼重要。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膠囊，強硬地塞入少女口中，他還不曉得玖玖奈此時早已對他徹底順服，像是擔心他會把膠囊吐出來似的摀住了她的嘴巴。咕嘟一聲，玖玖奈吞下了膠囊，表情還有些愣怔。

　　「我給妳服下的是一種特製的慢性毒藥，解藥只有我有。」德魯哈蹲下身，注視著面前好像還沒理解狀況的玖玖奈，隨後咧開嘴露出笑來，「妳很惜命是吧？成為我的間諜，把幕後主使找出來，然後協助我摧毀妳所在的殺手組織，我就會給妳解毒。如何？這交易對你而言不算壞吧？」

　　玖玖奈的眼神驀然亮起。德魯哈還以為這是少女了解到自己擁有活命機會而產生的希望，然而那其實只是她在明白了自己能夠幫助他後，萌生出「被他需要」的欣喜。

　　「我，願意。」她認真地答應了下來，然後遲疑了一下，才又接著開口：「如果……我有幫上您的話，我可以留在您的身邊嗎？」

　　她提出的要求令德魯哈詫異，男人挑了挑眉，「倘若妳能證明自己的價值，我會考慮。」

　　於是少女面無表情的臉上透出一絲雀躍。



　　玖玖奈收到了任務失敗的懲罰。

　　禁閉室是個沒有任何窗戶、家具和光源的漆黑密室，她將會在這裡度過沒有任何食物、交流和光明的二十四小時。她把自己蜷縮在靠牆的角落，渾身都還因為被訓練官鞭打而火辣辣的發疼，因為沒有傷藥與繃帶，她只能任由手臂上的鮮血滑落。

　　她並不喜歡禁閉室，黑暗又孤單，彷彿徹底被世界遺忘了的旮旯。但是她並不害怕，玖玖奈握緊了手裡刻有獵鷹與槍械圖樣、約莫拇指指甲大小的金色徽章——那是在她離開以前德魯哈給予的，用以在未來傳遞情報時確認身分的信物——雖然堅硬的徽章把她的手壓的有些疼痛，但她從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與滿足。

　　假如她成功完成了德魯哈的任務，他會摸摸她的頭誇獎她嗎？

　　心懷期盼的少女望著眼前的一片漆黑，用記憶在空中仔細描繪著粉髮男人的臉孔與身形。



　　到了約定的會面之日，將徽章別在左胸前的玖玖奈如約而至。她望向先一步到達見面地點的德魯哈，幾乎是克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但她很快按耐下了心底的雀躍，自然地走到粉髮男人對面的位置坐下。

　　吵雜的餐廳與來往的人們成為了最好的掩護，德魯哈選的位置恰好罪是靠近餐廳內側，能夠清楚的看見所有在餐廳裡的人的動作與活動，所以他當然是第一時間便發現了少女。當玖玖奈打算從包裡拿出文件時，服務生恰好端上了他先前下單的餐點：義式臘腸披薩、黑咖啡，以及草莓舒芙蕾鬆餅。

　　玖玖奈眨眨眼，手足無措的盯著自己面前的鬆餅，她好像從來沒有看過這麼鬆軟又粉嫩的食物。

　　沒有太多口腹之慾的她大多時候都只是吃著乾糧或者營養劑，鮮少有機會坐下來好好享用一頓餐點，並且她也不曉得這份餐點擺在自己面前的用意為何，也不敢用自己的詢問打擾男人，她只是垂下頭偷偷的瞄了德魯哈一眼，然後又迅速收回目光。

　　她用叉子戳了戳鬆餅，鬆餅軟軟的晃了一下。

　　德魯哈則是已經動手拿起一片披薩大口咬下，遷出一條長長的起司絲，見少女遲疑著沒有動手，才稍顯冷淡地開口：「放心吃吧，我可沒有在食物裡下毒。」

　　「啊，不，我並不是在懷疑您下毒……」發覺自己讓德魯哈誤會了的玖玖奈連忙搖搖頭澄清，但是也說不出自己「其實只是不曉得該從何下手」這種聽上去有點幼稚的話語，只能硬著頭皮挖了一口熱呼呼剛出爐的鬆餅，然後一鼓作氣送入口中。

　　香香的、軟軟的，入口即化的口感參雜著草莓果醬的甜，玖玖奈驚訝地瞪大雙眼，她都不曉得食物也可以這麼好吃。

　　玖玖奈小口小口的吃著德魯哈替她點的甜點，內心不禁泛起一絲隱密的欣悅。

　　德魯哈吃完臘腸披薩時，玖玖奈連第一塊鬆餅都還沒有吃完，男人可不管這些，自顧自地朝玖玖奈一伸手：「妳蒐集到的資料，拿來。」

　　突然被點名的少女立刻放下餐具，拿出一疊紙張——那些資料並不是透過器械印刷的，畢竟有許多機密資料像是委託人身分與組織內部人員個人訊息等等，甚至沒有紙本備份只有電子檔案，所以有不少內容都是她背下內容後手抄成文件的。

　　她忐忑地捏著手，注視著德魯哈翻閱文件，生怕對方不滿意自己的成果，玖玖奈不想要被她傾慕著的男人拒絕或是拋棄。

　　粉髮男人仔細審視著資料，迅速將自己需要的訊息抽絲剝繭提取出來。對於這份情報他已信了八成，背後買兇的人是他曾經見過的名字，是他自家的情報部門篩選的懷疑對象之一。

　　快速瀏覽一遍內容後，德魯哈確實對玖玖奈的執行力感到滿意。

　　也許是終於能夠揪出幕後黑手的尾巴讓他感到愉快，德魯哈還有心情敷衍地誇獎了玖玖奈一句：「做得不錯。」

　　唐突收到了肯定的玖玖奈臉頰泛起一層薄紅，又被她迅速收斂下去。

　　「按照約定，這是給妳的解藥。」

　　德魯哈從口袋裡拿出一小顆藥物，交給玖玖奈，少女二話不說就把藥放入口中，甚至沒有去詢問或質疑那顆藥丸究竟是否真的是解藥，德魯哈是真的對於玖玖奈那份對自己沒來由的順服感到費解，他雖然隱約感覺到了少女對自己那股莫名的好感，但他對這份好感產生的原因與理由都無法理解。

　　但是至少，這份好感是對他有利的，他能夠更好的操控玖玖奈。

　　而玖玖奈只是想著，德魯哈給的藥吃起來都甜甜的，不像她曾經服用過的其他藥物那藥苦澀，或許只要是跟德魯哈有關的東西都是這麼甜的吧。資料與解毒的事情完成，但她心中還有一份希冀沒有得到回應。

　　「不曉得，您考慮得如何了……？」

　　玖玖奈的聲音打斷了德魯哈的思緒，他抬眼望向少女，「什麼？」

　　「就是，我想留在您身旁的請求……」玖玖奈的聲音越來越小，德魯哈甚至聽不清最後幾個字，但是她這麼一說，他倒是想起來了。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德魯哈看著少女，雖然她總是面無表情，卻始終散發著期待的氣息，這副純粹而無知的模樣讓德魯哈感到有些煩躁。「妳現在不是自由人吧？協助我覆滅妳所在的組織，我就答應妳。」他隨口敷衍了幾句，隨後下達了逐客令：「後續計畫會再下一次見面時提出，妳可以回去了。」

　　目送玖玖奈離開，德魯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嘆息一聲，他實在是不擅長和她那類型的人相處。

　　服務員來到桌邊，一邊收拾著餐盤一邊低聲詢問：「大人，您真的給解藥了？」

　　「哈哈，怎麼會。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會心軟的樣子嗎？」德魯哈笑了，聲音輕快，但是話語的內容卻令人感到徹骨的冷酷：「我給她的，只是一顆普通的糖，並不是什麼解藥。曾經背主的利刃，我是不會用的。」



　　熊熊烈火燃燒著。

　　玖玖奈擦拭著自己臉上沾染的血跡，不久前的她親自手刃了自己的上司，並點燃了這場足以將建築燃燒殆盡的火。只有這一次，她在殺人時感覺到了滿心的期待與歡喜，因為她很快就能見到德魯哈，並且留在他身邊了。

　　儘管此刻渾身是傷，玖玖奈仍拖著自己疲憊的身軀緩緩踩著階梯下樓，德魯哈說他會在一樓等著她。

　　她可不想讓德魯哈等待。

　　靠著背燒燙了的牆壁與扶手，她的雙腿顫抖著，仍然咬牙堅持，煙霧瀰漫的空間影響了她的視覺，卻還是看見了在門口處佇立著的人影。

　　雖然德魯哈臉上冷淡的神情讓她感覺到了一絲失落，可她還是很開心，她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了。玖玖奈拖著疼痛的身體緩緩走向粉髮男人，就算是在滿目瘡痍的火勢之中，她只是看著德魯哈的身影，便感覺到了心安。

　　距離德魯哈五步之遙時，玖玖奈吐出了一口血。

　　突然襲來的劇烈疼痛讓她不禁踉蹌著跌倒在地，彷彿有柄刀在血液中流竄著，在她體內刺出撕裂般的尖銳痛楚。

　　潛伏在少女體內的慢性毒終於展現出了自己的危險毒性，而玖玖奈對此一無所知。她只是吃力的仰起頭，在一片模糊的視野中尋找到那一抹讓她傾慕的粉色，還有那對碧綠的眼眸。

　　她看見了黝黑的槍管，彷彿要將她拽入漆黑的深淵之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