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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明日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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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卫生间里回响着克劳德断断续续的气喘声。

没有一个丧尸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哪怕是浅淡的划痕,而萨菲罗斯能轻易做到。他不仅故意将病毒泄露,还把救命的血清变成他着急行凶时的润滑剂。这不够揭穿他的本性,再把克劳德变成共犯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克劳德,做个乖孩子。因为你不顺从,这一盒子的人命也已经所剩无几。”

“萨菲罗斯,你这个疯子!疯子!”

克劳德脱力地叫出声来,他眼角泛红,指头的关节也握得发白,但原因不是痛。

“我知道你还想再见一见那样的光景,那让你热血沸腾了不是吗?”

克劳德原本是负责药剂增发的补给兵之一。听说交接对象是萨菲罗斯时,他还狠狠地兴奋了一把,这是别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运气。见到本人却被一把压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时,克劳德被萨菲罗斯吓哭了。他并不是没有在神罗的军营里见过男人们彼此慰藉,但萨菲罗斯逼得太狠。

冰凉而黏稠的液体被挤压着,并着空气滑进他身体里去。萨菲罗斯并不着急,他预谋已久。

之后,在到达救济点之前,克劳德没再和萨菲罗斯说一个字。再次开口,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萨菲罗斯你这个疯子”。

那里是萨菲罗斯一手造就的炼狱。

“为什么血清少了那么多支?”面对神罗士兵的质问,克劳德疑惑地摇摇头。对方突然急眼了,大骂道:“是你拿去卖钱了吧?臭小子!”

言罢,拔刀就要砍克劳德。

远远站在克劳德后边的萨菲罗斯窜上前去,正宗一挥就把人劈成了两半。克劳德隔得近,半张脸都溅上了温热的红色。他惶惑地回头看萨菲罗斯,对方并不看他,颇有些遗憾地看着被余波连累的针剂箱,对愣在原地的神罗普通士兵们说:“现在你们可以开始分了。”

“你做了什么?”

对于克劳德的疑问,萨菲罗斯咧嘴笑答:“克劳德,你也杀了他们。”润着湿意的那处还在发疼,脑袋里像有什么突突地跳动着,克劳德感到一阵眩晕,反胃地干呕起来。萨菲罗斯把他从针剂箱旁边拎开,远离了争夺中打得头破血流的神罗士兵。

很快,萨菲罗斯被列为危险人物,登上了神罗通缉名单的首位,罪名是散播病毒。而克劳德还从萨菲罗斯那里知道,病毒本身就是神罗研究出来的。

这背后的秘密昭然若揭,不必萨菲罗斯挑明,短短几天之内,克劳德自己就丧失了斗志。

“你知道这东西不能吃,只能注射。”

他枯望着萨菲罗斯拿出随身冷冻罐里仅剩的那支注射用血清,嘴角翕动没能说出话。萨菲罗斯把血清抽出来,借着亲吻喂给克劳德吃了,他直把人逼得喘不过气来,毕了喉结一滚,吞下去再无吐出来的可能。

“现在你跟我一起死,跟我一起活。”

克劳德万念俱灰地说:“我宁愿死。”

“我当然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萨菲罗斯把他从床铺上捞起来,丢进浴缸里去,心血来潮地给他洗头——淋湿,上洗发露,揉搓,他甚至玩心大起,摆弄着克劳德的头发给他做造型。那双大手从头摸到尾,不在任何地方做多余的停留,这让克劳德感到疑惑。

他以为萨菲罗斯会在浴室里发他那畜生的情。

而后,萨菲罗斯从浴缸里拎小鸡似地把他拎出来,擦干了之后又塞进被窝里去。

就差唱一首摇篮曲了。

克劳德眼看着萨菲罗斯走进浴室,哗哗的水声响起来,停了,萨菲罗斯走出来,他闭眼装睡。萨菲罗斯靠近了,他紧张得手指都不敢握住。接着萨菲罗斯好像是惩罚他装睡似的,并不叫醒他,就那么赤手站在克劳德面前,摩挲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

除了摩挲的声音之外,屋子里再无其他声响,萨菲罗斯更是一声不吭。克劳德不敢睁眼,也不免怀疑起来,似乎正在做那种破事的人并不是他。好几次他都想放弃装睡,说一句嘲讽的话翻身背对这个疯子,呼之欲出的关头却又放弃。

直觉告诉他,他不能睁开眼睛。

萨菲罗斯背叛了神罗公司,他们试图引起灾难又平息灾难,并借此获得支持,但萨菲罗斯也没有站在受苦的普通人那边。这背后还有什么原因,克劳德没有兴趣知道,对于他来说,萨菲罗斯不再是个英雄,而是个疯狂的劫匪。

窗户那边发出被拍打的声音,萨菲罗斯拿着正宗出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刀刃必然是挂了彩的。接着萨菲罗斯会坐下来,宝贝地擦拭那把长刀。他好像只有那时候是平静的,这些天克劳德看了很多次,但他始终没能在那时候跟萨菲罗斯搭话——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赌着气,这样的胜负里,萨菲罗斯永远都甘愿当输家。

情况并不乐观,萨菲罗斯回来之后并没有睡下,而是把他扛起来,打破窗户跳了出去。

没一会儿,克劳德冷得直哆嗦。

惨不忍睹的灰色街道上斑驳的黑色在白天是另一幅面目,无头苍蝇一样的人们晃晃荡荡地走着,把行尸走肉般的彼此当做食粮。萨菲罗斯在一栋高楼的屋顶停下来,他俯瞰着路灯灯光里晃荡的长影,来人是个背着巨剑的男子,白色的翅膀仿若假物,克劳德看呆了,对方毫无知觉地收翅落地,和萨菲罗斯形成了微妙的对峙。克劳德让萨菲罗斯一直手勒着,被迫靠在他身侧,他努力地打量着那个男人,认出对方是在神罗公司内和萨菲罗斯齐名的战士安吉尔。

神罗终于派人来收拾他了。克劳德幸灾乐祸地想。

“萨菲罗斯,和我们联手吧!”男人说。

萨菲罗斯却不看他,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战斗。”

克劳德的要求只得到萨菲罗斯一个意义不明的哂笑。

“你在找我?这可真是荣幸啊,萨菲罗斯。”另一个有着黑色翅膀的男人落在萨菲罗斯背后,克劳德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出了露在翅膀外面的红色风衣一角。他猜那就是神罗三幻神里的最后一位顶尖战士杰内西斯了。

“帮你们背黑锅的缘故,我应当有权利知道。”

“看见这种东西你还不明白吗?”杰内西斯一只手挥开,同侧的巨大羽翼也随之展开来,在屋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萨菲罗斯没什么感觉,克劳德则冷得狠狠打了个寒战。

“萨菲罗斯……”安吉尔正想说话,杰内西斯打断了话茬,颇有些尖酸地说:“神罗第一的英雄萨菲罗斯怎么会觉得自己跟我们这些劣等品一样?安吉尔,解释是多余的,败者为寇,就这么简单。”

语毕,杰内西斯率先攻了上去,萨菲罗斯抽刀格挡,他没料到安吉尔也会跟着杰内西斯一起玩这种以多敌少的卑鄙游戏,避开安吉尔的攻击时失手让克劳德被杰内西斯掳走了。

杰内西斯端详了克劳德好一会儿,道:“你自由了。”

见他把克劳德放走,克劳德也一点不含糊地离开,萨菲罗斯脸上挂不住了,转身对杰内西斯说:“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从容到何时。小看我只会让你养的小鸟飞得更远,人走了跟丢东西可不一样,一不小心就再也抓不到了,萨菲罗斯。”说完,杰内西斯喝止了做出攻击态势的安吉尔,安吉尔也没有一味地让步,反驳道:“杰内西斯,在这里意气用事只会功亏一篑。”

“我知道!”杰内西斯充耳不闻,正面迎上了主动攻击的萨菲罗斯。

克劳德单着一身睡衣,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萨菲罗斯找到他的时候,他抄着半截水管和丧尸打成一团。少年身手不差,不说有多大威力,动作并不生涩,可见练习是一天没落下过。寒冷让他丢失了灵活性,不过换了别人被涌来的丧尸群包围,大抵已经吓破了胆放弃抵抗,可克劳德在即将咬上他的家伙和外围的家伙之间周旋,愣是不见一点伤口。

萨菲罗斯忍俊不禁地看着少年拔腿就跑。毕竟,再不灵活也不至于比行尸走肉差,而对于少年来说,他是比丧尸更可怕的事物。

旁观了战斗的安吉尔默默去拉躺在地上的杰内西斯,他两只翅膀都被萨菲罗斯用刀背打折了,不过没挂彩。两个人都明白萨菲罗斯手下留了情,杰内西斯欣喜若狂地说:“我伤到他了,你看到了吗?安吉尔!你看见了吗!”

安吉尔低低地“嗯”了一声,蹲在以手掩面不肯起来的杰内西斯旁边,一言不发。

克劳德不眠不休地走着,萨菲罗斯跟在他身后,像个讨债的亡魂。克劳德走了多久,他就跟了多久,伤口也就放了多久的血。

太阳自东边升起,克劳德住步望着道路尽头的曙光,终于回头过去。

“你能做病人应该做的事吗?”

萨菲罗斯也站定,逆光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铺天盖地的黑影掠过上空,寥寥几根白色的羽毛飘落下来,克劳德也不幸地再次成为了人质。

“安吉尔,你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白翼的男人嘴角拉出一抹自嘲的笑,回答道:“世事无常,谁又真的时刻明白自己身处何地,身为何人。”

“至少你向来都……”

“别说了,萨菲罗斯,过去的事我都已经忘了。”安吉尔锢得克劳德一动不能动,克劳德不屈地挣扎着,每当他以为快要挣脱时,安吉尔那似乎没有穷尽的力气就再一次加诸于他已经开始疲惫的躯体。

克劳德于是撇清道:“我只是个被劫持的补给兵。”

闻言,安吉尔却无比笃定地说:“他会同意的。”

这几个字和萨菲罗斯嘴里吐出来的“我同意”一起,摧毁了克劳德对萨菲罗斯的认知。

四个人暂时同行,而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明显不想共处一室,主动分头去寻找过夜的物资了,安吉尔和克劳德则留守营地。克劳德抱着自己坐在火堆边取暖,安吉尔递给他一瓶水,在他旁边坐下来,搭话道:“抱歉,刚才只是想不到办法,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克劳德不答话,只是点点头,闷声灌自己水。

“你家在哪里?”安吉尔和善地笑着。克劳德说出地名之后,他又表示不知道,没去过,好奇地问克劳德是不是个好地方。对话几个来回,克劳德胆子也大了,反问安吉尔家在何处。安吉尔偏头一笑,用手里的长树枝扒拉扒拉火堆,道:“我是个外星人。”

“可你生活在地球上。”

“你见过地球人身上长翅膀这种东西吗?”

克劳德耿直地说:“萨菲罗斯没有,可他比谁都像个外星人。”安吉尔被逗得直发笑,接触到克劳德不解的目光,他才说:“你也不用那么讨厌他,萨菲罗斯很在意你,说实话,我还有些羡慕。”

这话把克劳德惹毛了,他闭口不言,目光也不再放安吉尔身上了。

“我是羡慕他还有人可以在意。至于他对你的所作所为,那是我没有资格谈论的事,希望你不要因此不愉快。”

“为什么你敢那么笃定?”

安吉尔扒拉着火堆,又笑了。

萨菲罗斯记得见到克劳德那天,个子还不到他肩膀的少年连跟他对视都不好意思。正当他以为是被对方讨厌时,却不经意发现对方盯着映在玻璃里的自己瞧——纯粹的,喜欢的眼神,美丽而又自然的色彩,好像是一幅他永远画不出来的画,攫到手心里反反复复才能观摩个仔细的名作。

反观自己,手心墨迹斑驳,无法洗净,浑浊杂乱的色彩也无法具现内心的混沌。嫉妒,怜惜,憎恶,占有,害怕,贪婪——最终他的矛盾把少年撕裂。

想要靠近,却嗜虐成瘾一般,反而用最恶劣的那一面去考验对方的感情。明知道那样的试探只会使彼此失望,却还是忍不住抱有了期望。

“我和杰内西斯把他逼得太紧了。”安吉尔说:“有的猫会以为自己是狗,也许对别人来说这像个笑话,可对猫来说,倒塌的是一整个世界。可恨的不只是之前相信的一切皆为虚无,也是轻易被操纵的自己,更不用说操纵自己意识的人。”

克劳德看着面前的火光,假装没有发现安吉尔握紧的拳头,但安吉尔很快把情绪都藏了起来,“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对你做的所有事都值得被原谅。”

“你知道……”克劳德想到萨菲罗斯做的事,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白天折腾累了,杰内西斯和萨菲罗斯回来之前,克劳德就已经睡着。半夜他被尿意憋醒,爬起来上厕所,走了几步就在林子里见到坐在树梢上的萨菲罗斯。

他还没迈出步子就被萨菲罗斯抓住了。

例行的抵抗挣扎无果,克劳德小声地说了一句:“怪物。”随后萨菲罗斯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他不生气,贴在克劳德耳边问:“克劳德,你来做什么?”

克劳德不说话。相似的行为,因为关系性质不同,平日理所当然的一方反而变得更加羞耻起来。萨菲罗斯发现克劳德就是被弄疼了也不会出声,好像出声叫疼是什么丢脸的事,舒服的时候这种胜负欲就更加明显,生怕别人知道他会因为那样的事舒服似的。

有时候他一声不吭,让萨菲罗斯以为他晕过去了,把人翻过来只看见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晶亮,给泪水润湿的。

做完了别想知道他的感想,他要装没事儿人,跟他做过那台事没有实感像个妄想,不过这让萨菲罗斯更乐于去反复确认。要是克劳德打架打输了之后再做,他会斗气,比如说试图憋着在萨菲罗斯后面发泄出来,而结局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比起清醒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承受不住刺激昏过去的次数更多。

萨菲罗斯喜欢那双眼睛,克劳德的眼睛比他的嘴巴会说话,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那双活跃的眼眸总是出卖他,生怕见者不知道他是个多么需要关爱的小孩。

“你没有散播致病的病菌?”

“有。”萨菲罗斯全身心感受着柔软和紧实的交杂,克劳德千古一见的主动提问让他惊奇,他于是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那些事感兴趣,安吉尔对你说了什么?”

“为什么不能是杰内西斯?”

“杰内西斯没有跟安吉尔以外的人谈话的才能,或者说,安吉尔有包容杰内西斯的才能。”

克劳德撑着树干,堪堪能喘过气,他没有拿惯用的沉默来结束对话,反而对萨菲罗斯说:“你很了解他们,他们也很了解你。”

萨菲罗斯沉默了。

克劳德突然觉得自己输在不了解别人就不敢说话之上,萨菲罗斯能有多了解他?可他就是有那种支配自己的自信,换句话说,萨菲罗斯就是在欺负他是个性格如此的人。

“了解又能怎样?”

“人总是要离开的。”

言罢,萨菲罗斯不再说话了,克劳德也无暇顾及,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只杰内西斯一个人坐在小木屋里,拿着一本书凑在窗户边借光看着。克劳德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没穿,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衣物,于是坐在床上不动弹了。

杰内西斯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小孩,得出一个“他很奇怪”的结论。就算他不好意思请自己帮忙,那也完全可以披着那并不厚重的被子起来自己找,而他就那样坐在床上,偶尔往自己这边偷瞟两眼。

像是个比自己还不会社交的人,走在路上遇到不熟的人就会假装没看见擦肩而过的那种。杰内西斯合起手里的书,因为对克劳德颇有些好感,贴心地走出了屋子。

克劳德扶着酸疼的腰下了床。他的衣服被挂了起来,还有些湿润,克劳德也顾不得那些了,取下来穿上之后站在门边观察杰内西斯的去向。

“你在找我?”

杰内西斯从屋顶探出头去,克劳德被他吓了一跳,是走是留,进退两难。

“你可以走了,反正萨菲罗斯也不在。”杰内西斯漫不经心地说:“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你不也是神罗的雇佣兵?”

他的潜台词大概是神罗的手段你也知道,要想活命就不要来拖后腿,趁早滚蛋。克劳德若有所思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讪讪地找出一个离开的理由:“我去打几只兔子。”

杰内西斯不响动了,克劳德才逃命一样地跑开。事实上,杰内西斯犯不着跟他过不去,他深知萨菲罗斯自己带来的人他自己会负责,杰内西斯只是因为这个鸡仔似的少年收服了萨菲罗斯那个怪物而感到好奇。

反正他都是要死的实验品了,为什么不放开手跟萨菲罗斯玩一把呢?况且机会千载难逢——要知道他每次挑战萨菲罗斯,对方都当跟他玩玩儿似的,根本不上心。可那天在屋顶上,萨菲罗斯不仅着急了,还因为着急负了伤。

安吉尔也是因为这一点,盯上了这个无辜的少年。

萨菲罗斯并不愿意相信他自己是神罗的实验品,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仍然对人抱有希望,不管那希望有多少,哪怕只是克劳德一个人,都代表着萨菲罗斯不承认他与安吉尔和自己,是同类——他把他们当成同伴,但同伴不等于同类。

多么可悲啊!对于太多人来说,他就像神明,在别人的童年里就作为神灵长大,可他不是神,也不是生来就成了神。如若他不曾知晓人的感情,那他也不必因此痛苦,变成今日这幅优柔寡断的德行。

也许把神罗内部那些写着萨菲罗斯名字的计划书摆在萨菲罗斯面前,他就会放弃挣扎了。

神罗创造了他们,从他们还只是细胞开始。创造了他们之后,又欺骗了他们——作为报复,他带着安吉尔把假装他们父母的神罗雇员全部了结,并放出了神罗利用来笼络人心的病毒。至于嫁祸给萨菲罗斯,是他和安吉尔留的后手。

萨菲罗斯不会轻易认同他们证据不足的说辞,这不难预料。同时为了打压神罗,首先让萨菲罗斯这个名字背负的荣誉轰然倒塌,神罗就没有翻身之日。

出乎意料的是,萨菲罗斯加重了事态。

他和安吉尔只在神罗内部散播了病菌,萨菲罗斯把灾难带到了普通人的世界。

而那个少年就是个普通人。

分离的时刻到来之时,萨菲罗斯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杰内西斯目送少年消失在林子里,把手垫在脑后,玩味地读起自己的书来。

克劳德走在林间小路上踌躇,他完全可以就此离开。他找不到不离开的理由。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克劳德回去的时候,杰内西斯坐在小木屋门前梳理翅膀上的羽毛。克劳德倒提着野鸡的脚,自顾自地在杰内西斯不远处坐下来,“我跟萨菲罗斯还有账要算。”他也不接触杰内西斯的目光,埋头说完,背对着杰内西斯开始拔毛。

杰内西斯敷衍地“嗯”了一声,道:“屋子里烧着热水,你最好先烫一下再拔。”克劳德于是站起来,拎着那半死不活的鸡往屋子里头走,就是不开口请杰内西斯帮忙。杰内西斯也乐得当大爷,有意地紧盯着克劳德一路走近。

少年也很在意他的目光,局促地遮掩着手上的伤口,为了避免不自然而显得更加不自然。

“痛吗?”他问。

少年摇摇头,一头钻进屋子里去了。

萨菲罗斯和安吉尔回来得很晚,杰内西斯打发克劳德去拿后屋劈好的柴,然后对萨菲罗斯说:“那家伙白天想跑,你该不会还在强迫人家陪你胡闹吧?”看到萨菲罗斯惶惑的表情,杰内西斯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萨菲罗斯把神罗的内部资料丢在他面前时,那赫然写着他们名字的计划书上还沾着未干的红迹,而萨菲罗斯面色如常。

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但杰内西斯一点也不感到高兴。

不知情的安吉尔说的话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你犯错了,萨菲罗斯。”

吃过饭之后,克劳德在后屋看星星,这种远离城市的乡野生活让他感到怀念。萨菲罗斯的悄然到来吓得他唰地站了起来,看到萨菲罗斯手里的外伤药和创口贴,他才又慢悠悠地坐回去。

“你的伤,好了?”

萨菲罗斯被杰内西斯划伤的后背刀口不深,但也称不上皮外伤,包裹着他整个上半身的绷带从他胸口露出了大半,浸了汗已经有些味道了。

“既然没有好,就还需要换绷带吧?”

萨菲罗斯点点头,脱了风衣外套任他摆布。少年的手贴在他后背上,还包不拢他的一个蝴蝶骨。如果他没有问克劳德那些问题,气氛也许会一直和谐下去。

“你想不想回家?”

克劳德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打了个不那么漂亮的结,收拾起了散乱的药瓶,嘴上颇不在意地说:“我已经没有家了。”他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已经在颠沛流离中因病逝去。至少没让母亲遭受丧尸袭击的痛苦,这是埋葬母亲时唯一一件让他稍微感到高兴的事。

接着萨菲罗斯给他上药,上完药之后,萨菲罗斯说:“你走吧,再过不久杰内西斯和安吉尔就会与我分道扬镳,他们要去找治病的方法。克劳德,你也可以走。”克劳德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那双目光锋锐的眼。

“你终于玩腻了。”克劳德说。

给克劳德送行的人是安吉尔,他活像个孩子要出远门的母亲,巴不得把家当全塞给小孩拿走。克劳德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应该是这样!”杰内西斯愤然对坐在屋子里悠然擦着正宗的萨菲罗斯说道。

“你觉得应该怎样?”萨菲罗斯抬眼看向气恼的杰内西斯,他脸上毫无失去克劳德的悲恸,也没有怅然若失的忧愁,他很平静,像是从未经历过同生共死的邂逅那样。

克劳德则飞快地跑着。

萨菲罗斯对他说过,要么和他一起活,要么和他一起死,既然他要放自己走,那自己也必然是死路一条。萨菲罗斯会追上来,假装挽留,然后无声无息地抹了他的脖子。他更不能回去示弱,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为什么不追上来?

丧尸们连他一根毫毛都碰不到,夜晚枕畔无人的寒冷却轻易把人吞噬。他听不见脚步声,也听不见夜晚在天空中盘旋的猫头鹰叫嚣,只蜷缩着,似乎要把自己变得更小,消失如晨间的露水,幼童追逐的肥皂泡。

那个人站在他面前。

“克劳德,你思考累了不是吗?你可以把所有事情交给我,我来支配你的一切。你不用再害怕失去任何人,因为你只有我,我同你一道生,也同你一道死。”

“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从废墟一样的地方把迷迷糊糊的少年抱起来。

“我将把世界毁灭。”

少年的意识溃败如蚁穴长堤,他是袖手旁观的帮凶,如若曾经的英雄要落入地狱,世界也失去光彩,生存即是唯一的正义。他“啊啊”地哭喊着,却再说不出完整的字句,抹了他脖子的不是那柄长刀,而是窒息的吻。







本篇中的“丧尸”不同于常见的品种,不吃肉,咬人只传播病原体。背景设定略黑暗,影响甜度,所以没有详细写。神罗三幻神哈哈哈不要太在意,我写的时候笑出声来。

萨菲罗斯绝对不是个好人。这就很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