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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

風從打開一半的車窗灌進來，吹得收音機聲音一陣忽高忽低。車裡還是那台從庇護辦公室借來的老式越野車，駕駛座傳來不時的機械摩擦聲，方向盤偏重，連踩剎車都像要逼出星太半條命。

「……軍閥高層於今早完成階段性審理，再度確認其『人格主體持續性』與『強制軍事控制事實』之間矛盾，引發政治學界熱烈討論……」

收音機還在講，星太的手更緊地握住方向盤。他眼神銳利，神情專注，只剩右眼在捕捉路況，左邊臉龐坍陷的眼窩被細髮蓋住，顯得冷靜而倔強「浩平你放手，我可以開好。你要相信我。」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緊繃，像是壓著嗓子的哽咽與焦躁。

浩平坐在副駕，一手搭在車窗，一手還穩穩抓著方向盤外側的邊緣，整個人因為體型高大，幾乎擠滿副座。他低頭看著星太的側臉，眉頭緊鎖「我沒有不信你，但你現在單眼視線還沒習慣這種深度彎道，剛剛那個坑洞完全可以閃開的。」

「你讓我顧方向，我還要顧你、顧路況、顧導航，你到底是要我顧誰？」話還沒講完，輪胎忽然「咚」地一聲，車身猛然一晃，浩平額頭因反射撞上車頂，發出一聲悶響。

「……哈啊靠……」浩平低罵，皺著眉摸了摸額頭。

星太的臉色變了下，像是驚到又想掩飾，但仍死死盯著前方「我說了我可以。浩平，我不是玻璃人，你不需要……一直抓著我。」

「這不是抓，是輔助——你連車尾多長都還沒掌握清楚⋯⋯」浩平嘆了口氣，一手按著車頂護自己頭，一手還沒鬆開方向盤「你急著開車幹嘛？剛出院一週，醫生說義肢感應還有反射延遲——你這種速度，是要我們直接開去天國之門？」

「因為我不想一直靠你啊！」星太猛地提高了音量，聲音裡有一種明明纖弱卻撐得極端倔強的震動。

「我已經是個不能完全看清路的人了，我沒有腿，現在還得你在我身邊時時提點，幫我開車，甚至確認我們要住哪裡……浩平，我已經夠像個半殘的孩子了。你越幫我，我越像是在證明我什麼都不行……」他說到後面聲音微微發顫，彷彿終於把那句壓在心底太久的話說出來。

「你不該一直動方向盤。你應該信我。」車裡陷入短暫的靜默，只剩引擎沉沉運轉的聲音。

浩平沒有馬上反駁，也沒有鬆手。他只是放緩聲音，低低地道「……我不是想把你當小孩，我是想確保你能活著……一起走到目的地。」

星太沒有回答，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又放鬆，放鬆又收緊。他咬著下唇，眼尾紅了，卻依然望著前方的路。

他們剛過一段臨海急彎，陽光打在玻璃上，折射成一抹金白。前方的海面寬闊得像沒有盡頭，風把他們的對話吹散，但也讓路，彷彿什麼都還能重新來過。

浩平低頭看著他，終於緩緩鬆開了手，只剩一隻大掌輕搭在星太膝蓋上，像是一種安靜的支持。

「那你開吧。」浩平說「但只要你開得太直，我就會幫你轉回來。不是因為我不信你，而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在有我在的時候出事。」

星太側了側頭，沒看他，只是輕聲說了句「……那你要記得，這不是你一個人在保護我。」

浩平一愣後認真的看者眼前的路況「嗯，記得。」

車子繼續沿著海岸線前行，但不再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