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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香



　　他仔細將自己的鞋與她的並排，卻因為那道香氣分神，起身轉過頭去尋覓，玄關四隻鞋擺歪了也渾然不覺。她把圍巾和外套掛起，嘴上埋怨下不停的雨，打斷碎念的不是安撫，而是沒頭沒腦、突如其來的疑問：「新的洗髮精？不對，是新香水吧？」

　　她皺著眉、噘起嘴，令他慌張申辯：「不、那個，今天見面時就聞到了！絕不是剛剛才發現的！妳看，我們在車站見面，然後去了餐廳，一直都走在一起，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呢？但是路上到處都是人，我不好意思……那個，怎麼說？在大庭廣眾之下靠太近，太失禮了吧……」

　　見她噗哧一笑，他才如釋重負，放慢自己似是作賊心虛的口氣，「今天一整天都聞得到，真的很香、很好聞。」他偏頭思索，翻出腦中回憶，「跟之前的不一樣呢，之前的也很香，像玫瑰的花香？今天的感覺……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我更喜歡。」

　　「想仔細聞聞看嗎？」

　　她貼近他，下巴抬高，明明眼前男人高出她一個頭，視線中的戲謔卻彷彿她才是居高臨下。

　　屋內極為昏暗，即使他們貼得很近，他也幾乎看不清她的臉，室內聲響與氣味，此時異常清晰起來。他聽到室外淅颯風雨，門口雨傘答答水滴，以及她又淺又緩、自己又深又急的呼吸聲。縱使他們貼得很近，他不可能聞不到那誘人香味，還是低下頭，手微微顫抖，如捧一朵脆弱的花似地生怕碰傷她，十指輕輕探上她的頸，雙手抬起她的臉。

　　「好細啊，她的脖子。」他心想。男人的雙掌可以完全環握她的頸子，指尖順著頸項曲線滑上她的耳背，她閉上眼，眉間傲慢也隨之鬆懈，情態彷若慵懶的貓享受他的輕撫。

　　她的鼻息噴到他的臉上。那股芬芳像暖氣般烘熱了他的臉，方才在雨中忍受的寒冷一掃而空，他甚至覺得這屋子不開暖氣也熱得要命。他的臉頰貼著她的，鼻探近一跳一跳的脈動，細細嗅著。那脈搏的每一跳像樂音一樣使他陶醉，那頸間莓果的甘甜像醇酒一樣使他醺醺然，他艱難地吞下口水，強忍自己想去舔舐香氣的衝動。

　　「好甜啊。」他脫口而出，使她忍俊不禁，那清脆笑聲貼著他的耳、搔著他的胸腔、勾著他的心神。他的腦袋恍恍惚惚，留戀她的香味與溫度而不想放開她，這股欲望又與理智中的自律拉鋸，使身體僵住而沒有任何動作。

　　眼前一亮，她推開他並點了屋內燈，又再度開始抱怨關於春冬交會的濕冷，還有節日裡處處的人滿為患。他也覺得屋內寒氣使他失落又難受、燈光冷硬又刺目，仍是乖乖脫下外套拘謹坐下，期望暖氣能快點使他們之間的距離再次暖和起來。

　　「如果你對我收藏的香水有興趣，待會再來一支一支試試看吧。」

　　她不再發牢騷，並為他倒了茶，他還沒喝下熱茶、屋內也還沒暖起來，卻漸漸感到喉間乾渴、空氣炙熱。

　　「香水聞起來是一回事，穿起來又是一回事。」她的豔笑比盛開花放還要動人、比熟透果實還要甘美，「你想要的話，我不介意親自為你印上我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