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亞西爾x K
程式設計師x稀有的仿生人
summary:如果世界希望我忘卻所有記憶,我也肯定會記得你。



就像所有老套的電影情節,任何重要的轉場都發生在雨天。
第一次遇到渾身破爛的亞西爾的時候是個下著傾盆大雨的晚上,K剛做完一個模擬夢境數據的初步測試案子。
那是個大項目。於是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時已經將近半夜,大樓管理程式非常人性化的將警衛席投影成眼睛半闔著的中年男人的景象。
原本是這樣的。
但她一眼就注意到了藏在冰冷投影儀後面的人——或著說,一個沒有被登陸的黑戶仿生人。
自髮梢末端由白到藍的漸層變化讓K一下就想到了只在影片上見過的海浪。僅只一眼她就被挑起了興趣。
仿生人似乎處於待機模式,並沒有睜開眼。因此K更加正大光明的觀察他——深邃的五官配上健壯的體格以及脖子上配戴的電子屏蔽圈都很符合私家仿生人的設計。
她忍不住想試試看找出到底是誰落下了這麼一個精美的訂製品——至少在這人類稀少的年代,訂製一個仿生人的價格仍然不斐,更何況他看起來如此的......逼真。
每一寸皮膚的紋理,每一道細碎的傷疤,乃至並不非常均勻的膚色。
跳脫了絕對數字的掌控,逃過了被安排設計好的基因排序。
K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她忍不住輕觸上那個顯得粗糙了許多的電子屏蔽圈,而後她幾乎忘了要如何呼吸。
她看到了一雙眼睛。
像她經常喝的那種藍色氣泡飲、像只存在影像檔案裡的深邃大海,像上個世紀以前的朗朗晴天。
對方開口,不是每個有可能的二元分辯法或抗拒制止,僅只是單純的、非常人性化的,甚至可以說得上非常有禮貌:「抱歉?」

當K告知已經相處並不法同居了兩年多的亞西爾他是個人類,而且有辦法幫他取出那一直干擾他記憶的晶片時,也是個雨天。
窗外是滴滴答答的小雨,亞西爾聽完後僅僅沉思了一會,便點頭請這兩年多來都一直以為愛上了機器人的戀人取出晶片。
「當時我真的嚇了一跳,以為撿到不得了的東西。」K一邊小心的切開亞西爾頸側那個一直被當作是一塊小腫瘤的皮膚,血液並沒有滲太多出來,但還是令久居辦公室的工程師感到疼痛,「我真的差點以為我碰到了什麼新型科技,仿生人將會開始秘密的取代真人。」
「我以為這是不可能的議題?」亞西爾皺著眉頭忍受皮膚被切開的痛楚,他是『黑戶』,而K突然購買麻醉用品也有被發現的可能,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忍耐。
「科技業永遠比你想的瘋狂,你看,他們就是這樣對你的亞西。」
皮膚下藏著一塊微型晶片,K用小刀輕巧的卸下外層那層殼,開始進行接線工作,其精密程度不亞於一次開腦手術,因此她的話也更多了一些,「如果製造完美仿生人的技術尚未成熟,那何不試試把人變成仿生人?跟他們一比,我只是會編寫夢境程式而已呢。」
「夢沒什麼不好的。」亞西爾試圖讓語調輕鬆一些,「夢會讓一個人變得溫柔。」
K終於接完那些配置繁雜的小型電線,她看著外殼上淺淺的印刷字體:D10-1不免感到一陣噁心。
也就只有人類會這樣毫無目的,帶著純粹的滿腔惡意去操弄同類了。
「......裝設這個的傢伙或許也做過夢吧,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唱生日快樂歌的夢。」K受不了的把那層印刷著實驗編號的殼子丟到地板上,掃地機器人非常盡忠職守的很快清理走。
她看著黑暗中無聲無息又回到待機位置的掃地機器人,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我不懂,這場實驗的目的在哪裡?先是讓你忘記過去,再植入晶片,所有一舉一動情緒思維波動最後都變成一個量化的數據。我以為探討AI地文章已經很多了。」
「換個說法,或許我一直是個仿生機械,直到你教會了我何為人,我才變成人?」
K被亞西爾一本正經的情話逗得忍不住露出放鬆的笑容,她拍了拍緊繃的雙頰,手指搭在執行鍵上,最後一次問道:「即使有失憶的風險,你還是確定要反擊嗎?」
「為了我們不被打擾的將來,是的,寶貝。」
「......真的?」
「我相信你,我親愛的。你知道的。」
K盯著亞西爾堅定的雙眼,而後轉身果斷按下執行鍵,她不敢回頭看脖子上被接了許多光子傳輸線的亞西爾,只能緊盯著螢幕上一連串電子雜訊和命令錯誤的警示窗,並飛速將追蹤程式的反撲一個一個解構。
這大概是她28年來的人生中最緊張刺激的一刻,螢幕徹底暗下來的時候她的雙手甚至還在控制不住的顫抖——她清楚自己的能力,理論上不可能失敗,但亞西爾並不是機械。
K深呼吸了好幾次,做足了萬全心理準備,甚至搜索了有關失憶與大腦受衝擊後治療的資訊,光速飛奔而至的各種不加篩選的詞條藍屏佔滿了程式設計師的整個視界,並開始自動播放影像。
窗外的人造降雨時間又到了。淅瀝淅瀝的雨聲沖刷著K的耳膜,也洗刷著滿地的寂靜。
背後的西亞爾只在開始時發出過一聲短促的呻吟後便沉默至今,只能從規律的呼吸判斷出尚還有生命表徵。
光子螢幕以K和西亞爾為中心緩緩旋轉著,以往的她會很享受這種時刻——宛如回歸母體,四周陰暗,微有光子為她裝飾了無新意的生活。
但現在她什麼都感受不到。
只有感受過真正的風,才知曉何謂自由;只有親自淋過一場雨,才明白什麼是爽快,只有撤下所有防護去觸碰一次陽光,才懂得什麼是溫暖。
見識過了真實,便再也忍受不了虛假的模仿。
而這一切都是亞西爾帶領著她去體會到的。黑戶先生的日常娛樂就是披上光學披風,帶著她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的底層街區。
做為一位從小到大,生活幾乎是從一塊金屬移動到另一塊金屬,視野裡不是光子顯示器便是奪目的霓虹廣告,亞西爾的到來真正意義上的讓她重生。
漫長的等待和雨聲帶來的焦躁讓一向活力四射的K都忍不住像朵枯萎的牡丹般蜷縮在座位上,她盯著一條條飛奔而過的記憶複製、深層修護等等詞條,忍不住低聲問道:「......你還在嗎?」
「我想是的,甜心?」
K迅速的轉過身,老舊的人體工學椅發出不堪負荷的抗議。
西亞爾坐在光子螢幕中央,無機質的藍光對比他天空一般的藍眼,像倒映著一切的海水,將所有的一切負面都沖刷殆盡。
「亞西?」K飛快起身朝他走過去,手略略浮在亞西爾的臉龐,將觸未觸。
亞西爾見狀,微微偏頭,將自己完全交託給那雙懺抖著的雙手——他的愛人、他的空氣、他的世界。
從此再無試驗體D10-1,有的只有叫做亞西爾的男人。
「Hello world.」他勾唇說道,引來愛人熟悉且安心的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