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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傑克西的一些過往》

他的世界一直是模糊不清的。

書本上的故事對他來說只是一粒粒沒有意義的黑點，人臉對他來說也只有模糊的輪廓。

書上說，他這種狀況看事物就像透過毛玻璃一樣。他沒辦法證實，因為他早就已經在毛玻璃後的
世界待了和他年紀一樣的時間了。

也因為如此，他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這樣他就不會去羨慕在毛玻璃另一邊的世界了。

因為沒有看過所以也不會嚮往。

＃

我一直都記得傑克西在開學典禮的樣子。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只是覺得他需要幫忙。

那時，他正慌慌張張的在找會場的位置，一臉緊張到好像要哭出來了。

所以我就主動說要跟他憶起去，反正我也是新生。

我是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其實看不到那張密密麻麻的位置圖。

＃

他選擇了一間離家鄉很遠的大學。

班上很多同學都為了升學的問題和家人鬧翻，有些甚至連升學都無法做到。

他能順利升學已經很幸運了。

雖然他也曾想過像他這樣普通的人真的有資格離開鄉下去大城市讀書嗎？他並沒有非常聰明，班上還有很多比他更努力更聰明的人，而這些人有些沒有升學有些留在家鄉。

他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

「你應該要對自己更有自信啊。」

畢業那天，他的老師這樣跟他說。

＃

「原來你也有修這堂啊。」我在學校的通識課上再次遇見他，他一進教室就坐在第一排，很認真的拿出筆記本和錄音筆，我那時只覺得他是個認真到不可思議的學生。

「嗯……你是……？」

我上前和對方打了招呼，才想起那天還來不及自我介紹就各自分開了。

對方露出像開學那天的緊張表情，瞇起鏡片下的雙眼，似乎對認不出我是誰感到十分有壓力。

「就開學典禮那天啊。你不記得了嗎？就是我跟你一起進會場的。」我拉開椅子，靠著椅背坐在他面前。距離拉近一點後，我發現他的眼鏡鏡片很厚，感覺度數很深。

「對了，我是艾倫，你呢？」想到還沒介紹自己就一直跟人講話，這樣感覺有點失禮，我連忙塞了自我介紹的句子進去。

「……傑克西。」對方的頭低的很厲害，我完全看不到他的正臉，只看到臉的一小角是整個脹紅的。

也太可愛了吧。

「我可以坐你旁邊嗎？」雖然是問句，但我已經開始把椅子轉正，打開書包把今天要用的書啊文具啊通通倒在桌上。

厚重的原文書上頭擠滿如螞蟻般的小自，讓人看了就想當枕頭睡

「欸？」

「剛開學嘛，我也要認真一點。」可能是沒想到我會真的和他一起坐第一排，他的表情又變得有點驚訝。

我向他笑了笑「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啦，傑克西。」

看他有點驚訝的表情，我笑得更厲害了，他真的很有趣。

＃

「終於遇到你了！」我跑上前去，向傑克西打招呼。「我之前就聽老師說你也在這裡打工，終於跟你一起輪班了。」

之前去系辦申請工讀就有聽說傑克西也在這裡打工，不過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面。在學校雖然有遇到但對方似乎很認生，太熱絡會讓他很緊張，我也不好意思一直黏著人家。

雖然我也想試著在上課的時候多幫助他，畢竟就算沒從老師那裡聽說，看他上課的樣子也知道他大概視力不太好。

不過最讓我不知所措的是他好像不太喜歡我幫忙他，應該說不太喜歡被幫助吧，不只我而已。

我私下也自己查了資料，我知道他不如表面上那樣不需要幫助，可是我也不想造成他的困擾。

這樣矛盾的想法讓我足足苦惱了好多天。

所以我想，我們應該還是要從朋友做起，畢竟如果是要好的朋友，即使互相幫忙也不會害羞不好意思了吧。

「你好。」禮貌但保持距離的回應，傑克西和我站的很遠。

「你穿圍裙很適合欸，感覺就是專業的幼稚園老師。」覺得他穿起來比我好看很多，我看起來就像是要去哪個水田撈蔓越莓的農夫。

「不……沒有，你也很適合。」搖著手，慌張的說「沒有很適合啦。」

「不要客氣啦，你知道這邊的人都說小朋友是追著你屁股跑喊你傑克西哥哥欸。」他工作的時候一直有聽到前輩提起傑克西，其中他面對孩子時候的樣子真的那我懷疑是不是我搞錯人了。

才這樣說，就有一個小女孩屁顛屁顛的咚咚咚跑來，無情的略過我一把抓住傑克西的褲腳。

「傑克西哥哥！」像是看見什麼很喜歡的人一樣，小女孩仰著頭開心的喊著。

「怎麼了嗎？」一下子沒有了剛剛和我說話時的生疏，傑克西露出溫和的笑容，蹲下和小女孩視線齊平。

「傑克西哥哥我餓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女孩用無辜的表情揉著自己的肚子「餓了，很餓很餓。」

「我們等一下就要吃點心囉，再忍耐一下好嗎？」伸出手摸摸女孩的頭「等一下我們一起吃點心好嗎？」

「好！我要跟傑克西哥哥一起吃點心！」好像很喜歡被摸頭，小女孩開心的點點頭後，就又咚咚咚的跑走了。

難怪會被奉為這間幼兒園最受歡迎的大哥哥，居然連最難搞的小女孩生物都能罩住，雖然本人好像沒有自覺就是了。

「怎麼了？我做的不好嗎？那樣回應……」大概是發現我一直在看他，傑克西抬起頭，又回復那種緊張害怕又慌張的表情。

「你怎會這樣想啊？」明明面對小孩子那麼有自信又游刃有餘，怎麼會面對大人就變的那麼緊張？

真的是很有趣的人欸。

「你明明就超棒的，可以讓小孩這麼乖的聽你話不是容易的事欸。」我也跟著蹲下來「你其實超適合顧小孩的吧，傑克西哥哥。」

「不要這樣叫我啦。」臉又紅了起來，傑克西連忙搖手拒絕，應該是覺得被同被叫哥哥很奇怪吧。

「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吧，我不是說過我想跟你做朋友嗎？我們就互叫對方名字吧。」我覺得我有點狡猾，竟然這樣趁機要求對方和我做朋友，不過我想要是我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就更難親近對方了。

「你……真的要跟我做朋友嗎？」表情有點不敢置信，傑克西小心翼翼的再問了我一次，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和我做朋友那麼遲疑，難道我有哪裡很糟糕嗎？

應該也還好吧？

「我們剛開學就認識了，難道不應該做個朋友嗎？」我站起身，向他伸出手「我是艾倫，以後請多多指教。」

我想幫助他，不是出於我覺得他很可憐這種情緒，而是我想更加了解他我希望他也可以對我露出對小孩子時的笑容。

「……傑克西，也請你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