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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ce upon a dream.》-- 1

童話意味著美好、意味著甜蜜,意味著現實被特意的隱藏,掩蓋在蜜組成的糖殼之下。

而回憶則是被修飾過的過往,不復存在的一切被大腦的皺摺刻進靈魂,終究沒有遺忘,只有被棄置的曾經,以及不願想起。

他一直都認為自己被關進了的不是地獄,是童話的牢籠,過於美好和虛假,冷漠和不屑是真實,但是那些如出一轍的微笑和安逸也是真實。

他被扔進了過往的漩渦。

這裡的一切不是營造惡夢,而是提醒他那些被刻意抹去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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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衣服終究得到了它名義上,真正的作用。

凡派爾很敏感,嗅覺與聽覺都被放大成令人恐懼的量,他本來不是多麼作息正常的人,卻在空氣仍然寧靜的時刻睜開了眼。

房間空蕩蕩的,黑暗對他來說不是具象的黑,而是凝結住空氣的一種實體。

木製的手銬已經習慣到成為了一種當然,他把皺巴巴的薄被掀開,從床上站了起身。

他又做夢了。

明明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夢魘,卻在進到亞斯德斯克後偶爾顯現,那不是什麼苦大仇深的夢境,只是一層白霧,包裹著情緒和人影。

身上的冷汗浸濕了襯衫,他乾脆的拉開領口前裝飾華麗的扣子,然後就這麼低著頭,看著自己。

「我已經不在意了……」他重複著,像是說服自己一般,因為睡覺而散落的長髮一絲絲從肩頭落下,遮住了凡派爾臉上的光。

展示間外的走廊隱約傳來了司書們繁忙的腳步聲,他卻無心去在意即將到來的活動。

他不想相信自己身為凡派爾的那份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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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眼前能看見的只有那麼一點世界,布萊茲仍然因為每一個腳步聲的靠近焦躁。

司書、前血奴--以及那些遠道而來的貴客裝滿了視覺和聽覺,走廊上飄來的是脂粉香氣以及貴族們訕笑的言語,布萊茲早已換上了那件做工精緻的禮服,平時看書時坐的木椅子此時擺在展示間的正中央,他就像博物館的展品一樣正襟危坐。

「……」埃德里克身為前血奴也理所當然的待在旁邊--他今天的任務是推銷自己的凡派爾,為自己之後“自由”的人生賺點錢。

當然,這不是他的目的。

布萊茲有點恍惚的愣神,一雙亮綠色的瞳孔似乎都沒有聚焦。

比起其他凡派爾光鮮亮麗,可能自己就像個壞掉的陶瓷人偶吧,布萊茲自己想著。

「……布萊茲?」埃德里克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他微微傾身,沒有綁起來的褐色髮絲垂了下來。
「你還好嗎?」

他很想吻吻他的情人,卻不是很想要在這個眾目睽睽的時刻分享他們的秘密。

布萊茲搖搖頭,又點點頭,臉色倒不是多麼憂鬱,只是帶著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無奈。

「我只是……沒睡好。」布萊茲自言自語,對著埃德里克笑。
「應該啦。」
埃德里克理解成今天這樣公開的--把一個活生生的存在以非活體的概念的展出讓他不適,卻也不知道該表達些什麼,只能拍拍對方的肩膀。

「會有人來嗎?」布萊茲甩甩頭,打起精神開玩笑。
「祖母綠應該不難買到吧,還要買一個愛吃人類食物的贈品凡派爾回家貴族應該很困擾。」

「什麼啊。」埃德里克也笑了出來,輕輕打了一下對方的頭。
「寶石到處都有好嗎,認識你才是寶物好不好。」

「唉唷。」布萊茲挑眉,語氣拖長了的調侃。
「好肉麻。」
語畢還附贈了一個雞皮疙瘩的浮誇動作。

「我是認真的…………嗯?」

埃德里克正笑著要反駁,餘光卻突然撇到了展示間外一個陌生的身影。

發現自己被注意到的來人突然站直了身子,小小的手掌緊張的捏著裙擺。

「不、不好意思…………」
那是位年輕的小姐,大概和布萊茲的外貌年紀相仿,蓬鬆的金髮長長的落在腰間,貼合身體的裙裝布料以及單純的羞澀成為了對比,可愛的小姐開了口,似乎對展示間裡的兩個大男人不太好意思。

「抱歉打擾你們了,先生們。」
受過良好家教的小姐微微彎腰,侷促的解釋到。
「我、我不是來參觀的,是我……我…………我認識的一位、先生,他帶我來的。」

年輕的小姐說到臉頰泛紅,細小的聲音只能勉強傳了過來,任誰聽都能知道,那位認識的先生鐵定就是他的戀人。

「啊……喔,沒關係……」埃德里克也不知道該回什麼,雖然剛剛陸續有貴族停下腳步或打量、或好奇的多看兩眼,但這還是今天第一個向他們搭話的人類。

布萊茲禮貌的起身,也向對方鞠躬。
「小姐您好。」他想著過度的親切好像有點詭異,他也並不想推銷自己,只是對看起來和藹無害的人也失禮不了。

「沒有打擾的,您請放心。」

「啊,那太好了……」就因為這樣一段客套的話,單純的小姐就放了心,看著眼前高大的凡派爾。

「先生您的頭髮真好看。」那位陌生的小姐說到,咯咯笑著。
「就像我姑媽說的童話一樣。」

光鮮亮麗的成年女性談及童話,後方的埃德里克突然失笑,對於這個小小的插曲有點放下整天的緊繃。

布萊茲也愣了一下,似乎也訝異於這位突然跟他談起童話的女性。

「故事裡的魔法師總有一頭紅髮,指尖可以施展整個宇宙。」她帶著過份天真的語氣說到,笑著看向布萊茲。

「您一定也擁有魔法。」

布萊茲看著女人的微笑,也突然笑了起來。

「小姐您是仙度瑞拉的神仙教母嗎?」布萊茲笑著說到,話尾被埃德里克接了去。
「可別這麼稱讚他,他會驕傲起來。」

女人被兩個不認識的男人逗到笑的瞇眼,真摯的表情的確讓人就這麼跟她閒話了起來。

「您們感情真好。」她可惜的說到。
「雖然我還沒能認識您們,但是您們必是不適合監牢與手銬的…………」

「凱薩琳!」

遠遠的突然傳來了男人呼喊的聲音,金髮的女人下意識的轉身回應,剛好迎來了對方的身影。

「叫這麼激動做什麼,我和這兩位先生聊天呢。」
男人也走到了展示間的前面,昂貴皮鞋踩著短絨地毯,發出了沙沙悶聲。

「他們和我談童話呢。」
「又是你那些不著邊際的東西……」男人親暱的捏捏女人臉頰,接著抬起了頭,耳邊還是女人抱怨他無趣的聲音。

布萊茲卻傻住了。

對方似乎比凡派爾更快的反應過來,畢竟光陰的逝去一向在凡派爾身上不起作用,卻給中年的男人刻上了皺紋和鬍鬚。

「……Flammen?」

陌生的語言竄入空氣之中,埃德里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著眼前這位貴族的中年男人,還有他嘴角讓人發麻的笑意。

「果然時間在你身上不起作用,竟然還讓我遇到你了。」
布萊茲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只是攥緊了拳頭,木製的手銬看起來都快要被撐破。

「你還是一樣年輕而美麗,火焰先生。」

驚訝的人只有金髮的女人和埃德里克,布萊茲咬破的下唇,血絲隨著唇縫擴散開來。

「想我嗎?我這幾年…………」

「Halt's Maul.」

布萊茲抬頭,綠色的眼曈上炸出一片將起未起的血紅。

「你送我的銀彈我還留著,蒙特拉斯先生。」

埃德里克發誓,就算在他們吵架的時候,他都沒有看過布萊茲這樣的表情。

--激進憤怒的瘋狂,卻只是用嘴角的弧度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