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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過後伊凡才僵硬的緩緩轉過頭,右手從腰上拆下公司所配的棍子,拿起手電筒朝身後一照——一個濃妝豔抹的笑臉出現在他眼前。 伊凡差點沒叫出聲,一個女性模特假人放在那裡,臉上的表情是浮誇不和諧的笑容,嘴唇上的顏料是致命的死亡芭比粉,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幾根睫毛間距均勻又黑,頭頂一片光禿禿。 Fuck——是哪個臭崽子想惡作劇,不要讓我知道是誰,不然我絕對把他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當然那也只是在心裡想想,現實的伊凡只好抬起假模特搬回原本的展示櫃,將假人擺正。 他不是很懂老闆把這些已經完成的假人模特兒擺在工廠展示是要做什麼,要說是給來賓看也不是吧,他們這個工廠只負責製作模型,其他全是包給外商做的,整個工廠的牆壁旁上時不時出現假人的展示櫃,怪嚇人的。 伊凡覺得今晚的溫度比他剛下來的時候低的多,抬頭看了眼小窗,窗外飄起了雪花,窗戶的鋁框上已經積了一層雪。 「啪嗒啪嗒——」 「誰!」伊凡猛地轉頭,手電筒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照了照——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幾個擺在牆邊微笑的模特,摸摸腰上放手機的位置空空如也,估計是剛忘在了警衛室。 正當伊凡想著是不是自己聽錯,同樣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長。那聽起來像是跑步的聲音,他想著會不會有人偷跑進了工廠,便抬腳循著聲音的來源跑去。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封箱環節的場地,一具具假人被吊在空中準備放進箱子,模糊的視線讓畫面看起來像是一具具屍體在空中被運送,機器運作的聲音轟隆作響,踏地聲還是夾雜在其中,伊凡卻連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是誰!不要裝神弄鬼了快出來!」 One seems to hear words of good cheer from everywhere filling the air Oh how they pound raising the sound O er hill and dale telling their tale 孩童歌聲在寬闊的地下室響起,一陣陣歌聲伴著回音,伊凡已經嚇得有些腿軟,他已經放棄跟著聲源改而尋找地下室電燈的總開關,因為在路上他每按下一個開關,隨後就會啪的一聲被關掉。 冷汗浸濕了伊凡的後背,他甚至不敢回頭看他的身後,如果是人的話這麼捉弄他究竟意欲為何,他盯了一晚上的監視器沒看見半個人,生怕轉身就會看見什麼懾人的妖魔鬼怪。 手電筒終於照到整個地下室的電燈總開關,伊凡像是終於看到終點的賽跑選手加速衝刺,將總開關閘壓下。 歌聲驟然停止,伊凡彎腰扶著膝蓋劇烈喘氣,時不時的乾咳,眼睛長期在黑暗中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流眼淚,此時的他失去腎上腺素的加持,雙腿不斷打顫,大概沒辦法在挪動一步了。 他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許久,呼吸平緩後思緒逐漸恢復冷靜,但是他遲遲不敢轉身——細想剛剛奔跑的過程,他身後傳來腳步聲,隨著他越靠近開關腳步聲變得愈來愈繁雜,彷彿不止一個人在追他。 好半晌沒有再聽見聲音,整個地下室只聞自己的呼氣聲,伊凡想不出其他處理方案,反覆吸了幾口氣嘗試讓自己過快的心跳恢復正常,接著轉身。 看到眼前畫面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滯。 ——密密麻麻的假人模特將他包圍。 有上過漆有表情的,每個笑容都上揚到相同的弧度,顏色各異的瞳孔睜得大大,直勾勾的看著他。也有沒畫臉的,米色的塑膠臉,眼窩和牙齒看得見凹陷,一個個正面朝向他。 此時他們一動不動的場面頗為滲人,伊凡泛白的嘴唇不停顫抖,思考能力透支的他大腦一片空白,身旁傳來細微的窸窣聲,伊凡像是驚弓之鳥看過去。 剛才樓梯口站著的假人就站在他身旁,手以怪異的姿勢勾在開關上,衝著他笑,將開關往上拉。 Merry merry merry merry Christmas Merry merry merry merry Christmas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On on they send on without end their joyful tone to every home 黑暗中假人們拖著一個男人行走,嘴裡哼著聖誕頌歌,將男人推進一個櫥窗內。 男人大聲地嘶吼,雙手不斷地拍打著透明壓克力板,從櫥櫃外看去男人像是在演一齣默劇。 這樣的行為持續了一段時間,男人的體力似乎耗盡,臉和手貼在壓克力板上,無力地坐到了地板上。 Ding dong ding dong—— 太陽緩慢地探出天際線,拂曉的日光穿透空氣中飄曳的小冰晶,透過小窗撒進晦暗的地下室,照亮地下室一角的展示櫃。 裡頭放著一個穿著警衛制服的假人模特,姿勢詭異的扒在通透明板上,塑膠質感的臉龐上瞪大眼睛嘴巴也張的大大的。 展示櫃的櫃門被打開,一個人影踩進展示櫃,站在他身旁,隨後伸手將櫃門往內拉闔上,一張濃妝豔抹的臉龐扯著浮誇的笑容望向前方,再也一動不動。 As you wis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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