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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丁香:堅強不屈的光輝〉

大意:小梅斯已經五天沒見到坎羅,決定潛入他家尋找。

警告:兩人過去私設有,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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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梅斯爬上坎羅家的二樓,終於找到一扇能打開的窗,他確認房內沒人,便爬窗進入,然後小心在屋內前進,一聽見聲響就找地方躲藏。

他已經五天沒見到坎羅了。

坎羅是鎮上一個覺醒成燃燒者的男孩,他的父母在他覺醒後致力於想「治療」和「教育」他回歸一個普通人,但這些手段堪比十九世紀末對精神病患的可怖療法,打罵羞辱、斷水斷食,要不是父母怕弄死了孩子,梅斯想腦前額葉切除手術或許會再現於這世上。

但坎羅每次帶著滿身傷、偷跑出家門去找梅斯玩。

『一點也不痛!』坎羅對梅斯說:『我很耐痛,很厲害的,梅斯不要擔心我。』

於是梅斯就會特別粗魯地替他包紮,聽見坎羅唉唉叫才放輕動作,一邊揉他腦袋輕聲叨念。

『下次他們打你,你就哭大聲點,喊爸爸媽媽。他們對你還存有溫情,或許會放輕力道。』

『但是梅斯,我爸媽說是為我好。』坎羅給梅斯包紮後,就滾到他懷裡撒嬌,『他們說會治好我。』

『你相信嗎?』梅斯摸著坎羅紅腫的額頭。

坎羅罕見地沉默了,最後他答:『沒關係,一點也不痛。』

梅斯無奈地歎息,仍舊溫柔地順著他的頭髮,即使坎羅總是答非所問、自欺欺人。

梅斯五天沒見到坎羅,坎羅被關禁閉是常有的事,但從沒被關得這麼久,他總會找到法子溜出來,再不然也會用各種方法向梅斯傳遞消息。

梅斯內心充滿一種不安的預感,他無法再等待下去,便決定潛入坎羅家確認情況。他終於移動到一樓,仍舊沒看見坎羅的蹤跡,梅斯雖然沒到過坎羅的家(畢竟其父母不會允許身為燃燒者的孩子招待妓女的兒子到家裡玩耍),卻記得坎羅提過他總被關在地窖,和一堆大麥、馬鈴薯與肉乾一起關著。有時他被罰不准吃飯,手腳又被綁住,就會扭動身體試圖咬開裝食物的袋子。

坎羅在地窖的機率很大,梅斯正這麼想,就見到一樓的大門被打開,一對夫妻走了進來——是坎羅的父母。

梅斯機警地躲好,側耳聽兩人的談話。

男人說:「地窖的儲糧都沒了,真他媽氣死我。」

女人搖頭嘆息,「我怎麼就生了這樣一個孩子呢?」

梅斯想,該不會坎羅在這五天裡被關禁閉,用盡全力把地窖的儲糧都吃完了吧?他會見到一個胖坎羅嗎?

這時男人說:「不該把那小鬼跟儲糧關在一起的,我以前總想那裡很暗,他怕黑,總是哭著求我們放他出來,我想他心生恐懼就會聽話點,不亂放火。」

梅斯握緊拳頭。

女人說:「現在好了,他怕黑,就點火燒了儲糧。」

男人憤怒起來,氣得跺腳,「切斷他放火的手仍會長出來,簡直像怪物一樣。」

「暫時安心吧。」女人說:「這不是把坎羅泡進浴缸裡了嗎?或許多泡幾天,火就滅了呢。」

「如果是那樣就好啦。」男人扶額,彷彿他抱怨的只是孩子的頑皮,處置方式是取消下午的點心時間。

「是的,」女人露出笑容,挽著男人的手,「那樣的話,再不會有人說我們是生養燃燒者的噁心一家。」

梅斯覺得他們病了。但他沒時間多想,男女正朝他的方向走來。他從口袋掏出石子,朝遠處的花瓶一扔,花瓶應聲破碎。男女嚇了一跳,目光同時看向花瓶,梅斯便趁隙衝往浴室,用背抵著門板大口喘氣。

「梅……斯……」

梅斯低頭,雙眼逐漸習慣無光的浴室,也看見泡在浴缸裡的坎羅。那瞬間他氣憤到幾乎要在掌心掐出鮮血,小小的孩子被粗重的鐵鍊和麻繩捆綁,赤裸的身體上傷痕交錯,現在已經是十一月的寒冷天氣,他卻被浸泡在浴缸裡。

梅斯沒有說話,害怕自己開口就會大罵出聲,他只是趕忙放掉浴缸的水,盡量小心地除去麻繩和鐵鍊,麻繩十分粗糙,在他握住時掌心就留下不少傷痕,鐵鍊冰冷的彷彿刀刃又彷彿巨蟒,在孩子泡得發白的皮膚上留下暗紅的壓痕。

這時梅斯聽見門外傳來人聲,或許是自己造成的動靜太大引來大人們了。他拿出綁在身後的木棍抵住門拖延時間,脫下外衣套在坎羅身上,接著爬上洗手台,去扳那個通氣窗。

他身後的坎羅忽然開口:「不要哭……一點也不痛……」

「……才沒有哭,大笨蛋。」梅斯不敢轉停下動作,門外拍打門板的聲音已經越來越用力,他好不容易弄開那個生鏽的窗鎖,卻發現窗子還是打不開,心一橫就用拳頭砸,哐啷哐啷地砸破那扇窗,卸下窗框。

「坎羅,我帶你走。」梅斯跳下洗手台,扶著坎羅,也幸好坎羅是燃燒者,即使受到這樣的虐待體力仍舊恢復的很快,梅斯先協助坎羅從窗戶離開,剛跟著探出半個身子時,梅斯忽然感覺自己的腳踝被用力跩住,緊接而來的是打在背上的悶痛,想來是坎羅的父母闖進來了。

梅斯沒有回頭,他甚至連對方的謾罵都聽不見,只是用盡全力踢踹被拉住的腳,終於他感覺腳上一鬆,急忙飛也似地爬出窗戶。

幾乎一跳下窗就和坎羅跌成一團,梅斯還想罵坎羅怎麼不快走,但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們對話,兩人便攙扶著跑遠了。

梅斯帶坎羅到了一處廢棄的棚屋,點燃柴火取暖,找出藏好的乾糧和醫藥用品,給坎羅裹傷。

坎羅吃了東西之後明顯精神許多,他說:「梅斯,不用幫我處理傷口,我最近傷好的越來約快了,可是你的手……」

梅斯早已發現坎羅身上的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但他還是固執地幫坎羅擦藥。直到坎羅抓住梅斯的雙腕,輕聲說停下吧,梅斯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砸窗時玻璃割的鮮血淋漓,後背發疼,只穿著一隻鞋,被抓住的那只腳踝扭傷了,看上去有點腫。

現在換坎羅要求梅斯坐下了,他燃起火讓柴堆燒得更旺。坎羅一點也不冷,但穿著單薄還被自己弄得一身水的梅斯正在發抖。坎羅捧起梅斯的手,小心挑出玻璃刺,梅斯皺眉,「我自己來,你去躺著休息。」

「我很擅長這個的!上次村長家的狗踩到仙人掌,也是我幫牠挑出所有刺的!」坎羅繼續專心挑出所有玻璃,梅斯是個白嫩嫩的孩子,即使他老是為生存做很多準備,那雙手還是不容易起繭子;但現在坎羅捧著這雙手,血糊糊的,梅斯還用這樣一雙手推他離開黑暗的浴室,攙扶他逃離越發扭曲的家。

坎羅滴下淚水,又怕落在梅斯傷口上,急忙反手抹去。

「不要哭,愛哭鬼。我又不痛,一點也沒痛。」梅斯說,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他十分懊惱,竟然還讓不知被惡待幾天的坎羅照顧自己,可是他真的好睏,放鬆下來之後渾身發冷,一想到如果剛才自己沒能掙脫,又或者坎羅的父母其中一人到屋外抓住坎羅,他該怎麼辦?他將無能為力,甚至可能害坎羅死掉。

他相信那對父母寧願殺死自己的孩子,也不願意接受「噁心的燃燒者」。

「你才愛哭鬼。」坎羅幫梅斯包扎好,包的很醜,接著又去包梅斯的腳。最後他不顧夥伴的反抗,用力氣優勢拉起梅斯的上衣,看見他後背上一道道棍傷,終於忍不住又開始哭:「如果梅斯是燃燒者,就能一下子好了……不對,如果我不是燃燒者……不對不對,梅斯不來救我就好嘛,笨蛋梅斯!」

「我怎麼可能不去救你,笨蛋坎羅。」梅斯的頭一點一點,他實在太想睡了。於是梅斯往後抱住坎羅,兩人滾到堆在一起的破麻袋上,梅斯用額頭抵在坎羅額上,輕聲說:「睡一下,醒來給你煮咖哩吃。」

「梅斯,我——」

「不准道歉也不准道謝,閉嘴睡覺。」梅斯說:「也不准邊掉眼淚邊偷偷對我的手吹氣。」

「欸,這是呼呼療法。」

「喔,不准呼呼療法。」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