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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雨〉

接替暗月夜晚的晨光降臨，泡芙將醒未醒地深深呼吸著。她夢到自己似乎在午後的海岸邊，腳趾被細碎的白色浪花打濕。海的聲音。深陷沙裏的觸感。

彷彿一切都含著水分與生澀的氣味，那已然感覺不出潮濕。但是有人在一旁緩緩說話，一串咒語。於是言語變得像風一樣圓滑，又悄悄消失在岸邊。

夏日清晨的睡眠也許還不算結束。

泡芙坐起身，睡袍的領口與繫帶還安好如初。而她的身體卻滲出薄汗，汗水被睡袍吸收，還沾染了一旁仍沉睡著的拿鐵的吐息。

風扇送出的風持續帶來晨間陽光的熱度。泡芙悄悄捧著拿鐵的一點散髮，手指平滑地觸撫、輕揉垂落的微卷尾端。那像熱帶植株一樣，帶著一點原生的、自由的光澤。

她下了床往浴室，燈光和陽光愉悅而自然地混合。泡芙端詳鏡子裡領口微敞的脖子，手指沿著一節一節的骨和筋往下，汗水的觸感從未如此清晰。而水龍頭裏的冷水是一種微小的警訊，讓她終於情願從沙灘上清醒。

睡袍比夢境還潮濕，泡芙捏捏臉頰，低頭解著睡袍的繫帶。拿鐵的手卻已經慵懶地先一步接近。

泡芙鬆開握著繫帶的手指，觸摸到腰上那隻熱度更深的手。她還未來得及轉身，便感覺後頸的長髮被撥開，一道微涼的吻襲來，一個兩個，像溪水順流而下。

泡芙又想起那個海岸的夢，模糊而潤澤。她輕輕吐出一口氣，領著腰上的手到自己的唇邊。一個兩個，被冷水沾濕的吻，也沾溼了拿鐵的掌心與指尖。

鏡子裡的拿鐵閉著眼睛，專注地循著泡芙後頸的骨節輕咬，一如將要迷路的孩子終於獲得離開迷宮的線索。

泡芙感覺心臟的躍動節奏幾乎要隨著拿鐵齒間的濕潤而去。她望向鏡子，握緊拿鐵的手腕，兩人的手一同輕巧地墜入睡袍已然敞開的角度。

拿鐵停下咬嚙，看著泡芙拉著她的手，由上而下一吋一吋，輕滑過汗濕的胸口與腹部。睡袍繫帶被解開，泡芙的雙肩嶄露無遺。

熱帶植物沾著水珠的大片寬葉。拿鐵想起那樣的畫面，無以名狀地顫抖。她掙脫泡芙手掌的引領，雙手轉而覆上泡芙的手背。不知道是誰的呼吸節奏先多踏了一步。

「看鏡子。」

泡芙那比呼吸還黏膩的話語和唇，沿著拿鐵的下顎往上。她感覺自己深陷拿鐵的懷抱，就像在夢裡陷入潮濕的軟沙。拿鐵則跟隨話語的指引望向鏡子，而泡芙的手被她掌握其中，這是再清晰不過的默契。

泡芙的手已然臣服，她跟隨拿鐵的牽引觸碰著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腰、腹、股間，每一個小細節都展現在鏡子上。

那算一種遲來的甦醒，或者，再度墜入夢境的前兆。在清晨的、不算太明亮的老舊日光燈下，泡芙觸撫著自己。拿鐵離她太近以至於她幾乎要完全融入這種沉醉的熱度。

她的手掌隨著拿鐵的力道輕揉自己的乳房、已然汗濕的腹部。睡袍被拿鐵扯下，沉默地落在地面。拿鐵的另一隻手自由地覆上泡芙濕潤的腿間位置，那也許是清晨潮濕夢境的起點。她們抬眼看鏡子裡彼此的眼睛。

泡芙停下動作轉身，抱緊拿鐵。她的身體擦過拿鐵柔軟的睡袍，她的右手穿梭在睡袍之內，使了點力揉著拿鐵的側腰。而拿鐵忍不住親吻她的額頭與散髮，眼皮，鼻樑與鼻尖。往下再往下，直至彼此的唇互相輾轉研磨，毫無間隙。

不容分說的、不容置喙的、不必多言的。此刻就是那些言語的具現，讓肌膚代替言語重溫夢境。

拿鐵的手指毫無阻礙地深入。那並不是緊迫的摩擦，而是泡芙全然允許的細微情緒，微小到必須如此接近才能讀取。語言早已潰散，來不及成形，就被手指的沉浸攫取。

那方向的確濕熱直至將要化開，又柔軟而細緻。

泡芙靠上牆壁，右手攀附著拿鐵的脖頸。拿鐵的耳朵太靠近了，她顫抖著閉上眼睛淘氣地深呼吸，氣息讓拿鐵耳旁的碎髮飄動。她又抬起左手，輕輕握住拿鐵正在自己雙腿間前行的右手。

拿鐵察覺到而停下動作。她看著靠在自己肩頭的泡芙。

「繼續。」泡芙閉著眼睛喘息，感受到身下手指的存在所帶來的更多的渴望。

拿鐵回復動作。

而泡芙的左手仍舊握著拿鐵的右手腕，那因為使力而愈發明顯的手腕筋骨與肌肉，與前進、深入身心深處的頻率一樣，她全然感受著那道完整而平滑的弧度。

也許像持續了一整個漫長的夏季，言辭也不足以形容的熱帶潮濕，日光燈不太亮也很合時宜。清晨的那場沙灘夢境，海浪說話的聲音。

拿鐵想，這是她們呼息之間的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