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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金一眼就看到了星穹列車的小孩。

那身醜小鴨似的配色,按理說不該惹人注意,又在角落的位子,看上去隱蔽得好比暗夜裡的沉默殺手,只在扣扳機的剎那洩密。

偏生那星核又有對金燦燦的眸子,閃著的光乾淨透亮,好像藏了座寶庫,從側面看也這般醒目。

是我發現的他。

砂金首先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隨後,他繞過霓虹燈包圍的燈紅酒綠,搶在一位頗有韻味的女士靠近前,以一種默不作聲的強勢占走穹旁邊的吧台椅。

「砂金?好巧啊。」

放下菜單,穹又驚又喜的模樣抓撓著砂金的心臟,他自然地挑起一抹笑,為夜間探險誤入酒吧的穹點了杯馬丁尼。

結果與砂金預想的並無不同,嗆辣的液體讓想當變色龍、裝成酷小孩的穹瞬間破功,吐著舌頭連連說難喝。


「你覺得自己適合這裡嗎?」砂金舉杯,啜飲一小口自己那杯雞尾酒,耳墜在搖曳裡刻意地反光,穹不禁看了過去,「或者該問,你喜歡酒吧嗎?」

「我還不了解這裡呢,沒辦法下決定。」

他放下玻璃杯,對砂金提了個誘人的建議。

「但我現在想去吹吹風。晚上的風很涼爽,在外面走一陣,心情都會好起來。你有空陪我嗎?」

「如果推掉朋友你的邀請,」砂金一個手勢招來酒保,俐落地結了帳,「那就太不知趣了。」

夜間的街道與白晝截然不同,扔了行人的腳步聲後,它化身卸去首飾的赤腳舞者,安靜地為自己獨舞。

砂金跟穹走進夜晚的溫柔,自由地感受風的觸碰。

砂金在酒吧門口鈴聲響起前就已經想出數套對話方案。順利的話,他甚至能撬到不少開拓者即使面對同伴也從不透露的私人生活。

但砂金突然不想用上他舌燦蓮花的本事了。

——打碎玻璃,它還能回復到原來的樣子嗎?

會議、專案、績效、企劃書、執行、管理、時限、風險排除、多方談判、最大化利益……

幹部們習以為常的忙碌,襯得這片刻喘息的特別,像葉子從繁茂枝椏跌落塵土的時間,一旦錯過,就要化開成泥,怎麼找也找不回。

他偶爾也想扯開束縛,放縱一回。

默契在跨出的步伐裡傳開。他們誰也沒說話,由著隨性的直覺,在迷宮般的街頭漫無目的閒逛。

最後,他們停在一處能瞭望腳下城市的看台,隔著欄杆遠望模糊的地平線。

「砂金,」穹突然問:「你開心嗎?」

「朋友,你的心意可真叫人高興,」出於本能,他表演了拿手的孔雀開屏,「別忘了簽收郵寄品,我想它們會來得很快。」

「這麼好?以後還跟老闆玩,請務必多關照小弟呀!」

砂金有些驕傲,因為他又料中了穹的反應。

像這樣好懂的孩子,想必不日就會落入他的私藏裡。

「下次,不只是散步,」穹的語調出現了微妙的變化,接近於口感滑順的葡萄酒,又彷彿是高腳杯上裝飾的櫻桃,「也嘗試些不一樣的吧?」

「什麼不一樣的?」

砂金從善如流,十足樂意地給星核小孩捧場。

心情正好的他並未察覺到香檳即將炸開的氣泡。

「哦,給你舉幾個例子。」

穹神神秘秘地湊到砂金耳邊,給他說了幾句悄悄話。

「像這些,很有趣,對吧?今天先這樣啦,下次見!」

說完,不理會僵在原地的砂金,穹跟上天生的率性,跑跳著離開看台。

也許五分鐘,又可能是十分鐘,等到砂金回過神來時,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哈,」良久,他摘下帽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都說小孩一離開視線,就不知怎麼的長大了。」

「原來還真有這麼回事啊。」

手背抬起,貼住臉頰。砂金想,這麼燙的臉,全被那孩子看光了,哎呀,真丟人。

既然如此,趁著黎明還在貪睡,就再多吹一會兒晚風降溫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