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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莫福系列。本文有明顯:偵探/教授(Ruler),其餘關係就還是那樣XD
 神異版本半架空世界。設定與背景超級自我風格,有各種不能深究細節的魔改和奇詭理解,竭力嘗試東方玄幻與奢華作風(?),卻造詣不夠只充滿伊闕式言情流作派,天雷注意XD



《理想侵奪Ⅸ待至來歲,花開荼靡》



(序)

殘陽西斜,夕血勝火。

黃昏之刻,逢魔時分。

西裝筆挺的瘦削男人一手夾著雪茄,愜意撐著身子半探出窗櫺,興味高昂地等待每當月亮盈缺至極的日子,就會固定出現的──百鬼夜行。

混沌惡的一方小地獄領主,手持殊異燈盞鐮刀幽幽照耀前路,華貴的暗色廣袖長袍之外渾身黑氣死意氤氳繚繞,腳下及身後無數墨影骷髏之從屬,行軍列陣步伐齊整,聲威浩蕩,放肆張狂得不可一世。

地獄邪主逡巡領地,禍亂凶惡之妖邪惡靈無不盡數避退。

隊伍之主是真真正正受眾星拱月的脫俗出塵青年,遠遠地,就令得以「守望」已久的特殊男人移不開心神,青年宛如身披業火紅蓮依舊粲然生輝之深淵星辰。

小莫里亞蒂對於男人專注且熾熱的侵略視線無動於衷,每月領軍「上岸」的難得兩次,總能發現這傢伙準時準點……算是欣賞嘛……也許吧,他不是很懂那種目光的意涵,對他這樣既游離人世卻也行走人間的半神之地獄主人而言,毫無意義。

所有針對他的情緒,恐懼厭惡也好,退卻避讓也罷,他絲毫沒有感受,更別說男人那種完全不在這兩個類別,超脫凡人和邪惡靈體的奇怪生命。

若是他不主動現身,照理說人類不該能發覺他或是百鬼夜行的存在才是……

青年心中隱約有了些許煩躁,為了事態不在自己掌控,也為自己對男人的無緣由在意和敵視。

沒錯,他討厭這個名偵探。他知道男人的身分及名諱,這是邪主的權柄展現之一,能輕易觀測靈體的過往經歷和善惡生死,但他唯獨解讀不出福爾摩斯來歷,這人生平彷彿是被刻意填平塗抹的大片空白真是……太奇怪了。

奇怪的傢伙,奇怪的生靈。





(一)

混沌惡小邪主第一次與正義名偵探出現交集是個血月高掛的至黑厄夜。

如此沉澱世間數十年混亂惡意方破土而出的猩紅夜晚,就連最具備除靈本事的術師也只能躲在屋內不敢外出甚或窺探外界動靜。

偏偏福爾摩斯就是唯一例外,非但閒適地像是遊走自家後花園,重點是四面楚歌的各色妖魔鬼怪環伺,可以說是嗅聞到美味食物傾巢而出了。

偵探當然不會是好入嘴的獵物,他倚仗自己天生可勘破真相弱點的究明瞳術和逼近神異傳說的凌厲身手,一路披荊斬棘往青年靠近。

小莫里亞蒂不懂男人的行為,簡直天方夜譚又怪誕離奇,為什麼一名人類要在這樣的血夜裡冒險朝他接近?

血月會令一大部分的惡人妖鬼狂亂躁動,引發妄念,心思越不堅定者越會一心向惡成為妖邪之物。

青年雖說是惡之頂點,也以己身邪惡屬性為傲,卻全然看不起這類徹頭徹尾連神智與清明都遭受剝奪的墮落,這並不是惡,僅僅是廢物一般的失敗殘渣。

地獄領主的真正權責與能力其實顯現於此,斬殺墮落,吞噬惡意,平衡善惡秩序!

儘管他的光線轟擊與陣勢並沒有強到足以覆蓋封印自己在人界的範圍領土,小莫里亞蒂成為地獄之主的年歲和其餘同道相比較還很微不足道,說是尚未成長的孩童也不為過,然而他的混沌惡特質與奪取惡性的能力相當別具一格,假以時日必將超越眾人抵達臻境。

如今雖不夠成熟,但既然在他的治下,就絕對不准許叛亂和自身以外之惡孽滋長,此間究極之惡唯他一人孤身屹立就足夠!

這就是屬於他詹姆斯.莫里亞蒂的惡之道──!

名偵探在青年與他的從屬大軍浴血作戰時,默契地橫插一槓加入了戰鬥,不但沒有打亂地獄方的原有節奏,甚至還十分自然熟悉的接上所有空缺間隙,替忙不過來的傷員補刀。

……?!這個男人越來越形跡詭異了。小莫里亞蒂看不懂,他的數理分析和冷靜思考力是連天才類型的人物也要自慚形穢的程度,然而福爾摩斯的行為欠缺邏輯和理由,他怎麼也弄不明白這人類到底意欲何為。

假若不是來添亂的,而是暫且能夠並肩擊退腐朽妖靈鬼物,那他就勉強信任對方一點點,所謂一點點大約是萬分之一,他也會同時緊盯男人一舉一動,杜絕任何反水背刺的危害可能。

「地獄之主警戒心真強呀,挺不錯的。」福爾摩斯蜻蜓點水地按了一下手臂血流如注的傷口,疼痛間不忘談笑風生稱讚青年,順帶俐落無比快速點燃了一支菸。

……這傢伙是哪裡來的瘋子嘛,血都流成那樣了,沒有感覺?

小莫里亞蒂瞥了一眼,無視名偵探的熟稔態度,揚手朝惡鬼密集處扔出慣用武器,燈盞與鐮刀瞬間分離成兩種獨立法器,同時又各自分裂出大小不一的同類款式,迅速列組陣法轟炸。

幽深絳紫鬼火,殺傷性強大的熾烈光線,以及地表大面積鋪陳展開的暗影黑霧,這方地界在距離上一輪慘烈的血月之夜後,總算迎來了惡之守護者。





青年樣貌是鮮少的狼狽與凌亂,就連全身的精細線條都不免殘缺失真,原本纏繞著保護頸項的率性蝠翼展翅血褐色圍巾也在無止盡廝殺中作為法器融化掉了。

即使他的全數裝備皆為萬能武器的任意化形之作,毀壞了也能蓄積能量重新召喚,但是近乎被逼到末路才艱難獲取的勝利依然教人不是太痛快。

小邪主深感自身不夠強大,他終究太過年輕了。

青年那些如同水墨畫景致的暗黑霧影已經收回體內蟄伏沉潛,七零八落的骷髏軍隊從屬也正在地上賣力「撿骨」重新拼湊身軀,這兢兢業業的景象配上血紅逐漸淡去的圓月,本該有點嚇人恐怖片的氛圍,卻讓名偵探禁不住笑出聲。

哎呀呀,是他太過「情人眼裡出西施」了嘛,為什麼連這樣的場面都感覺可愛至極呢。

小莫里亞蒂的神性特質於血戰內施放到了極致,一時間還難以斂去,他用那雙凝滿神意的漆黑眼瞳正視福爾摩斯,眼線暈染深紫。

男人不閃不避與他對視,「就當我一時心血來潮吧,詹姆斯。不,我當然不會這麼說哦,哈哈……」

這人知曉他的名諱,還若無其事地喊他名字……

青年審視男人的眼光可謂極端嚴苛了。

偵探嘴角溢出血漬,顯然也受傷不清,音色卻仍然充滿笑意,「你也很累了吧,強撐著沒意思,對我防備更是毫無必要。」

這男人有病吧?!只看狀態分明也好不到哪裡去,卻反過來讓自己放鬆警惕?

地獄主人對於名偵探的評價儼然來到了癡傻等級。

福爾摩斯咬著菸斗,「正義之人,善屬性,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也沒有與你敵對的理由,反覆輪迴的血月之戰需要你這樣的裁決者才能維持秩序平衡。」

青年輕哼出聲,好歹算是認同了男人言論。要不是這傢伙靈魂內所見之惡性極為渺小,他連一分相信度都不會給,遑論共同戰鬥。

「如同你這樣的特殊人類,盯上我難不成有企圖嘛。」小莫里亞蒂微哂,「我是否該害怕?嗤,我不在意。無論你想得到什麼,我都不會給,你也拿不了。」

他的確拿取不了,偵探低下眼瞼。他的良知及雙手無法承載托舉窮凶惡極之星辰,不能觸碰一閃即逝的脆弱流星,因而唯有任憑對方摔落瀑布,以死訣別。

當年是他親手殺了至愛呢,福爾摩斯眸瞳沉鬱地暗忖。

青年察覺面前男人的詭譎心緒,彷彿靈魂顏色都滲入了烏墨……血夜已結束,這人不可能再受影響,但卻又不是他所認定知悉的惡色,委實是個謎團似的可疑人物。

很有……趣吶。小莫里亞蒂抬著下顎,驕矜頷首,「你還滿有意思,偵探先生。再讓我多看點不同色澤,或許我能允許你多接近幾步。」

哪管時光荏苒,青年的傲慢自信始終如一,未嘗改變。

偵探低笑,「詹姆斯能夠開始拭目以待了。」





(二)

雙方有過交會之後,地獄領主也不是非得不近人情,青年偶爾會在百鬼夜行的簇擁下不鹹不淡地朝偵探投去寂靜到望不穿情緒的注視。

他也許仍舊不怎麼喜歡福爾摩斯。這人超怪。

名偵探這時便會彎著眉眼與小莫里亞蒂互視片刻,直到後者無趣地逕自移開視角。

男人自然不可能僅止滿足於此,他很貪婪的,一直以來的執念皆是將月下星輝攬入懷中。

他明白自己早已無藥可救,這可是延燒了整整上千年的情念,當時若真有神靈能夠解救,他也用不著和天地意志訂下苛刻契約,只為等待青年「重生」。

他不生不死的遊蕩徘徊於人界,只為萊辛巴赫宿敵的再次相遇。

……哦,會對著他發呆的偵探先生呢。有夠傻。

青年難得童心未泯,惡劣地將燈盞光線聚焦在了男人愣怔面龐,引得身後不明所以的骷髏從屬們一陣吱吱嘎嘎歡呼,不管小邪主做了什麼,一定都是最棒最厲害,必須喝采!

福爾摩斯啞然失笑,只好挺直脊梁,向一眾地獄軍團以手勢行了個禮節致意。

詹姆斯怎麼能這麼調皮可愛呢,真是的,用沒有表情的臉使壞根本惡意違規,可愛度上升吶。





極其偶爾,名偵探也會在普通夜晚遇上單獨「執行公務」滅除強大邪靈的地獄之主。

有時他會幫忙出手好教青年的戰鬥得以淋漓盡致發揮,又或是一旁掠陣以免青年正在磨練能力而遭到打擾。

「偵探先生真是個怪人。」小莫里亞蒂評論。

「呵,很多人這麼說。」男人不以為忤。

青年不滿的橫眉開啟毒舌,「這顯得你這樣奇怪的傢伙纏上我,我也同樣有問題。」

從沒有人能夠和他如此接近,神靈不能,術師不能,其餘人類更加沒資格!

「哎,小詹姆斯怎麼可能會有問題,有問題的當然都是我。」福爾摩斯的縱容與情意幾乎沒有掩飾。

於是青年落荒而逃。

真的是直接原地霧化為黑影,風一吹便輕飄飄沒了蹤跡(回返地獄界)。

男人托腮沉吟了一小會兒,他剛剛連踰矩動作都沒有,這樣也足以嚇跑小詹姆斯?欸欸,這只會令他越發滋生貪欲,想要侵蝕對方哪。





(三)

小莫里亞蒂汗如雨下,按理講他的軀體並非徹底實質,要致使他進入驅使能力的極限狀態以致虛弱衰竭冷汗涔涔,是非常理解之外的事情。

他原先自認只有血月之夜的惡念作祟才有這番危險,可現在……

一隻躲躲藏藏數百年即將成就大器的妖邪怪物,髒污血肉乃至魂體的惡意前所未見,是超越了他實力快要成形的「魔」,哼,吞噬掉地獄之主就能轉化成羅剎惡魔嘛。

青年冷笑。焉知鹿死誰手呢,他要是奪走對方的惡,同樣能再進一階,對領域的擴大及掌握是會讓成名神靈也忌憚的高度。

小莫里亞蒂召喚出從屬軍隊與武器,正面交鋒。





偵探在心口隱隱作疼了許久,心神不寧坐立難安之下,出門憑藉直覺繞了不少彎路方才找尋到青年。

呼吸孱弱神情蒼白的小邪主,連回歸地獄界養傷的氣力也暫時缺失,更別提繼續維持自家從屬現界的力量,他就藉著黑夜隱匿在極不起眼的荒郊野林樹影之中。

福爾摩斯嘆了口氣,橫抱起青年,輕聲道,「你每一次的晉級都冒上生死風險,這種低迷模樣要是讓其餘邪物見到了,一定會遭狩獵。」

小莫里亞蒂緩緩睜開眼簾,定定直視男人,他的眸光嚴謹又細緻,猶如要看盡福爾摩斯矯飾捏造的全部,「托福,我還不至於這般沒用。何況,偵探先生也不是普通人哪,依你實際年齡度過如此歲月,凡人早該衰亡了。」

「呵。」名偵探低下臉短促地笑了,「詹姆斯明察秋毫,我好像無可辯解。」

「不用解釋,我沒有好奇的意思。」青年姿態淺淡,一邊輕撫繪滿雲紋陣符術法圖騰的袖口。

「可我希望你知道,你總要知道的……」福爾摩斯的話尾融化在了地獄領主唇舌間。

「夏洛克──!」青年無力阻攔,只有單薄的喝斥出聲。

他恨不得抬袖狠狠擦掉恍如星火濺落心底的男人體溫,但這該死偵探抱他抱得死緊,他根本騰不出力氣。

「抱歉了吶,小詹姆斯。」男人對自身行徑的無可原諒一清二楚,說是乘隙而入也不為過。

可他惦掛念想了對方上千年,執著過甚,情意入骨──

又有誰能體會,誰能挽救。除了當事人的詹姆斯,誰都不可能!

福爾摩斯綠眸閃現緋赤血澤,然而他神魂與理性俱皆清醒得不得了,半點也沒有癲狂或墮落之兆。他盼望青年的時歲久遠到連時光長河都能留下刻印紀錄的地步,當然不會輕易入魔,不願再放手失去──!





地獄小邪主被名偵探以絕對佔有護守的神態抱回了貝克街221號的住處。

他躺臥於極簡風格的床鋪上,忍不住嫌棄,「……這種風格是在貶低我身分嗎?!」

驕奢鋪張的行事作風與排場向來是青年的慣常喜好,包括衣著裝飾和武器在內,所以他很不滿男人的低調簡單。

「嗯?在小詹姆斯眼裡原來這才是重點啊。」福爾摩斯微挑唇線,弓著腰傾身覆於青年上方,他們彼此間的距離無限縮小。

小莫里亞蒂光憑無機質黑瞳很難推測出心緒,他面色清冷地奚落,「你以為我會做哪種反應?反正今日是我疏忽了。」

才給予了混帳夏洛克機會!

「不,我一直都了解你是不會逃避也不會退縮的驕傲性格。」名偵探單手捋起額前梳得平整俐落的幾縷短髮,探究世間真相的眼眸再也沒了遮蔽,平穩氣質乍時驟變,危險及侵略度抬升了好幾個階級。

……這男人不偽裝就不能活嘛。青年都懶得評斷對方的惡質跟韜光養晦了,他自若地攤開雙手雍容舒展身體,覆蓋薄薄肌理的身形線條在偵探眼下一覽無遺,仿如地獄之花荼靡盛綻。

福爾摩斯容色深沉,他伏身和青年緊密貼合,兩人的衣物早在進房時便錯落著褪盡。

青年層疊繁複之奢華道服於地面拖曳鋪散,身上著裝也零零落落一路自門房延伸至床邊,一併同男人的黑色西裝、純白襯衫及棕色馬甲歪斜交疊。

地獄之主被偵探握著踝骨伴隨細密親吻蜿蜒而上時,不由得緊蹙眉心,為這無間親暱和若有似無的悸動。他心想自己大概也不正常了,才會錯覺夏洛克的小心翼翼像是於無望的年月流轉中,等待守候到將近絕望破滅。

「夏洛克你……」青年遲疑的勾住他上身,吻了吻他羽睫。

男人啞聲,語意晦澀又歡悅,形成了不可理喻的矛盾,「……我沒哭,詹姆斯……」

他不過是無法按捺喟嘆及心動,姍姍來遲太久的如願以償,正如海市蜃樓般幻夢,觸之即四散碎裂……嗯,他只是害怕這並非現實,他害怕清醒後夢境蒸發。

「瘋子──」小莫里亞蒂也嘆息,他跟著對方一塊病了嘛。

福爾摩斯留下吻印和咬痕在青年每一處肌膚,密集到後者不耐地揪住他髮尾無聲催促。

青年的眼裡逐步被欲色填滿,神意隱沒無蹤,他順著男人的動作生澀困難地接納了對方。

……又疼痛又灼烈……

偵探在青年體內的脈動近乎失控莽撞,他歷來都不是衝動且不知輕重的性子。

可身下人是詹姆斯。是此世之間,他僅有的獨一無二至愛,他心甘情願承認的宿命……

終於吶,他終於再度擁抱了暗夜星輝。

「抱歉。」福爾摩斯侵佔了地獄邪主的所有喘息,還有情熱迎合。





(四)

如此無稽情事應該不至於耗掉一個晝夜的時辰,但是福爾摩斯這男人──

小莫里亞蒂斂下濃密長睫,隱藏了思緒。

夏洛克絕對有病是無庸置疑的,竟在萊辛巴赫殺掉他之後又等待守望千年之久,前後不一的離奇所作所為莫非不覺得自身思想與情感有極大問題嘛?!

「抱歉,詹姆斯。」男人態度慎重。

青年音調平平,「你在床上道過歉了,現在是第二次。」

「吶,你想告訴我什麼呢,嗤,千萬別只是純粹為了道歉。」小邪主眼梢的瑰麗紫影依稀活躍生動了起來。

「不,怎麼可能。」福爾摩斯搖首,笑容認真而偏執,「你該明瞭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可不會為了萊辛巴赫對決一事道歉,重來一次我依然會下手殺掉你,善惡之爭不容留情,詹姆斯。」

「──偵探先生會沒有朋友實在非常合理。」小莫里亞蒂完全能理解。

犯病宿敵。混帳個性。渣到沒邊了。

「哈哈。」偵探笑聲明快,「詹姆斯找回生前記憶之後,評語毫無改變呢。」

不得不說這種強行回溯靈魂記憶的方法還挺……過分的,就跟夏洛克為人一樣可惡。小莫里亞蒂在死後重新匯聚力量成了邪主,因為身分轉化加上神魂重組的緣故,失卻了生前記憶,結果他的宿敵用的都是何等粗製濫造手法來讓他想起生平往事!

青年立於床前略微煩亂的斜視男人一眼,隨即對著地面招招手,原本脫去的外衣與飾物一件件套回身軀自動穿定。

「我先回地獄界。」

「詹姆斯恢復之後會否翻臉不認帳得太快了,嗯?」名偵探玩味十足。

青年神色沉著平淡,「需要我提醒你趁人之危絕非紳士守則,以及──」

地獄領主儼然掌控了宿敵弱點和軟肋,驕慢倨傲地流瀉勝券在握的明豔笑顏,「諒你也無法對我坦承不可明說的『事證』,你一慣擅長若無其事的偽裝隱瞞。」

「……你越過神靈,與天地意志簽訂的契約及條件,敢對著我開誠布公嘛?」

福爾摩斯沉默不言。

青年蔑視。他就知曉,偵探先生手段不單純,方法也狠。

夏洛克確實用不著告訴他,反正他暗自付諸耐心與稍微……邪惡一些的辦法,也必定能探清對方意欲埋藏的真相。

小邪主離開得乾脆,意念微動頓時便沒了身影。

男人按著眉間,怔怔點燃菸草。

呵,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小詹姆斯吶。他要怎麼朝對方開口,自己以命換命為代價與天地意志作了交易?

他在萊辛巴赫作為善性表率替人界解決了終將邁向惡之頂點的宿敵,這是正義方的獲勝;後來他向神祇提出交換,然而足以回應他貪婪願望的乃是位於萬物至高點的天地意志。

他抹去了自身存在痕跡及頭銜成就,甚至維持肉體不滅之永恆替無法時時降臨關注世界的天地意志「打工」,也就是成為意志之使者剪除在新的地獄之主誕生前,不受管控與制衡之惡靈妖鬼。

詹姆斯.莫里亞蒂就是他的願望,是他對天地意志的……祈求也好,諫言也罷。他深信空缺的地獄主人依照青年的吞噬惡性特質和容不得瑕疵的霸道性格,一定能完成超越其餘神靈的功業。

索性天地意志也接受了這樣的可能性呢,真好。

──直到他能再遇至愛,他的使命,他的宿命,便將歸還天地,爾後重入輪迴。

福爾摩斯很清楚這一切既瘋狂又不可思議,或許在詹姆斯心裡不屑一顧也不一定,可是任性且我行我素的名偵探樂意哪。

替天地意志工作挺划算的,持有個人記憶多活了千年不說,不滅之特性更教他無論如何傷重都無所畏懼;他的能力也與凡人時期有很大差距,足可提升至接近神靈的程度,哪怕現在死去,也不枉費這一遭。

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生平冒險及挑戰總是很有趣的。





(五)

這欺瞞技巧數一數二的偵探壓根沒說過自己會死!沒說過自身使命殆盡,已至終焉!夏洛克連斬斷命運都敢妄圖一意孤行不經過宿敵同意……!

青年復又自地獄往來人界,他才剛剛瞭然前因後果。只因邪主之身為夏洛克而成,他的生死與對方皆有聯繫,福爾摩斯哪管隻字不提,他終究能覺察。

──概因萊辛巴赫宿敵的關係,已是連天地意志也認可之存在!

名偵探闔著眸的冰涼身體以招牌合十手勢坐於沙發中,窗外月華如練,室內靜謐空曠落針可聞,場面寧靜和煦得正似詩意畫卷。

小莫里亞蒂全然無暇他顧,無心賞玩。迅雷不及掩耳地化為黑影融入福爾摩斯失去了溫度和生命的死之軀殼內,卻是強行渡進半數修為也無從召回男人靈魂,不能致使夏洛克重返人間。

即使究極之惡貴為地獄主人,也不免溢落血淚,在這至情至性,所有原則跟情緒皆不管用的時刻。

青年冷冷擦掉直劃眼線滲透而出的殷赤血色,嗓音哽咽而霜寒,森然戾意瀰漫,「……百年,千載,多少次輪迴都可以,一如你當初選擇。」

這混帳自私的男人千萬別以為他會就此放過他!

沒有人能在招惹了一方地獄領主後猶能全身而退!他就算在人界追殺福爾摩斯無數次轉生也不為過,這是屬於惡之頂點莫名被拋下的怒意及殺氣。

夏洛克居然敢獨斷專行──!

青年本就烏沉的瞳孔瞬時黝黑荒蕪,不散之寂滅幽暗徘徊其間。他拋下名偵探屍首,踩著黑色短靴轉身就走,離去的毫不留念甚至不帶猶疑。

「等……咳咳,小邪主未免放棄……咳、太快了吧……」本該透涼的屍身迅速腐朽現出枯骨,偏偏心房處傳來了鮮活跳動的甦醒氣息。

這場景豈止詭異驚悚,簡直比詐屍更可怖,然而青年卻重重停頓了步伐。

小莫里亞蒂沒有回首。

直到名偵探艱難重拼骨架,有些適應不良的踉蹌起身蹣跚行至青年跟前。

「欸,詹姆斯哭什麼呢。我不是還活著嘛……」男人長嘆一聲,吃力抬起千瘡百孔的冰冷朽化指骨,拭去青年眼周似血似淚的紫紅濕意。

青年維持人形的清絕外貌有了極其嚴重的殘破缺損,細看俱是惡念黑霧絲絲縷縷密麻纏繞正待重整凝聚修復。

小莫里亞蒂生氣地一掌拍歪福爾摩斯差不多失卻完好肉塊,本該俊美無儔之臉龐,「把我害得境界瘋狂下跌,你知道需要耗時多少年歲修補,現在滿意了嘛?!極端自我主義的混帳偵探!」

男人當然不疼了,一來青年根本沒捨得用力,二來……他如今也不是人類,幾乎暫時是半骷髏架子一副,同樣需要漫長時光在青年領域之內休養生息,慢慢恢復血肉軀體,因此似乎也無所謂疼痛問題。

他緊緊牽住伴侶已經虛化成了霧氣黑影的掌心,「是我錯了,小詹姆斯原諒我。不過這麼一來,善惡對立及生死宿命便再也不能橫亙阻絕你我之間吶。」

男人收受了既不屬人間也不屬鬼界的邪主特殊墨影能量,超然於法制外。他以非人非鬼之不死身軀成為地獄領主心甘情願的「半顆心臟」,自此以後非但是小莫里亞蒂的眷屬,更是對方同生共死的命運之一,畢竟他擁有了對方半數修為和同源之力。

唔,詹姆斯也挺任性的,竟然想也不想就分出了一半性命與力量,這可是積累多時的半數身家哪,真是……他只會越來越愛他而已,不惜使出超常手段和違規行徑,也要教青年那雙神性眸瞳裡除了他,誰也映照銘刻不了。

福爾摩斯輕淺一笑。

小莫里亞蒂撇開視線,「……哼,夏洛克,你這病得不按牌理的瘋子。」

「但是地獄權限你沒資格,邪主權力這部分同樣不可能對你開放。」他又姿態驕橫地補充。

「無關緊要,我又不是來奪你權柄的,更不是要討伐你,你可是平衡人鬼兩界善惡的重要裁決者,我脆弱的餘生都只想在詹姆斯羽翼之下受盡庇護呀。」男人側著臉勾唇。

「不過,既然都成為你的眷屬,是你的半數生命了,身為伴侶的床上資格我總該擁有吧。」

「──你真不打算做個人了嘛,給我講人話。」青年喝令他不准再開口。

兩人的身影在月色相伴之下漸行漸遠,仔細打量卻能勘破怪異難解之處。

執持燈盞鐮刀的青年形體外緣隱約有著東缺西補的模糊朦朧;身量高大些許的男人則是彷彿掛著全套裁訂西裝的骨瘦如柴半人類(骨架)。

地獄界混沌惡小邪主的私領域深處,終年凋零漆黑衰敗之曼殊沙華總算於這一日盛放重燃,鮮紅似火的花葉漫天交錯,期間有大藍閃蝶伴生飛旋,那是生生不息之命運牽絆。

青年與男人終於等到了各自流轉之宿命,迎來新生。



              ──完──



2022.07.02   八千三百字──!(倒地)

不管是神異題材,東方風格,奇詭內容或用字遣詞,都太考驗廢柴寫手了吧?!(癱)
每一項都是挑戰極限,超絕困難模式٩(ŏ﹏ŏ、)۶
前兩天一共六千字,今天完稿加修文,真的可怕的字數(驚)
確實是最盡力的成果啦,也許不夠完美,但伊闕自己很滿意,真的是燃燒殆盡的極地兢兢戰戰自耕農XDDD

瘋狂在文章的設定與內容試圖偷渡遊戲裡的背景和能力,整個難度大增加(謎)
前因後果應該有交代清楚?天啊真的有夠難寫,已經努力到無法再努力了……
寫著寫著也覺得有夠言情系,萊辛巴赫宿敵的互動和各種描寫都很言情,因為某伊超喜歡情感流的言情作派嘛(這什麼東西!)

夏洛克付出及經歷了多少都不是白費或犧牲,因為他唯一想要的回報已經擁在懷裡了,雖然某伊一度也很心疼名偵探(毆)
詹姆斯永遠都是不坦率狀態,不承認就是贏,但是最後有夠可愛,超可愛(╭ ̄3 ̄)╭♡

地獄小邪主有一半的血條藏在自家偵探體內,因此當遇到強大得離譜的惡靈時↓
「欸欸欸?為什麼你血條都空了還不滅啊!」
──有些秘密,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