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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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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王城毒辣的陽光還要更可怕的是▂▆▀▄▂▀▇▄▂█。
後面本應接著的字詞,被小抄主人用力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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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里亞德一早就在調製面膜,正要拿蜂蜜加入草藥泥時,外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叩門聲。
是哈羅德大叔。

哈羅德大叔在市集大街的轉角經營著一間商鋪,販售來自各地的鋼筆以及墨水。
以前師傅就常常大老遠從樹林跑到港口這裡添購墨水,順便跟大叔聊上幾句。
搬到這裡之後,師傅就更常跑去店鋪串門子。
由於師傅和自己都常常需要到外地去,從那時開始就都請大叔代為收信了。

伊里亞德放下手中的研缽,三步併兩步跑去開門。
大叔還是一如既往地皺著眉頭,看起來十分嚴肅又帶了點滑稽,
但他手中罕見的出現了兩捲信件。
一眼就能看見施奈貝爾協會的標誌,而另一封則有著希瑟家的紋章,
是來自伊里亞德家裡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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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里亞德跟大叔閒聊最近得知的消息後,先將家裡的信放在一旁,拆開了來自協會的急件。
希瑟家通常是真的有什麼事情,比如姊姊嫁人了,才會給伊里亞德捎信。
如果又沒有快馬加鞭送來,就更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

大致瀏覽了一下內容,雖然伊里亞德自己很怕熱,不過自己的住處距離王城不算遠,而且看來這次的病患至少能用說話來溝通,他是這麼想的。

將家裡的信拆開,攤開了那潔白細緻的羊皮紙。
除了前面的噓寒問暖問候,以及家族成員的近況等等。
後半段還拜託伊里亞德去王城診治一位遠親。

但整封信始終沒有說明他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總覺得有什麼隱情,伊里亞德歪了歪頭,走回研缽旁。
不過最後還是聳聳肩,就當作是做一次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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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近郊,伊里亞德下了馬車。
刺眼的陽光讓伊里亞德必須瞇著眼才能看到前方的路,
趕緊拉起兜帽,灌了幾口啤酒,戴上面具再前往目的地。

走著走著,周圍開始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人。
人們爭相擠在陰影下,或站或坐的,部分甚至像嬰孩一樣只能以哭鬧吼叫來表達其狀態。

伊里亞德就這樣默默地走過一群又一群的人,
和周圍那些哀號的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信上所說的那位也是因為太熱而病倒的嗎……」
伊里亞德喃喃自語著,他只想著趕緊先去拯救那位遠親於酷熱之中。

突然出現了一名男子擋在面前,「醫生!你是醫生沒錯吧?!」說著說著還伸手拽住了伊里亞德的袖子,將他拉到了一口井旁邊。

「那人是被魔鬼給附身了對吧???整個身體熱得像火烤一樣……」
「求求您救救他……」
「您是上帝的使者……一定能救活他的吧……」
才剛被拉過來就馬上被一群人圍住,七嘴八舌的,根本看不清哪裡有病患。

得趕緊打斷他們才行,
「身為醫者,治療病患自然是義不容辭。不過在此之前,讓我等先一同向上帝禱告吧。」伊利亞德微笑著說道,雖然這些人們壓根看不到他的表情。

「醫生!我們在你來到此處之前已經禱告過無數回了……」
「禱告、禱告、禱告,難道上帝是耳聾了嗎?!」

如果伊里亞德會翻白眼,此刻一定會在面具底下翻一個大白眼。
多麼不堅定的信仰。他心裡想著。

但也或許是天氣真的太炎熱了,使他們特別暴躁。
伊里亞德深吸了一口氣,希望鳥嘴裡填充的薰衣草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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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們說話啊?!」
「不是上帝的使者嗎!怎麼不救人啦?」
旁邊的人依舊繼續搖唇鼓舌,都讓人快搞不清楚誰才是醫生了。

以前在師傅旁邊當助手時就遇過,
對一般人來說,一個小小助手說的話,不至於到沒有說服力。

如果是宗教狂熱者倒一切好說───至少一旦提到上帝也者,他們就會乖巧的聽著,點頭如搗蒜,聖哉。

但伊里亞德也知道自己太老實了,而且一般的人畢竟只想聽醫生說的話。
一旦遇到脾氣差的病患,就算是醫生的話也根本不會聽。

「還這麼有活力可以反駁跟打翻藥粉,我看上帝還是挺眷顧您嘛。」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確實只是規律生活中的最基礎。」
「這孩子只是好心提醒,你的生活的確太淫靡混亂了。況且他說的並沒有錯,不是嗎?」
難得看到師傅如此正經的訓斥他人,伊里亞德就這樣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看著師傅對病患說教了一番。

伊里亞德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現在也遇到了如斯情況,
重點是,這些七嘴八舌的人,他們全都不是病患。

快想起當時師傅後來是怎麼說的啊───

反正大家只看的出來自己是施奈貝爾協會派來的醫生,根本沒有人會知道自己是誰;也沒有人會知道面具底下的自己滿頭大汗,藏在會服之下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伊里亞德慢慢舉起手杖指著圍觀的人們。
「雖說醫生是上帝的使者……」
「但可別忘了,我等同時也能帶來災厄或死亡喔。」瞇著眼睛,透過鏡片盯著周圍。
「大家都知道死而後生……但實際上會如何面對死亡。」
「至少你們看起來特別不懂得如何面對呢。」
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雖然會服一點也不厚重,但壓著伊里亞德上下起伏著的胸口,仍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慢慢逼近方才話最多的男人,「不想全都死在這口井邊就給我聽話照做。」掃視一輪,只見他們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還真是沒辦法,身為醫者可不能輕易審判他人,阻止其回歸天主的懷抱呢。」伊里亞德冷冷地說道,將手杖往地上一敲,便轉過身作勢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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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看著的小男孩衝上前給伊里亞德撲了個滿懷。
「醫生!請您救救我的母親!!!」

朝著人群看了一眼,剛才還鼓譟著的這些人趕緊乖乖讓開,給伊里亞德看看病患的狀況。

他心想,終於看到病患的廬山真面目了。
是一位婦人坐在井邊,或許她和她的孩子業已聽了這些人嘮叨一番。

而看在伊里亞德眼中,這位婦人根本就只是太過操勞,
不如說這毒辣的太陽根本只是讓她倒下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不是家務太繁重,連飲水的時間都沒有呢?
孩子看到醫生朝母親走去,也跑到母親的身邊握住她的手。

「讓你母親多飲用些酒水,不要常曬到太陽,靜養一陣子後就會好了。」
伊里亞德看著孩子溫和的說著,他走近小男孩,蹲下來並摸了摸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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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大多會給患者開一劑「安心的藥」,處方內容很簡單,大致上是洋甘菊之類日常隨手可得、沒有毒性的食物或草藥。
伊里亞德捲起袖子,用小刀在掌心將自己攜帶的羅勒葉切碎。刀鋒一不小心壓到了左手的拇指,看到沒有大礙,而且不會痛,伊里亞德便沒有理會。
同時將海鹽加到啤酒中讓婦人飲用。

「醫、醫生……血……」病患顫抖的聲音將伊里亞德的注意力拉回了現實。
這才發現,剛才的傷口被自己手指的大動作給撕裂了。從本來的點點血花變成了一條開口,血沿著手掌和手臂流了下來,差點沾到剛才捲起的袖子。
伊里亞德將啤酒遞給婦人,直接撕下幾條手杖上纏的布,一部分將血擦乾淨,剩下的在手掌上稍微繞一繞。
「那麼,讓我等再次為患者禱告吧。」

「看啊,就算流了這麼多血也都不吭一聲,不愧是上帝的使者……」
「我從剛才就覺得,這位醫生很厲害。在這種時候能這樣冷靜,果然不是一般人呢。」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給我好好專心禱告,不要以為我沒聽到啊,伊里亞德在心裡嘀咕著。
只好深呼吸後,走到小男孩身旁,跟著他一起禱告。
並閉上雙眼,壓下想要用拳頭來讓那些人們安靜的想法。

───「一般人」真的不是普通的難應付。伊里亞德如是想著,在面具下暗自吐了吐舌頭。
只希望那位遠親是虔誠之人,不然可要多得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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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治結果: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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