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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圈06-10

迴圈 6


「玄彌,你交給前輩了嗎?」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瞥見時間已到中午,炭治郎小聲問道。
「啊、那個、我…」玄彌手指僵在鍵盤上,有點勉強的笑了一下「炭治郎不是也聽到了嗎?前輩、前輩中午……」要和蝴蝶香奈惠小姐……

光是想像那個畫面就足以讓人裂成碎片。

「所以,我想還是不用了吧…」即使被顫抖的聲線出賣,玄彌還是皺著眉擠出笑容。
「那怎麼可以!」突然拍桌的舉動,加上瞬間放大的聲音讓玄彌和旁邊的其他同事都嚇了一跳「玄彌那麼認真做的事情,不可以被忽略!」
「噓!炭治郎你不要…」
「便當給我!我幫你送!」炭治郎一把拉開玄彌的抽屜,抓了便當就往不死川實彌的辦公室走去,風暴式行動差點沒把玄彌嚇瘋,連忙追了上去。
「炭治郎,等等!不、不要啊…」

我不想再弄巧成拙了!
炭治郎,求求你!

玄彌在炭治郎之後急著擠進辦公室,正要伸手奪回便當,那紫色格紋的包裹卻率先落在不死川實彌的桌上。

「喀!」放置物品清脆的聲響,彷彿在宣示青年的決心。
「……」緩緩上移的雙眸深紫洶湧,翻攪著寧靜卻讓人不安的等待。
像是完全沒接收到對方情緒,炭治郎鏗鏘有力地說「不死川前輩,請收下這個便當!」
「……」依然不做聲,目光在正氣凜然的炭治郎,和他背後那個緊張到像是要吃光自己手指的玄彌之間來回著。
「這是玄彌昨天晚上特地做的便當!要送給您的!」炭治郎字正腔圓的說出足以讓在他面前、身後兩人瞬間發熱的話,一臉理所當然、光明正大的樣子卡在中央,讓玄彌和實彌不知道該感謝還是吐槽。

不、不要啊…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啊啊啊啊…前輩不回話…鐵定生氣了吧…怎麼辦…

玄彌雖然跟著衝進辦公室,但他壓根沒做好任何準備,原本的打算就是裝死不送出便當,結果現在被逼得騎虎難下,只能將視線胡亂釘在實彌辦公室某塊地磚上──如果看過去的話,絕對會死掉的,絕對會!

「這是什麼意思?」實彌稍微側了臉伸長脖子,把問題丟給企圖躲在炭治郎後面,但是根本身高完全將自己暴露出來的玄彌。
「不死川前輩,玄彌為了和你道謝文案的事情所以……」
「我‧不‧是‧問‧你。」重重的五個字敲在炭治郎頭上,連同鷹睃狼顧的目光,炭治郎也只得停嘴。
起身走到幾近石化的人身邊,實彌兩手半插口袋地開口「說啊?」

做便當?為了文案道謝?
是這樣也無所謂,但是居然要別人來開口,這算哪門子的良心發現?
一想到昨天光是思考要從何修正就腦袋燒疼,改了幾頁開始嚴重懷疑這人如果不是在惡作劇,就是需要打掉重練。現在身為他的主管,正盤算著該怎麼做才好。

「問你話呢。」稍微前傾靠近視線完全逃避的下屬,實彌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耐性在這時候其實特別充足。

好、好近。香水、香水的味道…前、前輩…
「我…」深吸一口氣後,才敢於開口回答,但目似雨餘黏地絮,遲遲無法提起。
「哎呀,不死川先生正在忙嗎?」一個與情境相違背的聲音鑽入了令人窒息的氛圍裡,實彌一抬眼,見香奈惠正笑盈盈的站在門邊。
「嘛,沒有。不算在忙。」見到香奈惠,實彌立刻取消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轉身回到自己座位後方,邊拿起外套邊說「會開完了?」
「意想不到的順利喔!」香奈惠瞇著眼笑,彷彿完全無視這空間裡幾秒前所發生的一切。

親手做的菜色,不知道是什麼樣?
如果能沒有任何負擔的吃上一口,甚至舔吮一下沾了醬料的指頭,滋味會是何等圓滿。
可惜,沒能這樣做。
也無法這麼做。

無論自己怎麼樣劃地釐清,對方永遠都像潰堤洪水一樣橫衝直撞的撲來,硬是逼迫彼此攪和在一起。
還能這樣下去多久?
倘若深深明瞭一切終究會歸於同一片塵土,此刻掙扎逃跑拉扯又是何苦?

所以只要不開始,就能避免結束。

「不死川先生需要的話,我可以等一下。」語調香軟,神情流露月光凝視海面的溫婉。
「不,不用。」瞥了一眼放在自己桌上的便當,實彌略過炭治郎和玄彌向外走去「走吧,蝴蝶。」

兩人就這麼離開,留下玄彌與炭治郎一同發愣。
「就說不要了……」長髮男子嗚咽著,發出微小的聲音。
「玄彌,抱歉,我…」
「不,沒關係的,炭治郎。」玄彌並沒有責怪炭治郎的意思,他知道,如果不是炭治郎他根本沒有勇氣把想法付諸行動「我知道炭治郎是為了我好。」

他知道。他真心知道。
炭治郎無與倫比的溫柔值得他用盡所有的一切來承受,即使帶著莽撞以及疼痛。

「玄、玄彌不用擔心!」眼看友人又要向下沉淪,炭治郎扶著玄彌的肩膀,急忙安慰「不死川前輩沒有在生氣!」
「你怎麼知道?」
「我、我聞得出來!」堅定的眼神像是一劑強心針,貫穿玄彌的胸口「沒有任何討厭、生氣、煩躁的情緒!」
「這樣嗎…」有號稱靈犬神鼻的炭治郎這樣說,玄彌放鬆許多「可是,這個…前輩已經出去了…」

放在這裡的話,前輩會困擾的吧…
只是,自己吃的話又太悲哀了。

左右為難。

「那,不擔心,」彷彿看穿玄彌的心事,炭治郎馬上提出解決之道「玄彌的心意不能浪費,給我吧!」
「欸?這…炭治郎,這、這多不好意思我不ㄋ…」
「沒事!只要玄彌能感覺好一點,我願意做任何事!」炭治郎一把抓起便當「到頭來都是我的關係,才會變成這樣。不好意思,玄彌,我暫時只想得到這個方法來彌補。我的便當,就給玄彌吧!」另一手拉著玄彌自顧自地往外走去,也不管身後的人多面紅耳赤。
「炭、炭治郎…」玄彌跟著自己的驚慌一同被拉了出去。

真是的,剛才那句告白般的台詞到底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自然?

「炭治郎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這樣我就已經很感謝你了…真的沒關係…」兩人回到座位上後,玄彌低著頭,非常小聲的說。
「不,不能這樣。玄彌一直以來都那麼認真、那麼辛苦,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對不起,玄彌,我一定會想辦法的。」認真看進玄彌的眼裡,炭治郎的堅定與誠懇宛若接下來就要拿出求婚戒指「我會想辦法讓你得到幸福的。」

下一秒,炭治郎將自己的便當塞到玄彌手上,而玄彌雙頰全面發燙的看著炭治郎拆了布包,開心說出「我要開動了」後,不顧旁人地吃起便當。
此時此刻白川玄彌只感覺到腦袋一片空白,所有的空氣都聚到耳邊嗡嗡亂吼。
什麼「玄彌的手藝真不錯」、「下次再一起做料理吧!」之類的話早就被自己羞赧的高溫蒸發成背景音樂。


炭治郎啊,炭治郎,你到底吃了什麼藥,才能如此泰然自若地說出撩撥心弦的話?



迴圈 7 實玄


「只吃拉麵的話,應付得了稍後的工作嗎?」香奈惠笑著問,依照她對實彌的了解,眼前這男人怎麼可能僅有如此食量「還是…?」語帶保留卻笑意不減,眼中蕩漾的又是實彌最不喜歡的神情,那是黎明瞬間的光,能穿透一切偽裝。
「妳既然知道,何必要問。」實彌連看都懶得看香奈惠一眼,用筷子撈起麵條井然有序地塞入口中。
「這輩子也不打算開口嗎?」香奈惠慢條斯理挑著魚刺,烤熟的鯖魚香氣撲鼻。
「……」實彌放下筷子,目光降落在一旁的桌腳「我不知道。」

反正做什麼選擇都一樣。

不管他不死川實彌怎麼做,命運就是不放過他。
在懷裡灰飛煙滅也好、在病榻嚥下誓言也好、在火場焚燒殆盡也好……無論是哪一種結局,到最後他終究孤身一人。
每一次、每一次的相遇都無可救藥的徹底愛上,再無可救藥的徹底崩垮。
每一次、每一次的自己都只能徒勞無功的掙扎、放棄,然後被撕裂囚入絕望。

「放下太難,執著太苦,選哪邊都不是,對吧?」輕盈音聲落玉盤,香奈惠娓娓道來的,是同道中人的辛酸。
「妳呢?妳都是怎麼想的?」實彌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進食,此刻所有的料理都不再是關注的焦點,他只想知道眼前這個女人都怎麼度過這些年歲「我已經不想選了。」
「實彌,」香奈惠的聲音總是很輕柔,說出來的話語卻總是沉甸甸的,壓得任何想逃避的人氣喘不過「無論人做什麼,都只能去經歷、去體驗。一旦抗拒,或者想要控制結果,就會落入受苦的漩渦。」

將一小搓菜和一小口飯疊好,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慢慢吞嚥,以熱湯溫好所有貌似早就準備完善的語言,香奈惠繼續說著「當你願意全然經驗那些滋味,痛苦才能真正消融。而對自己內心真正的誠實,是唯一的療癒之道。」
「……妳到底想說什麼?」實彌盯著香奈惠,聽見這樣的話並不是第一遍。每一次他都以為自己理解,卻到了下一輪生命才發現一切都只是誤解。
「原諒、接納自己,然後跟隨自己的心吧,實彌。」優雅的完食,並斟一口茶「即使痛苦也不要退縮。只有心不會對你說謊,只有心知道修復關係的方向。」
「……………………………..」男人徹底陷入沉默,他知道,他一直以來都在企圖控制所有的事情,包括生活、包括工作、包括自己的慾望與思想,所有可能讓他再次陷落的,他都死命的控制著深怕再次出錯。
「心不會『出錯』的,」再度看穿實彌,香奈惠的溫柔如同捧著柳絮的風「它帶我們去經歷鍛鍊。每個鍛鍊之後,就又升一階了,雖然我們一直生死交替,但靈魂的學習就像是以前一樣呢!」眼睛笑瞇成了縫,在對方波濤洶湧的情緒面前依然自在無比,香奈惠的聲音繼續著「我和忍也是走過了這麼多,才明白的。」

即使分離,即使苦痛,都只是短暫的。
每一次揮別,都是下一次相遇的起點。
刻骨的連結、羈絆的繾綣,靈魂留給彼此的愛永不覆滅。

「提起勇氣跟隨吧,風柱大人?」半開玩笑的稱呼著,香奈惠起身輕輕吻了一下實彌的額頭「祝你好運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她翩然離去。

啊啊啊,這個女人……
到底是蠢還是天真還是……

沒辦法。
完全拿她沒辦法。
幾百年前和幾百年後都依然拿她沒辦法。
什麼人鬼和平共處一直到現在跟隨自己的心的各種發言,他不死川實彌就是拿她蝴蝶香奈惠沒辦法。

實彌垂下頭揪著自己頭髮,他也知道自己總是在逃,並且以為這樣對大家都好。
這種慣性就算死了幾百次也依然刻在他的DNA裡。
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子們都比他勇敢,已經走過了那些藩籬與考驗,有更多的力量可以專注地珍惜彼此。

「心不會出錯的。」
但是就算接納也依然沒有改善結局的過去到底意味著什麼?

「原諒、接納自己,然後跟隨自己的心吧。」
「無論人做什麼,都只能去經歷、去體驗。一旦抗拒,或者想要控制結果,就會落入受苦的漩渦。」
這些話在全身瘋狂翻攪,實彌感到強烈不適與作噁,彷彿所有記憶、經驗和感受都要一口氣滾湧而出,他忍不住趴下低聲喘著氣。
不只是命運……香奈惠…現在連妳都在逼我啊……

渴望著,渴望著從漩渦裡脫身。
渴望著,渴望著被救贖。
渴望著,渴望著任何能夠將他從這一切之中拔除的可能。

可他又不准。

折磨著,硬是將自己死拖活拖扯離的折磨著。
折磨著,咬緊牙關戳爛內心裝死不看的折磨著。

寧可自我懲罰傷害繼續打壓,也不願意將支離破碎的自己接納。
寧可持續身為那個犯錯的角色,也不願意敞開去擁抱寬恕、允許獲得。

一旦原諒發生,彷彿所有的錯誤就真的永遠不可抹除,等於承認了那些過去所做所為所有的愧疚,終究是個無法彌補的洞。
當個罪人居然比當個誠實的人簡單,心理變態的折磨居然更能讓自己感到心安。

荒謬至極。

「跟隨心嗎……」是啊,他的確很害怕。
很害怕一而再、再而三鼓起勇氣跟隨心之後,得到的還是一樣。
很想要不再因此受傷,很想要一勞永逸的全然解脫瀟灑,很想要百年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然得到解答。

可惜沒有。
也沒能。

「我和忍也是走過了這麼多,才明白的。」
心知肚明如果不面對,問題就會繼續,受苦依然盤踞。
過去那麼長的時間拼命處理的,都是向外試圖改變自己或別人,而不願向內做最真實的捫心自問。

這就是關鍵所在。

臭女人……
慣性用手蓋住臉,心被煎熬不斷刻刮出裂痕,倔強如他也只能這樣遮掩。
於是不死川實彌終於了解,原來一直以來最害怕也最困難的,是原諒自己。


迴圈 8 實玄

「……?」

結束午餐回到辦公室的實彌遍尋不著那原本應該放在桌上的東西。
哪裡去了?

他一個箭步離開辦公室,眼見該有人的座位空蕩蕩,靈感突發的迅入茶水間。


正中目標。


「咦?前輩?」
「便當呢?」
「便、便當…什麼便當?」
「還在裝傻?!」

跨步上前揪住玄彌的衣領,實彌發狠的眼神像是生擒獵物的狼王。

「我、不、那個…」如果說出被炭治郎吃掉的話,自己恐怕會被當場殺死,玄彌無法回話,只能僵硬的抓著實彌的手腕。

不回答什麼意思?
自己為了不爽約香奈惠,特地挑了能早點吃完份量又不多的拉麵,盤算好了回來還能享用便當,結果完全失控的劇情走向根本壞事,加上「罪魁禍首」現在支支吾吾肯定做了什麼會讓自己理智斷裂的事。

「便‧當‧呢?」
「那、那個、…已經…已經沒了…」吞嚥口水的動作明顯心虛,隨著眼神的漂移,這句話也越來越消音。
「你說什.麼?」
「我、我說…便當已經…」
「為什麼沒了?!給我做一個新的來!!!」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把人推到牆上,實彌雖然壓低音量但對於憤怒卻毫不掩飾。

反了!這傢伙真的是反了!
文案有夠慘就罷了、讓別人代替開口道謝就罷了、現在連唯一跟自己親身相關的便當都銷毀?
是不是真的看到他氣到中風才甘願?

「因、因為、因為前輩沒有要收啊…」玄彌閉上眼睛,用力卻發抖地擠出自己的心聲「所以我、我才……」
「我有說不要?」狹小的寬度、午休的熄燈與靜謐、只有兩人的茶水間使不死川實彌此刻威脅感暴增,玄彌背脊頂著牆發疼,只是在怒火中燒前輩的面前不敢吭聲。

「啊、玄彌!不死川先生你在做什麼?」上完廁所聽到茶水間有動靜,探頭看看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炭、炭治郎等等,你不要,你不能過來!」玄彌緊張的出聲阻止自己的朋友淌入這攤渾水。

不叫還好,一叫原本摸不著頭緒的實彌瞬間接上了線,他扯住原本就打算擠進他和玄彌之間的炭治郎,面貌鬼神般開口「你吃了便當?」

「對!我吃了!」毫不避諱地回看主管的眼睛,炭治郎一點也不怕、理所當然的態度嚇出玄彌一身冷汗。

炭治郎!!!拜託不要間接自殺!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我以為前輩沒有要收,而炭治郎怕便當浪費所以才吃掉的。前輩請不要怪炭治郎。」玄彌手指勾著從剛才到現在都緊捏自己衣領的實彌的手腕,吐出這幾天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句話。
實彌猛然回頭,眼神掃回玄彌臉上,而玄彌在那雙紫藤色的雙眼中看到所有激烈洶湧的情緒。

跟自己講話就智商降低的不斷結巴,幫別人說話就流暢如三千江水淘淘不絕?
是在跟我開玩笑!?

一時之間不死川實彌不知道要先拿誰發作才好,究竟是這個告白失敗後就畏首畏尾態度障礙的白川玄彌,還是這個總是一臉認真在所有規劃路線上攪局的竈門炭治郎?

「不死川先生才來一個月,鐵定不知道這裡之前的事情吧!」炭治郎直挺挺的站著,抬起右手轉開實彌的牽制繼續說「玄彌他一直都被前一個主管欺負。您剛來的時候,很多問題終於停止了。我本來以為不死川先生是個好人,結果您也要欺負玄彌嗎?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抓住實彌把玄彌案在牆上的手,炭治郎的眼神嚴肅了起來「快點放開玄彌。」

哈啊?欺負?
實彌被潑灑了一臉困惑,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現在看起來像在欺負人嗎?
還沒想通,炭治郎就已經搶入兩人中間,橫在玄彌面前一副英雄救美的樣子看著自己。

「……」放開了手,實彌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自己一開始殘酷拒絕了對方的愛意,視那一晚如飛煙飄散,想要雲淡風輕的繼續只是當主管,事到如今卻克制不住地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一些什麼,怎麼想都像是個渣男不說,連吃醋的立場都站不住。
「如果不死川先生對玄彌沒有別的意思,就在職場上和平相處就好了吧。不管有什麼情緒或原因,都不要再這樣對待玄彌。」

「是能有什麼意思?」

一句話,卻讓什麼都翻攪了起來。
玄彌扭頭而泫然欲泣的側臉、自己刀子嘴搶快的失言,還有百年前在自己宅邸三人氛圍的畫面。突如其來的沉默,卻成了心裡巨大無比的聲響,彷彿要把三個人的靈魂都炸成碎片。

「之前的主管,總是對我們有很多不合理的要求。」停頓一會兒之後,炭治郎率先打破沉默「主管總是欺負玄彌的善良和溫和。」
「炭治郎…不要說…」玄彌回過頭來抓住炭治郎肩膀,輕聲哀求。
「不行,玄彌。」炭治郎嚴肅但是溫柔「雖然剛才不死川先生對你不太友善,但從所有的觀察包含味道來看,我相信他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我想,不死川先生可以信任。」

味道…這小子雖然沒有前世記憶,但還保有前世的能力啊…
所以他肯定也聞出了什麼吧…
可以信任?那個對於夥伴就能無條件相信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消失!
真是受不了什麼都不記得的人,居然保有所有的特徵,連玄彌也是。

有夠煩人,有夠煩人。
無論我怎麼做,就是逃不了,對吧……

「說。」雙手抱胸歪靠在牆,實彌恢復了冷靜沉著的樣子看相炭治郎,只是這些耐心和理性隨著炭治郎說得越多,就銷毀得越快。什麼下班前追加工作、不相關的責任和業務範圍交託、沒交代清楚的細節疏漏概括承受,甚至連主管開會的業務資料準備,都成為玄彌身上的擔子,假使出了問題就會被叫進辦公室興師問罪,接著以加強訓練或磨練為理由派上更多的工作。

「明明,我們每個人都努力的把事情做好。而且也曾經試著向上反應過。」說到這裡,炭治郎顯得有點自責「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沒有下文。我們也只能盡量彼此支援。」
「炭治郎,夠了,不要再說了…」玄彌低著頭「是我自己也很沒用,才拖累你們那麼多。」
「不!絕對不是!」炭治郎轉身握住玄彌的手,非常認真的否定「那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問題。玄彌你不要總是委屈自己和忍耐!」

說不出話。
如果當時年幼的我們,也有人能這樣子堅定的讓我們依靠,即使只是一句話,那一切會變成怎樣?

實彌看著這一幕,彷彿被記憶拉跌而下。

如果當時有人能告訴我們,沒有誰有錯、沒有哪裡出了錯、沒有誰是該為此負責的,我們就會像正常的兄弟一樣。
我們就會是正常的兄弟嗎?
我們能嗎?
我們…

思緒還沒結束,就被炭治郎拉回現實。

「不死川先生,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很嚴肅。目前只有我和玄彌知道這些。在我們還沒想出辦法之前,您就來了。所以,」炭治郎深深吸一口氣「不管怎樣請您不要怪罪玄彌。」
「!」聽到炭治郎這樣說,玄彌整個人顫了一下「炭治郎、你、你該不會想把那些事情也說給不死川先生聽?」他捏緊炭治郎的肩膀「不、不好,不好。」

「說。」緊張成這樣肯定有鬼,實彌心想。

「玄彌,對不起。我曾經答應過你不要告訴任何人。」炭治郎摸著玄彌的手「可是事情不能這樣下去。現在逃過一劫是因為主管暫時不在,但是他回來之後呢?」
「可、可是…可是這件事情跟不死川先生沒有關係……」
「現在除了從總部來的不死川先生之外,你覺得還有誰能救你?」炭治郎此刻很堅定卻也非常溫柔,像是早春的暖陽從樹葉的間隙中細細灑落「雖然面對可能有點痛苦,但如果不去穿越的話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鼓起勇氣吧,玄彌?」

「………………」沉默延伸著,擺明了沒有想回答問題。
實彌按捺住自己的情緒等待著,同時也看著那身陷恐懼與焦慮的青年──閉眼皺眉,標準的逃避神情,這正是他的弟弟,永遠是他的弟弟──不死川玄彌。

做啥這個樣子?我也很想逃啊!實彌在心裡對自己說。
我何嘗不是想從這些苦難裡逃走?對母親、對你、對過去所有的事情……

「不死川先生。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就麻煩你了。」炭治郎突如其來九十度的鞠躬,讓被回憶與現實雙面夾擊的實彌心頭震了一下,交叉在胸前的手,不由得捏緊了上臂,而加劇的,是肩膀上的重量。



炭治郎的聲音一直起落,在玄彌薄如絲綢的心鼓上陣陣敲擊,什麼也聽不清楚了、什麼也無法分辨,一個字都沒有辦法啟齒、一個聲響都毫無力氣發出,只能顫抖地將索然無味的空氣吞吐,所有的羞恥、恐懼、壓力和焦躁交織成魔鬼,黑壓壓地對著他鋪天蓋地。汗水浸濕了廉價的襯衫,在依然透冷的月份連同說不出口的「秘密」一同黏在肩胛上。

兩眼發昏。
如果此刻自己是個瞎子,是不是就能躲過所有可能撕咬過來的摧毀性的髮指?

「事情就是這樣。」
陳腔濫調的結尾,卻是此刻白川玄彌的解脫。他完全不敢移動已經把地板看到爛的視線,宛如一改變姿勢自己就會全面瓦解。

「我知道了。」回話者嗓音低沉淡然,聽不出任何心緒,而無法提起臉的玄彌終究不知道對方是怎樣地離開了茶水間。

「玄彌,你還好嗎,玄彌?」炭治郎彎下身安撫因終於放鬆雙腳發軟而跪地的玄彌。
「炭治郎…..」眉間捏得死緊,深怕一放鬆就會瀑洩出所有哭泣「你確定這樣真的……真的可以嗎……」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所有的事情都會再來一遍、永不停止。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這些傳出去每個人投射過來的眼光與言詞。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從此之後前輩會怎麼樣看待和面對所有關於我的事。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炭治郎、炭治郎……

「一定可以的。我相信如果是不死川先生,一定可以的。」輕輕撫摸著玄彌發抖的身子,炭治郎用溫暖的言語包圍著玄彌,而他沒說的是,不死川實彌離去前,自己聞到的那股彷彿要將惡鬼如風斬碎的、天崩地裂的盛怒與悲傷。


迴圈 9 實玄

「對。別給我弄死了。我要他一輩子都為此折磨。」淡漠的音調之下,洶湧著的是能將一切摧毀殆盡的怒火。
「所以,不死川先生隨便我們怎麼做都可以嗎?」笑聲吟吟,即使透露出邪念也毫不在意。
「如果有任何問題就是你們的不專業。」每個音節都是落入深井的石子,讓人在等待回音的時候萬分恐懼。
「哎呀,怎麼這樣說,不死川先生真是壞呢,」表面上的抱怨掩飾不了油腔滑調的本性「虧我們都那麼熟識了,不是早就盡棄前嫌了嗎?」
「少廢話。欠的人情快點還清,童磨。」實彌並不想多跟童磨有所交談,但也拜童磨這群人所賜,他輕易就找到了解決那個混蛋同僚的方式。

鬼殺隊的事情過了很久,這是真的。但是對鬼的厭惡,也依然是真的。記得所有事情的實彌並沒有一笑泯恩仇的能力,倒是香奈惠很高興隨著時潮的沖刷、不斷的轉生,每個人都有個改變與長進──鬼不再是鬼,所有人不必再針鋒相對。

上弦一夥人這一世做著黑白兩道間的事情,如同過去好幾世一樣,而他們也毫無疑問的拿手到不行,只不過他們現在也是血肉之軀不會再生,不死川實彌就是抓準了這一點,某次在暗巷撿到出意外被砍成破布的童磨,順手救活之後就拿到了所謂的人情債。

現在,總算有讓對方還債的機會了。

「怎麼了?不死川的電話讓你這麼開心?」繼國巖勝看著愉快掛掉電話,笑得花枝亂綻的童磨。
「哇,黑死牟閣下,您會不懂嗎?」童磨趴到沙發背上,湊在繼國巖勝的耳邊悄聲說「這是個盡情折磨獵物的要求啊!」
「嘖!別這麼靠近我。」繼國巖勝往旁邊一挪,躲開童磨的吐息「還有別再叫我黑死牟。都已經過去多久了。」
「唷~可是您那時真的很帥啊。」童磨改成爬上沙發,不,是爬到繼國巖勝身上「雖然現在也是帥到讓人發抖,但我不想忘了那時候我們的愉快時光嘛!」
「滾開。」一掌推走童磨的臉「想要查對方的位置就說。」
「哎呀,被發現了。那就麻煩你囉,黑死牟閣下。」完全無視於繼國巖勝幾秒前說完的話,童磨自顧自的用他喜歡的方式稱呼著,接著淅瀝嘩啦的把不死川兄弟遇上的事情以及目標的事情通通講一遍,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要聽。
「……緣一那邊應該很快就能回傳。」繼國巖勝快速的在手機上按了幾下,送出訊息「每次都不記得啊,那個仿鬼的小子……不死川也真是辛苦。」自己也是有弟弟的人,而且也是個心愛到捧為掌上明珠都嫌不夠的弟弟。如果緣一遇上這種事情,他也不會饒過對方的。
「呀!黑死牟閣下偏心!您明明也是用過去的稱呼在叫別人,卻不許我這樣喊您呢!」童磨用扇子摀著嘴假裝嘔氣起來,實際上卻往繼國巖勝身上倒去。
「如果你能再生好像也很不錯啊。這樣就能隨意教訓你了。」一邊滑著手機確認訊息,繼國巖勝懶得再理這個煩死人的同事。
「哎呀,還是不要吧?黑死牟閣下。這樣子警察或黑幫那邊都會很困擾的。您也不想造成緣一或無慘大人的麻煩,不是嗎?」見自己沒被拒絕,肆無忌憚的改變姿勢枕在長髮男子的大腿上。
「…….」迅速插下一把短刃,距離童磨鼻尖只有零點五公分,破壞了沙發也無所謂的繼國巖勝語調貧乏的說「起來。緣一傳訊息回來了。」
「噢,我可愛的緣一,啊,不,是您可愛的緣一說啥?」接收到要置人於死地的目光後童磨立刻改口,同時湊上臉去看繼國巖勝的訊息。
「他說一會兒和煉獄查完就貼過來。」瞬間翻走手機不給看,繼國巖勝突然起身讓童磨直接臉部撞擊座椅。
「啊啊啊…就算幾百年後黑死牟閣下對我還是這麼無情呢~這也是一種專情了吧?」童磨毫不在意,邊笑著拔起剛才繼國巖勝插下的刀邊起身道。

「你閉嘴。」


迴圈 10 實玄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一直都相安無事。

玄彌的日子與工作照常進行,文案的事情也沒有被追問修改,自己最近也沒有出任何紕漏,和所有同事們相處也都風平浪靜,每一件事情都安寧到不可思議。

還是乖乖的重做便當送了出去。

看著前輩不鹹不淡的收下,對於聽聞炭治郎所說所言,也沒有出現任何自己擔心的反應,應該暫時能鬆一口氣了吧,玄彌心想。

「欸,妳知道嗎?不死川先生昨天好像在公司過夜欸。」

咦?……前輩?
好奇心就是能殺死貓。在影印東西的白川玄彌聽到八卦的關鍵字,忍不住豎起耳朵。

「欸?妳怎麼知道?」
「公司不是有附設的健身房和衛浴設備嗎?」發送八卦的女同事雖然遮著嘴,但聲音根本就沒有她自己想的那麼隱晦「我今天早上因為想要準備客戶資料,特別早進公司,結果看到不死川先生拿著毛巾從那裡走出來,看起來剛洗完澡的樣子。」
「什麼啊?就這樣?妳怎麼知道他沒回家?」另一名女同事一臉「妳犯傻啊」的表情,扭著眉回應「不死川先生可能只是上班前運動吧?剛調來的應該主管壓力很大,運動也不奇怪。」
「可是真的很早欸,再怎麼想都是沒回家比較合理吧……」

兩人的對話玄彌沒辦法再專心聽下去。
他的腦裡滿是自責的言語。
都是因為我太沒有用了吧…給前輩添麻煩了…我的文案…前輩一定改很久。
啊啊…如果、如果我能再長進一點就好了…
可惡,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是這個部門的台柱呢…像忍姊或者小葵那樣……

「影印機用完了?」
「噫─!」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玄彌差點把手中的檔案撒滿地「啊、還沒,再一下子就好,前輩。」
「嘖。」不死川發出讓人弄不清是不耐還是不快的聲音,將自己手中的文件塞到玄彌手上「順便幫我印一份,印好拿進來。」語畢立刻轉身離去,完全沒發覺自己的身影被玄彌的視線全然鎖緊。



前一日卯起來加班和聽了童磨超久且天花亂墜「任務回報」,現在已累到耐心歸零。
徹夜未歸的實彌在電腦前喝著水,冰涼的液體汩汩而下,但他仍感到喉嚨乾渴。

到底在懷想什麼呢?
過去的回憶沒有一個值得好好被歌頌,卻也沒有一個能心甘情願的放手。
每次只要稍微靠近一點,他就感到那股從身體,不,是從靈魂深處再深處再更深處騷動而上的灼燥,催促著他去巧取豪奪。

但究竟,他不死川實彌憑什麼?
是憑我是你的哥哥,還是憑誰叫你要愛我?

如果一直壓抑著不去觸碰,胸口有如滾著一團烈焰,要由內而外將他焚為灰燼。

「前輩,東西印好了。」玄彌的聲音打斷了思緒。他拿著資料小心翼翼地靠近,邊放上桌邊說「只是這裡有些東西順序好像有點怪,而且這幾頁看起來不是完整的,前輩有漏拿了東西嗎?」將所有紙張攤開,指著有所疑慮的部分,一一解釋說明,並提出自己的想法認為這些資料可能有缺失或者需要重新調閱調整的部分。

…………..這人用錯地方了?

不死川實彌聽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句話。

也許根本就不應該叫這個白川做文案。
不,是需要指導他做文案,但是同時可以讓他做一些更擅長的事情。

「前輩?」不見眼前人回話,玄彌困惑中混著些許擔憂,深怕自己又做錯了什麼。「這些,還有這個硬碟裡的資料,你來整理。」不死川實彌從旁邊搬出一疊東西,加上隨身硬碟,開始交代玄彌自己需要的東西,以及想要的格式、歸檔方向等等關於整理、分析、歸納的工作內容,列了一堆的清單。
「欸?」
「以後早上雜事忙完,你就來坐這裡。」忽略雙手被東西填滿,滿臉問號歪頭試圖理解一切的玄彌,不死川手腳俐落的將自己辦公室旁一張備用來會客的桌子瞬間整理乾淨,另外還從櫃子裡掏出一台筆電「你就用這台電腦。整理的時候,有什麼狀況就直接討論,省得走來走去。」
「啊?可、可是其他工作和文案……?」
「嘖,叫你做你就做。」瞪了玄彌一眼,看見對方縮了一下肩膀之後語氣才緩和些「其他的事情我會調整組內的工作分配。這是主管的事,你不必心煩。」不死川實彌說完隨手從自己桌上拿了張空白的紙,迅速寫下幾行字,又畫了一些表格,像是在規劃什麼一樣,接著一陣風般走出辦公室。

玄彌杵在辦公室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手上抱著一大疊東西也不曉得要繼續拿著還是放下,他的專注力早就完全黏在前輩的腳底跟著出了辦公室,依稀聽見前輩召集整個小組的夥伴們交代事項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蝴蝶忍的「那您可要好好照顧我們啊,不死川先生。」以及前輩的「妳還怕我虧待你們?要不就讓別人來擔這職位吧。」等對話。

啊,不,一點都不想要前輩離開。
絕對不要換人,絕對!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遇上這麼喜歡的人,我不想、我不想……

當不死川實彌回到辦公室時,玄彌沒意識到自己正皺著眉,雙手緊抱著剛才那堆東西一臉委屈地盯著地板。

「不是讓你坐了嗎?」一回到辦公室看見人還愣在原地,而且那是什麼表情?實彌不耐了起來「為什麼還站在這?」他一把抓住玄彌,將其拉到桌子和椅子之間「快點做事了。」
「啊,好、好。」玄彌這才放下東西,將筆電安裝好開機。
「這是你之後每天的行程。」實彌放了一張單子在玄彌桌上,上面是一個清楚的表格,按照星期和時間規畫了每個時段要做的事情。

國高中生的課表?
玄彌疑惑,前輩一副要自己按表操課的樣子,他拿起單子認真的看了一會兒,發現原來上面全都是仔細思考、策畫過的。除了正常的工作內容必須完成之外,也撥出了作文案的時間,但是下面卻括弧寫著由蝴蝶忍或者是小葵來指導,另外幾乎所有下午的時間都是整理資料。

究竟有多少東西要整理?安排了這麼多時間?

「這個部門顯然有些事情需要重整一下。」實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邊按著滑鼠一邊說「從我來的第一天就有這種想法。但是我沒那麼多時間。」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繼續「真不明白總公司調我下來是不是故意的啊。」

可能是前輩能力太好了吧,所以才來到這裡。
這句話玄彌不敢說出口。

在不死川實彌來了沒多久之後,就聽了許多傳聞,這位主管雷厲風行、一絲不苟,對自己、同儕和下屬的標準線頗高,而且向來不畏強權、有話直說,且無法用任何手段收買賄賂,膽大心細的風格「整治」了不少分公司的問題,還被同僚打趣的取了「清官不死川」的綽號。

一開始還真有點害怕,但沒想到這號人物並不如八卦中恐怖,撇開總是肅殺之氣高漲的眼神,以及不知道為什麼留在臉上的傷疤之外,不死川先生算是長得非常好看。而且,對於公司,不死川先生也沒有像傳說中那樣將所有人大刀闊斧的橫掃一翻,只是就事論事、不拖泥帶水,盡可能在所有人都平衡的情況下完成每一項工作而已。
玄彌心知肚明,自己被整治的不只是所有的工作步調,還有內在一直以來晦暗無比的心房。

「做啥一直盯著我看?」
「!」突然被抓包的玄彌驚得整個人震了一下,趕緊裝忙弄起電腦「沒、沒、沒……」

緊張到連語無倫次的能力都喪失。
怎麼會,前輩明明沒轉頭、一直看著電腦的……是我太明顯了嗎?
糟糕,這下子好感度又要降低了吧…好不容易在便當的事情之後感覺稍微好一點了……為什麼我總是搞砸……

「……」

轉頭看著硬被自己抓進辦公室工作的人,實彌突然發現這一切看似無意識的所作所為,根本是無聲的邀請,只是戀慕著自己的下屬,和死命抵抗關係建立的自己,不知道哪個才是被邀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