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錚活 〈蠢豬〉


「趙氏蠢豬。」

很顯然的，這是二師兄在叫喚趙活。

「蠢豬。」

眾所周知，這也是二師兄在叫喚趙活，一般情況下，大家都不會去認領這個稱呼，給自己找不痛快，畢竟那可是唐門掌刑使，惹他他可是真下毒手。

偏偏因為遊學的緣故，唐門來了新人，沒想這新來的小伙缺心眼，稀里糊塗就應了二師兄這聲「蠢豬」。這下正在跟唐門掌刑使大眼瞪小眼。

周遭經過的唐門弟子看著這位顯然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新人，又偷偷瞄了一眼皺起眉頭的唐門掌刑使，心想：慘了，二師兄恐怕是要生氣。

幸而情商滿分的趙活對新人充滿了溫情，趕在唐錚開口前，從遠處跑了過來：「我在我在，二師兄有什麼吩咐？」又轉頭對新人說：「二師兄這聲蠢豬是在叫我啦，三師兄正在練武場帶練，你快點跟上。」

於是神經很粗的新人還沒來得及仔細端詳那張驚世駭俗的醜臉，就看著傳聞中嚴厲冷酷的唐門二師兄把人領走了。

目睹一高一矮一同走遠的背影，新人心裡莫名其妙，感覺這兩人的關係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誰在這裡？」

新人轉頭一看，驚喜道：「趙活師兄！」

「是那天的新人！」趙活同樣意外，心裡對那句「師兄」很是受用，於是嘴上關照道：「還適應唐門的作息嗎？」

「還、還行，謝謝師兄關心。」

來到唐門一星期了，新人漸漸掌握這邊的人事物，尤其在親身體驗過唐錚的懲罰有多麼非人道後，才意識到那天趙活在唐錚跟前搶救自己的行為是多麼英勇，不禁對醜臉師兄充滿感激。

「怎麼還不睡覺？這時間在伙房做什麼？」

「晚餐沒吃飽，睡不著，所以來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

「那你找到了什麼？」

新人欲哭無淚：「一堆原材料。」他可不會做飯。

「噗哧。」趙活被新人的話逗笑了：「正好我打算要做宵夜，胡椒餅合你口味嗎？」

「合！師兄萬歲！」新人高興得舉起雙手直呼萬歲，趙活師兄溫柔又體貼，新人不禁越發親近他：「原來師兄喜歡吃胡椒餅呀。」

趙活一邊挽起袖子，一邊走到灶邊備料：「是給二師兄做的，丹爐還得顧上兩個時辰，我擔心他餓了。」

本來還想著趁機了解一下趙活師兄的口味，不想卻聽到了唐錚的名字。回憶起被那個惡魔支配的可怕，新人想要抱怨，又覺得在他人背後數落不是實在失禮，最終新人撇撇嘴，沒有任何回應。

猜想著新人許是餓壞了，對話斷線趙活也不在意，只是專心致志地處理手邊的食材。

首先將麵粉與胡椒粉混合，二師兄偏愛胡椒的味道，所以趙活做飯時習慣多加一點。加入清水將彼此揉合，待揉搓至沒有乾粉以後，就可以暫且擱置一旁等待麵團醒發了，趁著醒麵的時候可以預備裡頭的餡料。

儲藏櫃裡的食材不多，看來明天得下山採買。幸運的是豬絞肉還剩下一些，蔬菜的選擇則只有青蔥、胡蘿蔔與香菇。

唐掌門惜食，自幼教育大家不許挑食，所以不論端上桌面的是什麼，唐錚基本都會吃完，不浪費。然而儘管唐錚面上不顯，趙活就是知道他不喜歡蔥花，所以他做胡椒餅時一般會用洋蔥代替。遺憾眼下沒有洋蔥，淘汰掉青蔥以後，不論是胡蘿蔔還是香菇，趙活都不曾試過加入到胡椒餅裡，到底要選哪一個呢⋯⋯趙活苦惱了好一會，在腦海分別想像胡蘿蔔與香菇放入胡椒餅後會出現的味道，翻來覆去，糾結良久，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將手伸向香菇。

將香菇洗淨、切丁，再加入醬油、米酒、香油、白胡椒粉與豬絞肉攪拌。趙活的獨門秘方，是再加上一勺蜂蜜，這一勺蜂蜜能夠讓肉餡融合得更好，讓滋味更為黏稠、濃郁。唐錚愛吃胡椒餅，所以趙活下過一番苦功，經過不斷的練習與實驗，最終才奠定了這個美味配方。

再讓它們充分醃製一刻鐘。儘管是新嘗試，半成品的內餡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樣，趙活滿意地點頭，又回首料理麵團。醒發好的麵團表面變得光滑，上手搓揉也不再沾手，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麵團均勻切分、填入餡料、調整餅的形狀、放入烤爐以前灑上一把白芝麻。胡椒餅的做法談不上複雜，而且趙活經常做，熟能生巧，製作起來順手得很，步驟卻是一個都不帶敷衍的。趙活做得用心，不一會廚房就散發出胡椒餅的濃烈香氣。

「聞起來好香喔。」新人由衷道。

將烤好的胡椒餅從烤爐裡取出，他捏了六個，知道新人餓壞了，所以特別將最大、最圓的那個挑了出來。

趙活體貼地在胡椒餅的底下墊上兩張草紙，這才將它遞給新人：「慢慢吃，小心不要被裡面的湯汁燙到舌頭。」

新人確實是餓了，新鮮滾燙的胡椒餅實在誘人，根本聽不見趙活的提醒，接到手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果不其然被燙到。

趙活原來忙著打包剩餘的胡椒餅，耳朵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抬眼看到新人狼狽的模樣，又好笑地接了一杯涼水給他，替他順背：「就說了慢慢吃嘛。」

雖說餅的口味有點辣了，但留學生活不易，各人非親非故，誰都沒有照顧你的義務。新人留學本是被父母責備不夠獨立，一氣之下的決定。離開熟悉的環境以後，才發現獨自生活原來是多麼不易。

在碰到趙活師兄前，他一度捧著根胡蘿蔔犯傻，想著今晚大概就只能啃這玩意了。他回想以前只要嚷嚷餓了，會立刻放下手上事務為自己下廚的娘親，總算知道自己無知，複雜的哀思滿懷。不想柳暗花明，竟又遇到好人，願意照料自己需要。

新人對趙活師兄的好感度直線上升：「超級美味，謝謝師兄。」

於是許久不見趙活回來，跑到伙房來尋人的唐錚一進來看到的就是新人熱淚盈眶地握住趙活的雙手。

「蠢豬你做那麼久是⋯⋯你們在做什麼？」

被唐錚目光不善地瞪著，新人趕緊鬆開了趙活的手，不知怎地有點心虛。

唐錚臉色難看，而當他看到新人手裡也握著一份胡椒餅時，臉色更差了。特別他還注意到新人的那份胡椒餅甚至都已經咬了兩口。

好得很啊趙活，竟敢怠慢自己。唐錚的語氣冷得如同寒風冰雪：「趙活，我看你是活膩了。」

「哎？」雖然不知道二師兄突然間怎麼了，但服侍自家陰晴不定的主子久了，趙活深諳這位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嘴上不饒人，其實非常吃撒嬌這套，基本順著他的毛，就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趙活不問對錯，下意識就配合地討饒：「我錯了，二師兄饒命。」

「立刻給我滾回來顧丹爐。」

唐錚高傲得很，完全懶得理會在場的另一個人，彷彿新人根本不存在，他用力踹了一下趙活屁股，扔下這句命令以後隨即無情轉身就走。

「好痛，就說過很多次不要那麼用力⋯⋯二師兄等等我啦。」

雖然嘴上呼痛，趙活倒是手腳麻利，將做好的胡椒餅抱在懷裡快步跟在唐錚身後，匆忙得都來不及跟新人打聲招呼，一下就沒影了。

看著瞬間變得空蕩蕩的廚房，新人一陣恍惚。思及唐錚犀利的眼神、惡劣的態度以及面對趙活時，比起日常更甚的粗暴霸道，新人不禁困惑：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另一邊唐錚的氣也就堅持到了煉丹房，畢竟趙活立刻就聽話地乖乖跟自己走了。雖然不想承認，但趙活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模樣確實是討人喜歡。再者，他早知道趙活是個多事的，撞見他照顧旁人也不是一次兩次。

「淨會做些多餘的事。」

「畢竟他也算是唐門的客人，讓他對唐門留個好印象又沒什麼。」

接過趙活遞來的胡椒餅，圓滾滾、亮澄澄，一如既往。唐錚熟悉它們的滋味，畢竟他的肚子裡早就住進無數個趙活為他搓揉的胡椒餅。

趙活將胡椒餅攤涼了會，此刻入口溫度正好，不料咬下第一口卻發現餡料不一樣了。唐錚於是挑眉看他，嘴巴咀嚼得勤快。

「洋蔥沒了，所以試著換成了香菇，好吃嗎？」趙活對食評充滿期待。

「都好。」

趙活不滿地小聲喃喃：「什麼都好嘛，我在胡蘿蔔跟香菇之間猶豫了好久的說⋯⋯」

唐錚選擇性無視了趙活的碎碎念，自顧自提出要求：「明天我要吃你做的椒麻麵。」

聽到對方點菜，知道他的意思是喜歡自己做的飯菜，趙活瞬間又復活了，不鬱悶了，興致勃勃地回應：「好，那我睡醒就去買材料！」

看著趙活傻乎乎的表情，唐錚無意識地嘴角上揚，終是沒忍住伸手捏了一把趙活的臉頰：「臉上都是麵粉也不擦一擦，蠢豬。」



我命不久矣，新人虛弱地躺在草坪上望天。

不過是想在練功前偷閒在後山溜達一圈，卻不慎被毒蛇咬傷，甚至喪失力氣爬回去求救，我要死在這裡了嗎⋯⋯新人悲傷的人生跑馬燈還沒開始就被碰巧來後山採藥的趙活打斷。

趙活蹲在新人的身邊檢查傷口，判定自己手邊沒有能解毒的東西以後，顧不上原來二師兄囑咐自己要採集的草藥，趙活二話不說就捨棄背上的籃子，火急火燎把新人揹回去煉丹房找唐錚救治。

看到趙活揹著新人回來，唐錚整張臉都黑了：「我的草藥呢？」

「救人要緊！」趙活一邊說，一邊將新人安置在病床上。

要知道其他門派可不像唐門那樣自幼與毒為伍，對毒有抗體，要是留學生鬧出人命，對唐門的影響可不是開玩笑的，因此趙活對於新人的傷特別緊張。

唐錚掃了一眼新人手臂上的傷口，冷言道：「這毒還死不了人。」

隨後唐錚的視線又在趙活身上掃了一圈，冷笑出聲：「長能耐了趙活，都有膽量將我採藥專用的籃子扔在外頭去了。」

「⋯⋯」能不能先救救我啊？新人對這位唐門二師兄的醫德絕望到了極點，說好的醫者仁心呢？

「情況緊急，我⋯⋯」

唐錚冷酷地打斷趙活的辯解：「趕緊給我滾去採藥，籃子要是不見你就死定了。」

感應到二師兄真切在動怒，趙活不敢繼續多言，只好順從地離開煉丹房回到後山採藥。結果趙活前腳剛走，唐錚針對新人的批罵就開始了。

「每次惹事的都是你。」

「⋯⋯」我到底惹什麼事了？新人冤枉，礙於眼下體虛，沒有力氣反駁，不然這口氣他是不忍的。

唐錚處理傷口的動作倒是不含糊，還順手塞了顆丹藥進新人嘴裡，不過諷刺的話也是一句接一句：「真不曉得你到唐門來留學到底是學了個什麼東西，麻煩別人嗎？還是浪費糧食？想必是不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

「⋯⋯⋯⋯⋯⋯」無理取鬧。新人實在很想朝他翻白眼，但想到正是這人在治療自己，最終還是忍下了，想要立刻離開的念頭卻是怎麼樣都壓抑不住。

等到趙活採完草藥回到煉丹房時，新人早就不見了。

「人呢？」

「叫人抬回去休息了，免得在這礙眼。」

「喔。」

「喔什麼喔，蠢豬。」

識時務者為俊傑，趙活決定適時地撒個嬌：「二師兄的醫術高明，新人一定很快恢復健康。」

「少廢話，現在滾去內室洗澡，把這身噁心的衣服給我換了。」

「啊？」趙活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身上套著的衣服，分明是沒有沾上血跡或泥巴，而且這身還是早上才剛換上的呢。

「沒泡夠半個時辰不準給我出來。」語畢，唐錚又往趙活的屁股來了一腳。

甘草、乳香、鮮薄荷⋯⋯還有⋯⋯是沒藥嗎？趙活泡在浴桶裡，忍不住雙手掬一捧水，細細的嗅著，試圖辨別出這桶藥澡裡放了什麼東西。藥湯的味道聞起來跟二師兄身上的味道很接近，但又有一點不同，好像多添加了些東西，是什麼？

鳳仙花？對，應該是鳳仙花。趙活使勁地回索自己畢生聞過的氣味，但果然還是有好幾個味道認不出來，趙活有點挫折，要趕上二師兄在醫藥的博學，自己還得再加把勁才可以。

鳳仙花，花入藥，有活血消腫的作用，治跌打損傷、毒蛇咬傷⋯⋯趙活努力地回憶過去唐錚要求自己背誦的藥典⋯⋯對了，鳳仙花的氣味特殊，用以防止蛇害靠近是極好的⋯⋯防止蛇害靠近⋯⋯防止蛇害⋯⋯

意識到了唐錚這是擔心自己也會遭遇蛇咬，所以才特別要自己泡這藥浴，頸部以下幾乎整個人都泡進水中，趙活有點貪戀地嗅著這個親近而溫柔的香氣，後知後覺地開始害羞。

最後唐錚以「忘記採草藥回來」以由懲罰趙活，把趙活關在煉丹房，吃用都讓人送去，目前出獄日期未知。

於是傷養好了以後想要去拜謝救命恩人，卻一再被唐錚拒之門外，新人真是特別鬱悶。新人思來想去，順理了一次自己見到過的，趙活與唐錚之間的相處，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為什麼自己一直覺得這兩人不對勁。

新人大徹大悟，他覺得自己得出了一個精密而準確的結論：敢情唐錚這大惡人一直在霸凌趙活師兄！

沒錯了，除了言語欺辱跟肢體傷害，現在居然還想要孤立對方！⋯⋯新人越想越確信唐錚就是在欺負趙活，心中面對不公不義而生起的厭惡沒有盡頭。

更可惡的是，唐門眾人對於唐錚長期霸凌趙活一事，居然無一人對他伸出援手！每一個都助紂為虐！難怪世上都說唐門不正！新人越想越火大，身體氣得正發抖都沒有察覺。

要知道新人出身峨眉，在向掌門身體力行的教育之下，峨眉派上下兄友弟恭，是絕不容忍、姑息霸凌之事。新人回想自己在唐門留學的這段時光，趙活師兄給予自己的種種照顧，越想越氣。不行，一定要救趙活出火坑，趙活師兄人那麼好，不可以放任唐錚這個唐門大魔王欺壓霸凌他！

新人說幹就幹，闖進煉丹房的時候，碰巧就撞見唐錚又在指著趙活罵他是頭蠢豬。

新人瞋目切齒，開門見山：「唐二俠，你不應該總罵趙師兄蠢豬！趙師兄他一點也不蠢！」

哇，新人好勇。新人氣勢洶洶地衝進煉丹房本就吸引了唐門眾人的注意，再加上他這一番爆炸性言論的音量極大，各位頓時吃瓜心起。乍看之下以為大家都在忙碌自己的事，實際上每一位都正偷偷挪步靠近煉丹房，生怕要錯過一齣好劇。

唐錚明顯不悅，出口的話語極其刻薄：「用得著你這廢物多管閒事？」

「趙活師兄很溫柔、總是照顧別人，不等同你可以這樣毫無底綫地欺壓他！」

從來無人這般跟唐門掌刑使嗆聲，唐門吃瓜群眾內心也是隨著新人的控訴激動無比，紛紛倒戈，在心裡為峨眉派新人吶喊助威。

「等、等一下⋯⋯」趙活反應過來，慌忙拉了一把新人的衣袖，試圖制止這場衝突。

然而新人不但沒有察覺到趙活的意圖，甚至還誤會了：「趙師兄你不要怕他！今天我非得替你教訓他。大不了你跟我回去峨眉，趙師兄善良、溫柔，峨眉一定特別歡迎你來。」

新人停頓了一下，不忘朝門外那堆看熱鬧的發難：「唐門不仁，峨眉絕不對欺壓霸凌之事冷眼旁觀。」

看來是誤會大了呀，不曾想在我們眼中這對臭情侶的情趣，在外人看來是霸凌呀。雖然被峨眉新人指責，然而卻使唐門眾人更歡快了，真是恨不得能捧著一把瓜子來看這三人要何去何從。

唐錚看到兩人的互動，心裡氣得要命，話語從刻薄往惡毒大步邁進：「看不出來大名鼎鼎的峨眉派還是一群戀豬癖。」

「你們不要吵架！」趙活只好嘗試去拉二師兄，直接被一把推開了。

趙活眼神餘光看到煉丹房外聚集了一堆湊熱鬧的傢伙，哪怕對上了自己求助的眼神，卻仍然沒有一個要上來幫忙拉架，不禁悲從中來，覺得唐門要完。

「總是什麼蠢豬、蠢豬的，不過也就是多學了些醫學知識，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說到底你連基本尊重他人都做不到，怎麼好意思作為二把手代表唐門？」

「我倒是知道除了豬，還有死人是不需要尊重的。」

眼見這兩人馬上要從嘴攻演變成鬥毆，趙活心急如焚，別無他法，最終把心一橫扯開大嗓門咆哮：「我、我喜歡當二師兄的蠢豬！」

原來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瞬間安靜了。

整個唐門都安靜了。

新人震撼不已地看著語出驚人的趙活，而向來口齒伶俐的唐錚也沒有說話，仔細一看，甚至可以發現素來冷面的唐錚居然臉紅了。

嚯，帶勁。

唐門眾人看樂子哈哈哈哈最後看得心裡發毛：天，我們的掌刑使居然開花了。




經過驚人告白以後，趙活就出獄了，唐錚不再鎖他在煉丹房裡了，不過趙活要忙的事情很多，新人碰到他的次數仍是寥寥可數。

遊學即將結束，新人要回去峨眉了，趙活知道以後非要來替自己送行，畢竟交情不錯，加之有要事要辦，趙活特別送他到山腳下。

「回去後我會寫信給師兄的！」

「好哇，我會回信的。」

「我會想念師兄做的胡椒餅。」

「那有機會再做給你吃。」

「以後要來峨眉玩喔！到時候我再招待師兄吃我們那邊的特色點心。」新人遲疑了一會，又難為情地說：「請替我向唐門眾人道歉，我過去指責他們冷血不仁，那都⋯⋯總之，我很抱歉。」

「小事，大家都知道那是誤會，唐門也歡迎你再來玩。」趙活安撫地拍拍新人的肩膀：「保重。」

「師兄保重。」

送別新人後，既已下山，趙活順路去了一趟市集。最近二師兄忙於調整唐掌門的新藥，折騰得很，唐錚固執且驕傲，日夜不停，實驗千百萬次，非要找到最理想的配方，醫術遠遠不如二師兄的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一度只能乾著急。昨晚倒是轉念一想，或許他可以好好做一頓飯慰勞二師兄。

趙活思度了一晚上菜單，別的倒無所謂，但胡椒豬肚湯必須得安排，那滋味二師兄喜歡得緊。想到二師兄在吃到喜歡的東西時，其實也會露出可愛的表情，趙活心裡就暖暖的。

其他配菜倒是無礙，唯獨這豬肚處理步驟繁瑣，要讓湯煮得鮮美，那是絕對馬虎不得。從市集回來以後，趙活獨自在廚房忙前忙後搞了一下午，好不容易飯菜都完成了，湯也燉得差不多了，趙活這才回到煉丹房工作。

「哼，你可算捨得回來了。」

趙活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討好道：「飯快好了，做了很多二師兄喜歡的菜喔。」

「不準答非所問。」

唐錚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近趙活，這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靠得那樣近。趙活比唐錚矮上一點，只得抬起頭看他，心裡猶豫又緊張，不曉得二師兄要幹嘛。

唐錚伸出雙手捧起趙活的臉，右手的大姆指在他臉頰上摩挲。大概是迷惑自己要做什麼，這頭蠢豬現在的表情看起來真是蠢得要死，唐錚心想。

然後唐錚笑了，輕軟的、甜美的。

唐錚擁有一副漂亮不輸女孩的臉皮，驚鴻郁麗，雖然不愛笑，但難得的笑起來還真要命⋯⋯趙活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了，大腦更是直接停擺。

更出乎意料的是，接下來唐錚低下頭在趙活的唇角落下了一個吻。儘管只有非常短暫的停留了一下，趙活卻覺得那個瞬間比他過去人生所經歷過的一切都要深刻。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天啊，我在做夢嗎？趙活在內心深處尖叫，但現實提醒他不是，因為趙活馬上又聽到了唐錚的聲音，它前所未有的溫柔繾綣。

他說：「趙氏蠢豬，未經我允許，不準回信那個傢伙，不然就以出賣師門罪罰你。」

「⋯⋯？」

等一下，趙活稍微從心動中回神。我們都發展到了這裡，按照合理的邏輯推理，接下來難道不應該是跟我告白嗎？為什麼又是恐嚇我？？？而且二師兄怎麼會知道我說會回信給新人的事？

趙活的想法寫在臉上，唐錚於是再一次笑了，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伸手將趙活的頭髮揉得亂糟糟的。

任誰都能看出來，唐錚現在很開心。許久不見唐錚樂得開懷的模樣，原來還一肚子的糾結的趙活，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

獨裁的掌刑使大人把想講的話都宣布完畢，腦袋也揉高興了，總算紆尊降貴地開口：「我餓了。」

「我們去吃飯！我煮了你喜歡的胡椒豬肚湯喔。」

「趙活，我好奇一個問題很久了。」唐錚發問的表情居然看上去有幾分認真：「你這算同類相食嗎？」

「⋯⋯」

把我的心動還給我，可惡。盯著唐錚好看的臉、帶著笑意的臉、專注朝向自己的臉，趙活終究是狠不下心的，他只得在心裡偷偷記恨：未來這一個月，他絕對不要再給二師兄做任何會用到豬肉的菜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