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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會好好照顧她和沐心的，我保證。」
高卓賢的手掌包覆著品婷的雙手，一臉誠懇地對我發誓。
那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和高卓賢對話。
此後就算在辦公室擦身而過，我都會刻意迴避必須交談的情況，開會時也總是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入座。
察覺到我的態度後，他漸漸不再端茶給我，也不再試圖聊些不著邊際的話。

品婷和沐心還好嗎？
你有像當初承諾的那樣愛著他們嗎？
就連曾經每天都想確認一遍的事情，也在沐心拒絕我的探視以後，連同多餘的感情壓抑到意識深處。

「你又沒做錯什麼，幹嘛這樣懲罰自己？」黃欽益老是這麼說。
沒錯。
被拋棄的人沒有錯。
相愛的人也沒有錯。
那到底是誰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和英，這是？」高卓賢將桌邊人掃視一圈之後，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眼下聚集了被他介入婚姻的我、他其中一個家庭的養子和另一個家庭的妻女，對自以為瞞天過海的高卓賢而言，堪稱是最糟糕的事態吧。

「這是周沐心～是我以前最要好的朋友！他爸爸你也認識吧，畢竟是iLiFE的同事嘛～」全場唯一不在狀況內的Heather笑臉盈盈地替我們互相介紹，「然後，這位是我的先生高卓賢，就是高儀的爸爸喔～」
高卓賢的眼神游移不定，似乎深怕自己雙棲的祕密被當場戳破。其實他大可不必擔心，畢竟除了Heather以外的我們都知道了，如果沐心願意幫忙粉飾太平的話，讓這場飯局和樂融融地劃下句點大概也不成問題。
但這完全是他自作自受，我才不打算幫忙喔。

坐在我旁邊的沐心揉了揉太陽穴以後，語氣疲憊地開口：「高叔叔，麻煩你先離開吧。」
「咦？你們認識？」Heather詫異地來回打量高卓賢和沐心，但高卓賢完全不理會她的提問，只是僵硬地揚起單邊嘴角，微微欠身。「那就不打擾──」
「別想逃！」
坐在我另一側的夏娃卻在高卓賢後退的瞬間一躍而起，發狠地抓住他的手臂。
飽含怒意的大吼不只嚇了同桌的我們一跳，也驚擾了店內其他顧客。
然而這些都沒辦法轉移夏娃的注意，她怒視著自己的父親，咬牙切齒地詰問著：「來啊！告訴媽媽，你是怎麼認識心哥的！」


02
打烊以後，我向爸爸報備後踏出家門。
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黃韋洛先生說他剛好在附近，可以到樓下接我。
早上也好，現在也是，今天真是太麻煩黃先生了……
我滿懷罪惡感地走下樓。

熟悉的白車亮著頭燈，我一坐進副駕駛座，黃先生便以懶洋洋的聲音問道：「吃過晚餐了嗎？」
如果照實回答，就會演變成讓黃先生請客的局面吧？
於是我點點頭，一邊繫上安全帶：「黃先生呢？」
他露出了然於心的無奈微笑，回答：「雖然吃過了，好像還有點嘴饞喔。」


03
「卓賢，這是怎麼回事？」Heather隱約察覺了什麼，原本興致高昂的語調降至冰點。
「敢做敢當，說說看你做了什麼啊！」一旁夏娃依然氣勢洶洶地逼問著。
「我……我……」高卓賢僵在原地，一句話在嘴邊吞吐，遲遲沒有說出口。
在這個一觸即發的時間點，我只能盯著眼前的火鍋，吃也不是，開口也不是。
直到沐心嘆了口氣，緩緩開口：「夏娃，夠了。」
那種像是卡在蜘蛛網上進退不得的氛圍，總算透出一絲喘息的餘裕。

「高叔叔也先坐下吧。」
「啊，嗯。」
意識到沐心正在幫高卓賢緩頰，我只覺得一陣心痛。
也對，畢竟他們相處的時間甚至比我還長啊──
時間真是殘忍啊。
啊──真想吃火鍋。
在這場對峙中只是局外人的我，興起了一走了之的念頭。
但我只是將不斷從喉嚨溢出的胃酸嚥下。

「心哥，你為什麼──」夏娃感到不可置信地開口質問，卻被沐心再次打斷。
「為了不要讓媽媽傷心，在家我一直忍著沒問，」他幫高卓賢倒了一杯水，同時用沉穩卻不容質疑的聲音推進著對話：「高叔叔，跟我們好好說明一下吧，你是抱著什麼心情介入別人的家庭，又是抱著什麼心情外遇的？」
欸……？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重重放下水杯的沐心，夏娃似乎也抱有同樣疑惑。
「沐心，我……」和只是情緒化地亂發脾氣的夏娃不一樣，隨便敷衍是沒辦法過關的──高卓賢似乎也認清自己的處境。
「人渣。」Heather賞了高卓賢一巴掌以後便起身離席。

注意到我的視線，沐心放軟語氣問我：「抱歉，爸，這樣你也沒心情吃飯了吧？不然我把他們兩個帶走吧？」
我突然覺得不再反胃，原本壓抑的各種情緒都像潮水一樣緩緩退去。
不用擔心我。
只要你永遠會站在我這邊，就夠了。
……雖然我想說的是這樣。
「不要。」咦咦咦咦為什麼說出口聽起來比較像在耍任性！
「呃……那個，一起吃飯吧？」我裝傻地扯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