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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雙飛(中)

回到喧鬧的市集，人潮比起正午前又要來的更為可觀，萬商雲集的攤販琳瑯滿目的擺放著各式物品，其中也有不少販售小吃的攤位，勾著來往行人的視線與脾胃，要不是已飽餐一頓，殤不患還真想再靠過去買幾塊燒餅。而凜雪鴉似乎也有陣子沒逛市集了，只見他興味盎然的看著攤子販售的商品，時不時跟殤不患說明一些商品來由，遇到寡見的道具，還會當作是題目的考考殤不患用途，不到半個時辰殤不患就覺得自己接收的內容已經大過幾個月來的資訊量，讓人不禁想調侃幾句。

｢我都不曉得掠風竊塵對這些俗物也有這麼大的興致。｣
再被問到第四還是第五個問題時，殤不患聳著肩說道，市集人聲鼎沸，他也不擔心口中的禁忌稱號會給人聽著。
｢喔呀，殤大俠言外之意是投降了嗎。｣
凜雪鴉將下巴抬高，煙管向前一指，擺出個很故意的挑釁姿態，讓殤不患是笑了出聲。
｢還沒呢，不過這題過後可否休息一下，還沒搞清楚那旋來轉去的蛇口是做什麼用之前，腦子就要先打結了。｣
｢那是自然，許是在下也有些過了頭，而忽略了殤大俠的想像能力。｣
｢別拐著彎損人阿。｣殤不患悻悻的說。
｢哈哈，倒是有些物品製造方式尤其特別，就連在下都不免要多看兩眼才能說的出用處，因此才想問問殤大俠有什麼想法。｣

說完後凜雪鴉也就沒再出什麼題目，兩人就繼續並肩逛著看著，而在殤不患想著這種縣城的攤販竟也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時，凜雪鴉已拿起了某件商品開始和攤位的老闆聊了起來。

｢這個配飾挺精巧的，但可惜用色差了點，如果作工再更別緻些就更好。｣
｢這位客官您真有眼光呦。｣
｢您過獎了，喔，對了，如果此處再有個別緻的圖樣可以增添風味。｣
見凜雪鴉一副有錢的公子哥樣，再帶著副人畜無害的笑顏，老闆像是挖到寶一般，立刻湊上前說。
｢您不是這裡人吧，真是有福氣今日到這兒來，我這兒剛好進了新貨，給識貨的客官瞧瞧。｣
只見老闆彎身到攤子底下內找了一番，再拿出一樣物品遞給凜雪鴉。
｢您瞧，這件是不是有符合您的品味和需要。｣
老闆邊點頭邊窺視著凜雪鴉的表情。
｢這個配飾作工精細用色特別，想必出自名人的手中。｣
看凜雪鴉對此配飾的讚賞，老闆壓低聲音說道:｢偷偷告訴您，這可是從西幽而來的寶物，平時不易見的。｣
｢喔～這麼明顯的謊也敢說，對您商家信用似乎不太…｣
凜雪鴉刻意提高了音量說著，老闆見狀趕緊拍了下凜雪鴉的手臂制止後接著說:｢唉呦，您有所不知，前陣子西幽已經沒那麼難靠近了，有些不要命的小夥子就帶了些好物過來，這在我們這兒已經不是新消息了。｣
聽到老闆這麼解釋，凜雪鴉抬起頭來給了殤不患一個讚許的笑容，殤不患卻只覺得背脊發寒，怎麼，現在東離和西幽有關的｢交流｣也都算他頭上啦。

進城前就有聽凜雪鴉說道，這裡是附近數一數二的商鎮中心，也許腹地不大，但各類商品應有盡有，沒料到竟然連走私品都能這麼正大光明的擺出來賣，想必方才看到的東西也有不少是｢家鄉物｣，興許凜雪鴉是心裡已有底，才會和自己玩起猜謎的遊戲，只是殤不患本就對這些稀寶道具沒啥興趣，管你是西幽還是東離的物品，不了解就是不了解。

｢這配飾若掛在您的腰間……您瞧瞧您瞧瞧，搭配您的氣質是再適合也不過了。｣
老闆無視嘴角朝下的殤不患，把配飾拿起來在凜雪鴉的腰間比劃著且不斷讚賞，凜雪鴉笑著看了看後將殤不患給拉了過來。
｢如何，看起來跟您頗相襯的。｣

那是件淡金色的流蘇，流蘇的上端有著用藍線為主體繡出的繁複圖樣，整體大方不俗，即使自覺對藝術品沒什麼鑑賞力的殤不患，也知道這商品確實特別，但看起來貴重的裝飾品他實在沒有配帶的打算，更何況這還是來路不明的走私品。

｢…我就不必了。｣殤不患面無表情的說。
｢別這樣，您看這刺繡的作工，再眼拙也能看出不凡之處吧。｣

…被這麼一說就更不想看了，殤不患內心如此嘆到，不過視線還是往上頭的圖案瞧了過去。撇開那裝飾用的精緻圖樣不說，殤不患認出在中間繡了隻僅帶著一目一翼展翅的鳥，雖然細膩，但殤不患只覺得這玩意最好可以飛，然後看著身旁的人明顯露出找到新樂子的表情，殤不患下意識又將眉頭皺了起來。

一個配飾再怎麼個精緻不俗，理應仍入不了凜雪鴉的眼，你想做些什麼?
殤不患帶著探詢的眼神望向凜雪鴉，但凜雪鴉仍只是裝作不解的在等著殤不患回話，殤不患只得嘆了口氣說道:｢配飾平不平凡我不知道，鳥煩不煩人我倒很清楚，你喜歡就自個兒留著別硬塞過來。｣

這很明顯的意有所指，讓凜雪鴉不禁莞爾一笑，若是別人，看此笑容是心醉神迷，而對殤不患而言只是敬謝不敏。

｢別一竿子打翻所有鳥類，也是有清麗優雅乖巧溫順的品種，就看您欣不欣賞｣
看著此人用別具深意的赤瞳硬是靠了過來，殤不患直覺的就將凜雪鴉向一旁推開，豈料此人竟一陣搖晃後加碼秀了段刻意跌倒的戲份，一個踉蹌就坐倒在攤子前方。

｢阿阿～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對待纖弱的公子，唉呦～客官您沒事吧。｣

纖弱?有這種胸肌的人你喊他纖弱?殤不患在心裡暗諷著，瞧這老闆已經認定財神爺是哪位，立刻蹲下來噓寒問暖還不忘數落殤不患幾句，望著兩人在他面前煞有其事的演了起來，殤不患很想遠離現場但又擔心凜雪鴉惹上其他麻煩，依照慣例到時候善後的八成還是……至少先知道事情因果日後也好處理，殤不患只得無奈的叉著腰冷眼回視。

而凜雪鴉則帶著委屈的聲調說道:｢別怪大俠，怪只怪在下腳步不穩，讓您看笑話了。｣看著如此美人低垂的眼神，受傷的語氣，還不忘幫別人說幾句話，怎麼不教人為他抱屈呢，只聽得這老闆左一個注意右一個當心，大概把畢生關懷別人的詞語都給用盡了，就看他要伸手扶這｢纖弱｣的公子站起來前，殤不患一把抓住凜雪鴉的手臂將人給拉了起來。

｢玩夠沒，要就付錢，別在這裡擔擱時辰。｣殤不患粗聲粗氣的說。
拍著衣物沾上的塵土，凜雪鴉笑而不語，然後看了下地上後喊了出聲。

｢阿!｣

老闆剛才伸手沒抓著人，手還半懸在空中，聽到這一聲跟著看了過去，發現他的寶貝商品已掉落在一旁的爛泥中，怎麼樣也趕緊手腳並用爬了過去。
｢唉呦，這下糟糕了。｣凜雪鴉語氣懊惱的表示。

這回唉呦倒換人說了，殤不患眉頭糾結地抓了抓頭，想著這齣戲怎麼還沒演完，而從爛泥裡撈起來的流蘇只剩下不斷滴落的泥水，被泥巴裹覆早已看不出原本型態。老闆跪在地上嘴一開一闔的，抬頭看了下歪著頭的凜雪鴉後，轉頭向殤不患吼道:｢你…你你你要怎麼賠我!!!｣

很好，真是一點也不意外的關我屁事，殤不患叉著腰臭著臉，不過瞪的不是老闆，而是那個裝無辜的罪魁禍首。

我只不過想跟你一般的喝喝小酒逛逛市集，怎麼這麼難?

這是殤不患瞪過去時的第一個念頭，但只不過是閃過腦中的一瞬間而已，畢竟這人是什麼人，還奢望他可以安份的跟你喝酒逛街。殤不患只在一個吐息之間就轉換了念頭，只靜靜在原處瞪著凜雪鴉看後面劇本怎麼寫下去。

因為殤不患完全沒理會老闆的怒罵，老闆的聲量是愈來愈大，更是吸引了不少路人圍觀，其中也有幾個巡邏的官員往這兒靠了過來，看人群愈發聚集，站在老闆身後的凜雪鴉，走了過來拍拍大聲咆嘯的老闆說道:｢真的很抱歉，這次都是我的不對。｣
老闆才將頭向後轉過時，凜雪鴉接著用了在場的人都聽的到的音量說:｢這樣吧，為了表示歉意，容我邀請諸位鄉親到您攤位上挑選商品，所有款項均由我來支付，您意下如何?｣
｢咦...這…｣老闆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凜雪鴉又再接著說。
｢別擔心，幾個銀子我還是有準備著的｣說完就從腰間拿出個錢袋打開給老闆一瞧。
｢這...這這這這!!當然好當然好!!｣

殤不患也不知道凜雪鴉到底帶了多少銀兩，但從老闆眼珠子都快滾到地上去了的模樣，想必要把整個攤子帶走都還綽綽有餘。
放下了錢袋的凜雪鴉，在老闆還在擦口水時就已經搶先吆喝著:｢來來來，還請不吝前來購買，不用擔心銀子的問題喔。｣
緊接著凜雪鴉又補充說明道:｢阿~不過為了讓每個鄉親都有所得，一人限拿一件，所以還請用心選擇，要買單的請先在這裡排隊。｣
老闆聽聞也趕緊回過神來加入吆喝:｢呦~我這兒可都是上好貨品任君挑選阿。｣

可以拿免錢的怎麼會有人放過，果然話還沒說完攤前立刻就擠得水洩不通，人人都想拿到最有價值的商品可是比來看去挑了個精，甚至有些人還搶了起來也由凜雪鴉過去調停。殤不患直想去找凜雪鴉問個明白但根本靠不過去，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和現場一般馬仰人翻。

而此時這個混亂中心又忽然鼓譟起來。
｢咦，這不是朱家少爺的玉珮嗎!!｣
｢我看這個是楊府小姐的頭飾耶，前幾天才聽她哭訴說東西不見了。｣

聽到這樣的疑惑之聲，眾人紛紛拿起自己挑選的精品互相給街訪鄰居看了下，其中幾位發現手上拿的是他人的丟失之物。

｢阿阿，你拿的是張府太夫人的珍珠手環，他府上報案那天還鬧得沸沸揚揚。｣
｢夭壽喔，這是黃掌櫃的指環，為了找這個他不知道逼走多少下人阿，這裡還有刻字絕對沒錯!｣

原本還在引導人群排隊的攤位老闆，再聽到這樣的話語甚囂塵上後，頓時冷汗直流，以比起方才爬向爛泥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態勢，將人群撞開衝到攤位前，再溜到攤位下方，拖出一個藏在底下不起眼的箱盒，打開一瞧。

｢這…空了，空的!!怎麼會是空的!!這不可能!!!這!!!｣

伴隨著老闆的驚嚇聲，眾人也開始發出驚呼，大致上已推敲出發生了什麼事，頓時人群就自然的形成了個圓，把攤子和老闆包在中央，而原本在旁的官府巡衛，也走了過來拽起面如槁木跪在地上的老闆，此時凜雪鴉從不遠處轉向殤不患使了個眼色，兩人就悄悄的從這團混亂間退了出來。



想必街訪鄰居一傳十十傳百的都跑去看熱鬧了，回到正午用餐的飯館附近，此處的人明顯少了許多，凜雪鴉原本逕自走在前頭，看沒什麼人時才停下來轉頭面向殤不患，而瞧見那明顯想問又不知怎麼問起的臉，凜雪鴉勾了嘴角瞇起眼的說了起來:｢殤大俠消氣了?｣
｢……本就沒氣何來消與不消。｣
｢是嗎，方才您可瞪得真切呢。｣
那佯裝埋怨的語氣，讓殤不患有些哭笑不得，說到底，還不是這人瞞著他演戲造成的。
｢是，沒氣了，這樣總行吧。｣殤不患隨便點了點頭回應。
反而凜雪鴉看到殤不患這麼配合，似是有些訝異，但很快就繼續說道:｢那…需要在下從哪裡說明呢?｣
結果丟出的卻還是問句，讓殤不患是更加無奈了。
｢我只知道你跌倒的原因是要能碰那個裝贓物的盒子。｣
｢正解，還有呢?｣
｢還有什麼，其他的你就直接說明吧。｣
｢喔~好敷衍。｣
凜雪鴉笑著，走到殤不患身旁推了下對方的手臂後，兩人併肩繼續前行。然後再看到凜雪鴉晃個手拿出了沒有一丁點髒汙、完好的淡金流蘇時，殤不患嘆了一口氣。

｢這個也是贓物?｣
｢下午去拜訪的那戶人家掉的，現在去物歸原主。｣
｢什麼時候你也開始坑殺同行。｣
｢說同行會不會太看不起在下。｣

凜雪鴉輕笑了聲，把配飾收了起來後說道:｢那老闆的能耐頂多是判斷來客有無機會推銷贓物，沒這手段盜這麼多東西，後面想必有個集團在掌控，不過那可不關在下的事。｣換句話說叫做得罪什麼大小集團都不放在眼裡。

｢你倒是很乾脆的就幫人找回來阿。｣殤不患說。
｢當然是因為這事有趣，再加上了點其他私心。｣凜雪鴉接著說:｢這是那戶人家的公子和他相好互為一對的配飾，色調一為金一為銀。｣
｢那從西幽來的又是怎麼回事?｣
凜雪鴉解釋道:｢因為他的相好正是去西幽挖寶的不要命小夥子之一，他從西幽帶來的東西銷了不少給那老闆，而為自己和情人留了這對流蘇，某次發現掛在腰間的東西不見了，當下就先懷疑跟那老闆有關，但礙於戀情和商品都是『走私品』，大戶人家的公子哥也不方便報案，今日看到在下一面如舊，就和在下哭訴了。｣

殤不患懶的理那句一面如舊，只淡淡的回應:｢這公子竟然這麼不謹慎，隨便找人說這種事也不怕走漏風聲害兩人雙雙被逮。｣
｢在下自認表現的聰慧誠懇，才讓人願以真心坦承，結果也是好的不是嗎。｣
｢嘖…你還真能說阿，明明對方也不想跟你說太久的話就草草放你回來。｣
凜雪鴉聽到此句後，裝著不解的表情看著殤不患。
｢這原由在下不是提過了。｣
｢啥?｣
｢只要跟那公子告知在下的情人還在飯館等著，同在戀河內的對方將心比心當然不敢耽擱太久。｣｢戀你個…｣還沒等殤不患說完，凜雪鴉指了指前方說道:｢到了。｣

是說再怎麼樣的大戶人家講白了也屬於老百姓，到底要做什麼的才可以在繁華的城鎮內建這種看不到盡頭的大宅子，還有兩個門衛，殤不患心想。
｢不要小看布商的利潤喔，他們上僕的打扮可比殤大俠要華貴多了。｣凜雪鴉解惑道。
｢穿著窮酸真是不好意思阿。｣
凜雪鴉笑而不語，朝著宅子大門前跨步時才又問說:｢要一起進來嗎。｣
｢不了，天色已晚，我先去找間客棧訂個房，晚點我再過來這會合吧。｣
｢殤大俠…｣
｢嗯?｣
｢記得訂最上等的一間房。｣
｢少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