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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溫特睜眼,在咕咕鐘滴答的聲響裡醒了。
一旁友人還嘟囊著夢囈,他捏捏側睡有些發麻的臉,穿上皮靴帶上毛帽,悄悄的關上了房門。

他搓了搓手,在寒氣中嘶聲喊出那個熟悉的名字,冉冉上升的霧都是溫特的試探,他不知道名字的主人會不會應他的叫喚現身,但他總想試試。
他在寒風中顫抖,搓搓手心,把外套裹得更緊,看著樹梢上的積雪碰的一聲落在他眼前。
遠處驚起群鳥,他聽見踩雪的聲音,抬起頭,在樹與樹之間隱約看見那身灰白的皮毛。
急煞的步伐激起一陣飛雪騰起,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直視著台階上的牠。

溫特對牠瞇起眼睛,欣慰地笑了,一步步走下台階迎向森林裡的大灰狼,最後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感覺灰狼僵了一下,最後還是把下顎放在自己肩上磨蹭。
「你來了。」
狼發出呼嚕聲,下一秒便是精壯的手臂一把環住他,嘴裡還在咿咿啞啞。
「你、你不要隨便變回來,我沒多的衣服給你,很冷⋯⋯」溫特掙扎著想脫身,一把把人給推開,還好這次懷裡的狼人記得穿褲子。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變人,他直接裸著在雪地裡翻滾,溫特手忙腳亂的拿著友人的運動褲,紅著臉追了老半天才勉強給人套上。
他們倆面對面坐在雪地上,就在小木屋旁,狼人離他很近,吧唧著嘴發出無意義的單音,溫特把手捂在他顫動的喉結,用唇緩緩引導對面那人做出音節。
他盯著牠銳利的犬齒,不合時宜的想著如果那牙齒陷入血肉裡會是什麼感覺。

溫特,你在想什麼?

「溫……德?」
「不是。」他的思緒再度被拉回來,把手從對方燙人的體溫拔離。「溫特。」
那孩子又歪了歪頭,扯下自己脖子上晃悠的狗牌,硬是要往溫特手裡塞。
「我知道你叫席勒。」他無奈地笑了,伸手把項鍊物歸原主。「溫、特。」
「嗚得!」
教了好些天了,他頭一次想放棄。

今年雪下的早,溫特跟哥們也早早約好要來滑雪,可惜了各個都因為將近年末的工作要事,憔悴地拒絕了這次的小旅行。
「耶?剩我們兩個?」溫特把電話夾在肩窩,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外套塞進旅行袋裡。
「對。」唯一有空的友人在電話另一頭不知道又翻倒了什麼,一聲咬牙切齒的嘆氣後,交代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溫特拉好拉鏈,把電話留在行李旁邊,自己攤到了沙發上。
他還記得那雙靈動的雙眼,骨碌碌地打量栽在雪地裡的自己。

跟席勒相遇純屬意外,當時他跟同行的友人錯開滑行,卻記錯了路線,拐彎後才發現自己闖進標了紅區的樹林裡。
這裡的樹長得特別茂密,躲過眼前的樹幹卻沒躲過下一個,溫特迎面狠狠撞上,成了雪球滾下山,卡在石塊中暈了過去。
再醒來是夜晚,溫特身上鋪了一層軟雪,鼻尖早已凍紅,他搓搓鼻頭,捂緊帽子,扔了碎出蜘蛛網的護目鏡,狼狽的扶著石塊勉強坐好。
冷風灌在他臉上,他嗆了幾聲才恢復正常呼吸,頭昏腦脹,背上還火辣辣地疼,他直不起身子,靠月光四處摸索不知道掉在哪的滑雪板。

然後他聽見從喉頭發出的低吼。

恰好尋到的滑雪板被溫特當成武器,他不知道敵人在何方,只能盡力揮舞板子讓自己看起來兇猛一點。低吼聲確實停了,但一道黑影朝他襲來,溫特下意識抬手阻擋,卻沒有預料中的猛烈撞擊、或身體撕裂的痛楚。
一匹灰狼正座在月光下,靜靜地盯著他,像要望進他靈魂深處一樣。

友人們雙手抱胸,完全不相信溫特的說詞,搜救隊找了老半天沒找到,人卻完好無缺的回來了,狼救的?邏輯上來說不可能啊。
「真的!牠讓我伏在牠背上,看到有燈才放我下來的。」溫特握緊手裡騰出熱煙的馬克杯,小屋裡燃燒的壁爐發出霹啪聲。
「不是摔壞腦袋了吧?」友人A摸了摸他的額頭。「醫護人員剛走,要不再把人叫回來?」
看其他人是真的認為自己撞出了腦震盪,溫特仰頭乾了整杯熱紅酒,抿著嘴唇沒有再說話。
「再一杯吧?」友人B提著水壺,開口打破了尷尬的寧靜。


02.
這心血來潮,教狼講話維持不了幾天,前幾年來山上,都是溫特大白天刻意滑進樹林裡,只為了摸摸席勒蓬鬆的毛,跟他一起在森林裡穿梭。
看弟弟吃個早餐哈欠連連,頻頻點頭還差點栽在盤子上,友人把人強制留在了小木屋裡,千交代萬交代後才提著器具出門。
要知道,這是深山,要什麼沒有什麼,溫特在沙發上恍神了一陣子,才搖搖晃晃走到電視櫃前,挑幾張光碟打算來場電影馬拉松,至少讓屋子裡有點聲音。
挑著挑著,他翻出一張舊照片,溫特記得這是來這小屋的第一年,他們六個人全副武裝,各自提著裝備,笑得無比燦爛,而溫特手裡除了滑雪板,另一手還抱著一隻小狗。
是狗嗎?照片有點磨損,他看不太清。

「哥。」晚餐時間,溫特把照片遞向餐桌對面,「記得嗎?第一年的時候。」
「啊、嗯。」友人把哽在喉嚨的食物嚥了下去。「哇。」他笑出聲,「一點都沒變。」
「這隻。」溫特指著那隻小狗。「這隻是誰養的啊?」
「這隻你撿的不是嗎?冬天我們顧,下山之後就交給山腳的器材店,持續了兩年。」友人有點惋惜的說,手裡湯匙又扒了口,「後來跑不見了,找也沒找到。」


03.
滑雪假期剩最後一晚,席勒還是沒有學會他的名字,溫特笑著揉了把他的頭髮,說沒關係,明年還可以學。
席勒又開始嚶嚶叫,箍著他不想他走。雪季越來越短,跟他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夜晚太短,一天太短,無論多少時間流逝對他來說都太短。
「明年還會回來,別叫啦。」溫特拍拍他,「等下我朋友醒過來,怎麼解釋啊?」
席勒搖搖頭,把他箍得更緊。
「你是猴子嗎?」溫特著實無奈,「快點,快破曉了。」
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鬆了手,屈身抖出毛皮,四腳著地。他最後蹭了溫特一臉毛,才一溜煙的奔回樹林裡。
「溫——特——溫特——」友人在屋子裡叫他,是該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