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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門開的聲音響起,房內的幾人都下意識地往門口望去,護理師狀似習慣了這樣的視線,笑笑地掂了掂懷裡的嬰兒,悄聲開口:「是媽媽跟爸爸喔──」
半夢半醒的嬰兒眨了眨眼,回應著護理師的聲音般咿呀了兩聲,雙手在毛巾動了動,直到被林惠美擁入懷中才瞬間安靜了下來。
嬰兒的體溫隔著柔軟的毛巾毯捂在手臂上,暖得林惠美嘴角勾了勾,卻止不住眼角一點一點地變紅,最後才輕手輕腳地將鼻尖蹭上懷中嬰兒的臉頰,啞聲笑著說了句:「真是小猴子。」
也不知是不是真聽清了,本還睏得緊閉雙眼的嬰兒含糊著喊了幾聲,便眨著雙眼往林惠美的方向望去。
見狀,護理師微笑著開口:「寶寶剛出生的時候看不太清楚,媽媽可以湊近一點,這樣寶寶才看得清媽媽的臉喔。」
聽見這句話,林惠美倒是沒有馬上低頭,只是微微往後靠著枕頭,一手托著懷裡的嬰兒,一手輕撥著柔軟的胎毛:「這配色怎麼跟爸爸一模一樣啊?我的基因都哪去了。」
說歸說,林惠美嘴角的淺笑未減輕戳著嬰兒的臉頰,直到看著懷裡的嬰兒張合著嘴,唾沫順著圓潤的下巴淌流到圍兜上,這才再次將懷中的嬰兒抱起,看向一旁等得上半身都忍不住前傾的趙火旺。
「想抱嗎?」
「想。」
面對林惠美,趙火旺向來都格外坦率,可雖說著如此的話,視線也依舊迎著對方雙眼。
迎著這雙素來總愛撒謊,可面對自己卻總是誠實的藍眼睛,林惠美突然感覺胸口暖得讓他想哭,又止不住笑,好一會才微微挑眉開口:「你之前說女生要叫什麼啊?」
「想說叫夏萱,怎麼樣?」
「不錯啊,感覺長大會說你取名很俗。」
「水某啊──」
「武雄都還在幹什麼,沒規矩。」
微微偏身躲過湊近的趙火旺,林惠美笑了幾聲,才把懷裡的嬰兒往對方的方向送:「來給爸爸抱抱喔──」
聞言,趙火旺忙不迭伸手接過趙夏萱,可張合了幾回也沒能發出聲音,好一會才忽然啞著聲輕笑,淚水在眨眼的瞬間淌落,一滴滴落在趙夏萱的臉頰上。

初生嬰兒的臉頰上本就帶著細細的汗毛,淚珠落在上面幾乎一下便順著滑開,將本就被唾沫浸得半濕的圍兜弄得幾乎濕透。
也不知是不是覺得癢,趙夏萱用力地閉了閉雙眼,肉嘟嘟的指頭來回劃過自己的臉頰,而後一下睜開了眼睛,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互相對上,趙火旺頓時顯得有些狼狽,下意識吸了下鼻子,卻只是鬧得眼角更為通紅。
還未完全發展完全的視力使得視野一片模糊,卻不妨礙趙夏萱用力伸出左手,虛虛在空中抓握著什麼。
見狀,林惠美也跟著笑開來,伸手按上趙火旺,其實也沒真的用力,趙火旺卻依舊很聽話地微微彎腰,進入了趙夏萱的攻擊範圍裡。
終於尋到淚珠的來源,趙夏萱張開五指碰上趙火旺的臉頰,抓空了兩回,又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還沒想出個結果,就又忘了自己剛剛在做些什麼,看著眼前巨大的臉咯咯笑著。
情緒的渲染力本來就強,一時間,除了趙夏萱外,趙火旺與林惠美幾乎也沒能止住笑意,而後就連趙武雄回過神來都發現自己也跟著笑了出來,窗旁的小鏡子中自己的倒影看上去甚至有些傻氣。
說不上為什麼,分明眼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自己卻依舊像是在冬天時接過他人買給自己的麵包般,感覺乾涸在胸口的某樣事物慢慢地被溫熱的水泡開,帶著些許的盪漾,以及讓人難以忽視的癢意。
有些名詞,在他的記憶裡雖然總是常聽見他人述說,卻總是難以想像,或許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機會望見,就像是一輩子都住在山裡的人,怎麼樣也無法想像大海的模樣。
可有那麼一瞬間,他總感覺自己似乎明瞭了幸福該是什麼模樣。
或許是笑彎的眼角裡那一滴將落未落的淚,還有因為沙啞而怎麼樣都說不完整的感謝。
他忽然知道自己可以為了什麼努力,如若可以讓這一瞬間漫長地維持下去……

「武雄,過來。」趙火旺的聲音拉回趙武雄飄遠的意識,輕輕彎著嘴角偏頭看著愣愣地用食指比著自己的傻大個,有些沒好氣又有些好笑地開口:「對,是你,這裡難道有第二個武雄?」
確認了趙火旺真的在喊自己,趙武雄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雙手在褲縫抹了兩把,走近病床後又有些躊躇,雙手幾近笨拙地在半空中揮舞了兩下,才乾著喉嚨開口:「我不會抱,太小了。」
「小屁小,會不會說話。」趙火旺笑著嘖了聲,將趙夏萱放回林惠美懷中,拉過距離自己兩步遠的趙武雄,親自將對方的雙臂凹折成適合托住嬰兒的角度,這才接過趙夏萱放在對方懷中。
「畢竟丫頭能平平安安也要多虧你當時不要命,感覺怎麼樣?畢竟是你親手救下的。」
趙武雄難得沒有應聲,直勾勾盯著懷裡有些不安份的肉球,卻不知道該怎麼施力,又怕傷到脆弱的嬰兒,又怕將人摔了,最後竟默默歪斜著上半身,讓趙夏萱半趴在自己胸口。
終於得到自由,被毛巾毯捂紅的右手也跟著伸了出來,就這樣搭在胸口的襯衫笑得不亦樂乎,含糊著呢喃著什麼。
見狀,林惠美與趙火旺都沒急著拯救趙武雄,反倒是看戲般拍著手,隔空指揮著對方抱好嬰兒。
趙武雄難得手足無措脹紅著臉,散亂的瀏海遮住雙眼,難得顯得稚嫩,反而符合上實際的年齡,結結巴巴地開口:「社長,我真的不會……」
「抱得挺好的啊,嗯,右手托著屁股。」
「社長……」
「挺好的啊挺好的,雖然毯子掉了,可是你看丫頭笑得多開心。」
趙武雄還想說些什麼,可因為越抱越上來,趙夏萱幾乎已經被抱到了自己上胸的位置,感覺嬰兒不安分地在自己脖子臉頰抓摸著,讓他幾乎不敢動彈,就這麼僵硬著直直跪下,直到趙火旺從自己身上拔走不願鬆手的嬰兒,這才愣愣地看著爆笑著的對方。

「來,說乾爹好!」趙火旺笑盈盈地戳了戳趙夏萱的臉頰,換來了不知是抱怨還是回應的一聲「噠!」
趙武雄僵著臉迎上趙火旺的視線,好一會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乾爹?」
「嗯,對啊,你,然後阿龍阿猴他們啊,哲哲也是……」
見趙火旺越說越起勁,林惠美伸手捏了下趙火旺的肩膀,有些無奈地笑著開口:「你也沒問人家願不願意認這個乾女兒。」
聽見這句話,趙武雄才終於回過神,聲音因為過分用力還有些岔氣,語尾微微地走了音:「我很……樂意。」
說完,趙武雄才又看向鬧了一陣後,忽地斷電又睡去的趙夏萱,學著趙火旺幫自己凹折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接過嬰兒。
少了毯子墊在兩人之間,後腦勺溫熱得讓他感覺掌心像是被灼著一般,燙得讓人止不住笑。
抿直的嘴角一點一點彎起,溫和了趙武雄素來僵硬的表情,就連總是緊皺的眉頭都因而鬆開了不少,讓趙火旺甚至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趙武雄沒發現趙火旺失禮的想法,只是看著懷中的嬰兒不知是做了什麼夢,小小的唇高高噘起,人中拉長著抿著下唇,口水泡泡在嘴角破了幾回,順著圓潤的下巴滴流。
就這麼望了好一陣,這才接過護理師重新回護理站更換的毛巾毯,輕手輕腳地將懷中人包回蓑衣蟲模樣,笑著低語:「很高興認識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