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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深】吃炸肉餅的方法（全文完）


黃昏的時候又叫做「逢魔時刻」，低垂的豔紅太陽，勉強地攀掛在烏雲之上，看起來搖搖欲墜，詭譎的橘色光線打在建築物上，把陰影拉得很長。
正是在這樣的怪奇又妖冶的時刻，剛剛結束籃球隊練習並參拜了神社，飢腸轆轆的澤北榮治，在回學校宿舍必定會經過的肉舖前，遇見了提著菜籃的深津學長。
「學長好！」澤北依照球隊的規矩如此喊道，深津學長的視線從肉舖的價格標示上轉了過去，盯著澤北，他的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但不知為何讓澤北想起神社前的狐狸石像。
「是你啊。」深津學長瞇起眼睛。
「是！」澤北站好回答學長，深津學長動了動嘴唇，似笑非笑的臉，似乎欲言又止，澤北不知道學長想說什麼，只好抓了抓腦袋。
「你也是來買炸肉餅的嗎？」深津學長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很香，所以就跟著香味走過來了。」澤北說謊，這是回宿舍的必經之路，深津學長應該也知道，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說，可能只是因為深津學長穿著上面有著奇怪乳牛紋的上衣、卡其五分褲，還拿著菜籃這件事情，太過讓他感到震撼了。這個震撼呢，來自他從未見過深津學長如此打扮，彷彿深津學長有著更多他不知道的面向——但確實，除了上課、比賽和社團練習之外，他並不會看見深津學長穿便服或提菜籃，尤其是提菜籃這件事情，特別難以想像。不過，到底為什麼深津學長會拿著菜籃呢？難道他要自己煮飯嗎？
「吶，」澤北從自己的種種猜測之中回過神來，發現深津學長正看著他：「你知道炸肉餅最好吃的吃法是什麼嗎？」深津學長的笑容更深了。
澤北搖頭。深津學長歪頭，饒富興味地看了他一眼，即轉頭過去對肉舖老闆說道：「要十個炸肉餅，最好是剛炸好的。」
壯碩的老闆樂呵呵地笑了兩聲：「今天買比較多呢。」
「我想讓球隊的學弟也吃吃看老闆的炸肉餅。」深津學長回答。
「好，好，當然沒問題。」老闆轉過身忙碌一陣，交給深津學長一個大紙袋。
「吃吧。」深津學長打開紙袋，遞給澤北一個炸肉餅。
炸肉餅來得太突然，澤北不知該如何是好，肚子也在此時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深津學長把視線移到澤北的肚子上，笑了。
「不要發呆，快吃吧。」深津學長催促道，自己也打開袋子，拿出一個炸肉餅。
澤北接過熱騰騰的炸肉餅，問：「站在這裡吃嗎？」
「啊，擋住人家做生意不太好，」深津學長一把把澤北往前拽：「我們邊走邊吃吧。」
澤北咬下一口炸肉餅，滾燙的肉汁在他口中迸開，肉的鮮美和洋蔥的甜味非常調和，確實很美味，但他有點搞不清楚深津學長想要做什麼，他口齒不清地問：「要、要走去哪裡？」
「我住的地方？」深津學長歪頭：「在路邊吃炸肉餅實在不是很明智的選擇，但沒辦法，第一個得趁熱吃。」
「還有其他個？」澤北和澤北還在咕咕叫的肚子喜出望外。
「作為籃球隊隊員，吃一個怎麼夠。」深津學長說著，把剩下的炸肉餅放進菜籃裡，邁開步伐：「還有一些材料要採買呢，快點跟上來。」
原來深津學長除了宿舍還有其他住的地方，好神秘呀。澤北一邊想著這件事，一邊追著深津學長的腳步，一邊又忙著把麵衣酥脆的美味炸肉餅吃掉，澤北感覺自己沿路不斷地掉下屑屑，也許這些屑屑都會被鴿子或麻雀這類的鳥兒吃掉吧，他想起糖果屋的故事，就算深津學長住的地方是巫婆的巢穴，就算巫婆——或深津學長本人會把他關在籠子裡養胖，再做成美味可口的料理吃掉，想到會被深津學長的舌頭細細品嚐，被深津學長的牙齒慢慢咀嚼，那麼就算深津學長家是十八層地獄，要上刀山下油鍋，他也想去。
其實只要看看深津學長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生活，就值回票價了。雖然澤北感覺自己並沒有付出什麼代價，難道這個光明正大地窺看深津學長的生活方式的機會，是神明大人為了獎勵他好好練球和參拜，而送給他的禮物嗎？
神明大人啊，我從今以後會更加努力的，這千萬不要是一場夢呀，如果是夢，我再也不要醒來了。澤北榮治在心裡叫喊著，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跳，幾乎要從胸膛中撞出來了。
澤北根本不知道深津學長採買了什麼東西，深津學長流暢地和每個店家交涉，拿到想要的東西並結帳，看起來就像深津學長熟識這些店家，店家也熟識他一樣。澤北反覆思索著深津學長不為自己所知的一面到底還有多少，直到思緒被深津學長打斷為止。
「燕子。」深津學長指著一隻幾乎貼著地面飛行的黑鳥，看那個漂亮的流線型翅膀，和白色的腹部，確實是燕子沒錯。
「學長是想說，又到了燕子學飛的季節了嗎？」澤北問道。
「不，我在老家根本很少看見燕子，但我聽過一個諺語，說是燕子飛低的時候就要下大雨了。」深津學長抓住澤北的手腕，把他往前帶，深津學長邊拉著他的手腕邊說：「得快一點回去，你看，有幾滴雨打到我手上了。」
深津學長的手很柔軟，但和自己比較的話，微微有些冰涼，澤北被這突然的牽引嚇了一跳，他雖然想把手從深津學長的手掌中抽出來，但怎樣也沒有辦法，於是只得被深津學長拉著，走上一條無論回老家或回宿舍不會走的陌生道路。
本來只是幾滴雨打在澤北的背上、脖頸間，像一個濕而冰涼的親吻，但雨突然下大了，烏雲遮住夕陽與黃昏的光暈，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接著大雨如注，像是身在瀑布中，深津學長猛然放開他的手，用身體護住菜籃：「澤北！快跟著我跑！」
大概只跑了三分鐘，就深津學長就在一間公寓前停下，摸索著鑰匙，最終轉開門鎖。澤北感覺自己沒有淋到什麼雨，但在大雨中跑步總覺得像是某種修行，雨水直接打進眼睛的感覺很差勁，胸背漸漸濕透，鞋子進水的感覺也糟糕透頂。
澤北隨著深津學長進玄關，深津學長關上門後，還沒有開燈，在黑暗中，閃電一閃而過，照亮了他和深津學長的臉，他才發現深津學長和自己靠得很近，近到他得閉氣，免得深津學長聞到炸肉餅的味道。
但澤北一樣濕淋淋的深津學長卻貼了上來，把澤北壓在門板上，澤北本來想開口，深津學長卻將一隻指頭放在他自己唇上：「噓。」
澤北感覺自己勃起，所有的血液都往下流到陰莖去了，使陰莖變得硬梆梆的。
「抱我。」深津學長的頭靠著他的頭，在他耳邊說，深津學長的吐息中還有一些炸肉餅的味道，很可口的味道。澤北戰戰兢兢地伸出手，緊緊環抱住深津學長，他感覺全身上下只剩下陰莖這個器官還在運作，而且深津學長一定也知道他勃起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念頭讓他更加興奮。
雷聲轟然。澤北感覺懷中的深津學長瑟縮了一下。他將深津學長抱得更緊了，緊到他感覺整個陰莖，或者，他整顆心，都在發痛。
雷聲停了下來，雨聲漸漸變大，深津學長發現雷聲停下，就滑溜地從澤北的懷抱中往下鑽，順勢扯下了澤北的球褲和四角褲，澤北的陰莖挺立在空氣中，深津學長的嘴馬上貼了上去，先輕舔著囊袋，然後往上刷過陰毛叢生的根部，最後順著張狂的血管，來到龜頭。
深津學長吸吮它、吞吐它，隨即把澤北的陰莖整根往喉嚨深處抵。
澤北激烈地射在深津學長嘴裡後，才有機會對深津學長開口問道：「……為什麼？」
深津學長嚥下精液，澤北腦子裡面亂糟糟地想：那是我的精液……深津學長吃了我的精液……但深津學長卻像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地開口：「為什麼什麼？」
「要為我……做這些……」澤北越講越小聲，深津學長幫他舔舐乾淨，把褲子穿好。
「脫下鞋子，進來房子裡吧。」深津學長說：「邊吃肉餅，我邊跟你講個故事吧，王牌。」
澤北戰戰兢兢地踏進房子裡，發現裡面意外地整齊，沒有什麼個人的裝飾品，他環顧四周，只有廚具看起來多了一些。
「喝吧，你一定很渴了。」深津學長打開冰箱，遞給他一罐可樂：「肉餅還有好多種吃法呢。總之先來洗米煮飯吧。」
「為什麼呢？學長剛剛……」澤北困窘地說，腦子還是一片亂糟糟的。
「你說那個啊。」深津學長說：「人都有性慾，你是知道的吧？」
澤北拿著可樂在暖桌前正座：「學長，我可以喝可樂嗎？」
「當然要喝，把前面炸肉餅的味道洗掉。我們再來吃別的。」深津學長穿起圍裙。
「那深津學長不用漱個口什麼的嗎？」澤北問。
「我一年級的時候，三年級的學長教我們，要這樣服務學長。後來，等他們畢業，我們就廢除了這個陋習，他們還幫我取了一個『性慾解決委員長』的綽號，我很不喜歡。但也沒辦法。」深津學長平淡地說。
「這太過份了！」澤北不平地說，同時回憶起深津學長嘴唇的觸感，又覺得那個不雅的綽號真是貼切。
「是呀，是很過份，不過也沒什麼辦法，誰教我喜歡籃球更多呢？」深津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
「他們畢業以後，山王還是籃球名門，也沒有面臨崩解，紀律也沒有毀壞，他們當初威脅我們照辦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想來還是那時的我太天真了。」深津學長量好米，把米反覆沖洗兩三次，然後倒入電鍋，加水，蓋上蓋子。
「所以學長剛剛也是在『服務』我嗎？」澤北問。
「下面硬硬的很難過吧？」深津學長回答：「太多性慾會沒辦法好好品嚐我的料理。」
「就是這樣而已嗎？」澤北難掩失落。
「跟你鬧著玩的。」深津學長笑著說：「你可以想想，為什麼要帶你回來我住的地方，煮飯給你吃呢？」
許多可能性在腦子裡頭滾來滾去，澤北的小腦袋簡直要爆炸了。性慾稍微平息後的澤北，選擇將最厚顏無恥的那個講出口：「深津學長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是咧。」深津學長乾脆地回答。
「學長該不會，其實會帶每個喜歡的人都來這裡，作料理給他們吃吧？」澤北問。
「我從以前到現在只有喜歡過你咧。」深津學長按下煮飯鍵，電鍋發出嗶的一聲。
「咦？」澤北的小腦袋真的要爆炸了。
「不相信呀？」深津學長一一拿出菜籃裡的東西，在桌上攤開。
「沒有不相信！不敢不相信！」澤北榮治坐在桌前，像是在隊伍中一樣喊著。
「哈哈，別太大聲，會吵到鄰居的。」深津學長笑著說：「我的姐姐怕我不習慣球隊的合宿生活，用私房錢幫我偷偷租下這個地方，讓我就算和本家的家人吵架，也有個地方回去。」
「私房錢？本家的家人？」澤北榮治覺得這段話的資訊量太多了。
「對哇，我出身在一個大家族裡，掌管整個家族的奶奶一直不是很喜歡我，因為我是她討厭的女人生的。相對來說，同父異母的姐姐就對我好得驚人，我很感謝她。」深津學長說著，打開辛奇並洗淨生菜葉，將兩樣物品都裝盤之後端上桌來。
「現在炸肉餅冷了，剛好可以這樣吃，先夾辛奇，然後再用生菜葉包住。」深津學長做好一個生菜包肉餅之後，遞給澤北：「喏，沒吃過這樣的吃法吧，這可是我自己發明的。」
澤北接過生菜包肉餅，一口塞進嘴裡，沒有想過辛奇的鹹酸可以這樣和炸肉餅圓潤的口感共鳴，油脂的部分也被生菜葉完美地平衡，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想到可以與之匹敵的料理。
「真的好好吃！比我媽煮的飯還好吃！」澤北榮治眼睛發亮地看著深津學長，如果這個人願意多煮一些料理給自己吃，那不就是天堂了嗎？
「真好呀，我媽媽已經不在了。」深津學長露出溫柔的眼神看著澤北，澤北以為是鼓勵他進攻的眼神，於是放下可樂和生菜葉，趨前抱住了深津學長。
「我很喜歡學長喔。」澤北榮治說道。
「我也很喜歡你咧。回去位置上坐好，我還要做其他料理咧。」深津學長撥開他的手，把他按回原來的座位前，這時澤北才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個2LDK的房子，看來深津學長長的姐姐對他很好。
「當初是因為喜歡下廚，姐姐才選了這個房型咧。」深津學長解釋道。
「學長剛剛說喜歡我，是認真的嗎？」澤北追問。
「認真的呀，不然為什麼要帶你回來咧？」深津學長歪頭，很不解的樣子：「這樣重複問我，我會生氣的咧。」
「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和什麼時候開始的，就是，我感覺學長對我很好，但總覺得好得沒有來由。」澤北說。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深津學長一邊圍上有荷葉邊的白色圍裙，一面問道。
「也許需要和被喜歡的人交代一下？」澤北試探性地回答。
「為什麼呢？如果你也剛好喜歡我的話，那不就皆大歡喜，我們可以一起做很多事，不需要再向其他人交代呀。理由這種東西是給外人看的。我們只要心靈相通，就不需要理由。」深津學長拿起裝了剩下炸肉餅的袋子，站了起來。
「煮飯呢，是浸泡米三十分鐘，滾煮三十分鐘，悶煮三十分鐘的活動。」深津學長說道：「你淋濕了，要不要去洗個澡，這樣時間會過得快一些。」
「可以嗎？」澤北正覺得背上緊緊黏著濕答答的衣服，有點難受，他轉開臉，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哪，毛巾在浴室裡，晚點穿我的衣服就好。」深津學長指了一個方向，澤北順從地站起來，走向那裡。浴室很整潔，沒有宿舍浴室中奇怪的滑溜感和霉斑，看起來也不會長出螢光色的菇。他可以想像深津學長每過一陣子就用消毒水和清潔劑把每個角落打掃乾淨的樣子，他脫下濕淋淋的衣服，扭開水龍頭，花灑先是吐出冷水，接下來蒸氣慢慢瀰漫整個浴室，像是他的腦袋一樣，漸漸被霧氣所包圍。他想知道深津學長的一切，但又理解深津學長說的，理由是無聊的東西，拋在腦後就好。
在浴室的霧氣越來越深重時，深津學長突然打開了浴室的門。澤北榮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遮住什麼地方，但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好遮的，如深津學長所說，坦然地喜歡一個人，似乎也不是件錯事。
「衣服我就幫你放在這裡咧。」說完，深津學長又關上了門。
澤北榮治關上花灑，用飯店般的白色毛巾擦乾身體，發現深津學長給了他一套斑馬紋路的睡衣和長褲。原來深津學長這麼喜歡動物嗎？澤北榮治忍不住想，深津學長的衣櫃搞不好像一座動物園，收容各色動物，包含澤北榮治。
到底怎樣可以和深津學長心靈相通呢？他總覺得學長是一個巨大的謎，他也許需要花費自己的一生來解開，而到了最終，也許就像撥開洋蔥，內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汪眼淚。
他慢悠悠地走回廚房，餐桌上已經擺好碗筷，深津學長背對他，似乎是正忙著。
「洗得真久哇。」深津學長頭也不回地說。
「這裡實在太舒服啦，忍不住享受了一下，比在宿舍好多了。」澤北不太好意思地說。
「那也無妨，該來吃最後一種吃法啦。」深津學長邊說邊盛了一碗像山一樣高的、晶瑩剔透的白米飯，遞給他：「主菜很快就要上桌了。」
深津學長也為自己盛了一碗飯，隨後，將一個尺寸不大的土鍋端上桌。
「期待嗎？」深津學長問，澤北猛力點頭。
深津學長用戴上手套的手將土鍋的蓋子掀開，裡面是炸肉餅和半凝固的蛋液，隱約還可以看見褐色的醬汁。
「這是什麼？」澤北問。
「我的得意之作，炸肉餅加上壽喜燒醬汁燉煮，最後淋上蛋液，算是一種他人丼吧。配飯吃最好吃。」
確實，酥脆的麵衣吸飽了醬汁，變得綿軟，多汁的肉加上香甜的蛋液和醬汁的後味，帶來醇厚的口感，而切成薄片的蘿蔔和大蔥也給這道菜帶來清爽的尾韻，這要他吃三碗飯都沒問題。澤北榮治覺得，現在就想向深津學長求婚。
於是他嗑掉三碗飯之後，有些艱難地單膝跪下：「學長，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深津學長笑了。
澤北不懂深津學長的笑是什麼意思，只是重複道：「學長！請跟我結婚！」
深津學長把澤北榮治扶起來，把他按在椅子上：「結婚還太早咧，但你想的話，我可以常常煮給你吃。」
「真的嗎？」澤北榮治大喜過望。
「真的呀。」深津學長說：「你是我喜歡的人咧。」
深津學長看向窗外，雨已經停了，蜻蜓在夏日的風中飛舞，他卻不想在夏天的尾巴將澤北還回去宿舍。兩個人的炸肉餅時光，他還貪心地想多佔有一些。
澤北對深津學長的心思一無所知，只是捨不得離開深津學長。
這也許也算是一種心靈相通吧，深津學長把視線移回屋內，看見澤北榮治晶亮的眼睛時，突然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