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337
338
339
340
341
342
343
[刀劍亂舞鶴之憂:009似曾相似](1)(2)(3)(4)完稿


(1)
原附著於劍身中的付喪神,在藉由審神者的力量後得以人類的姿態顯現於世。

他們本是把刀劍,來到本丸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對抗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利刃,擁有本體刀及人身的刀劍男子,以人的身份來重新認識世界。

如今刀劍男子體會著人類的生活,日積月累下逐漸了解何謂人生。到最後,似人非人的刀劍已經不再只是把冰冷的刀。


「骨喰不先去集合嗎?離中午可不早呢!」

「去你房裡吧!我來替你換裝。」

「這還真是只能恭敬不如從命啊!要麻煩你了,骨喰。」

「恩……。」


在這些話之前鶴丸國永早已甦醒。

他被門外陸續傳來的談話聲吵醒,還聽見反覆有人想拉開拉門,最終卻又關起沒有進來,只是意識還有些模糊的他賴在床上沒有打算動作。

外頭貌似站了許多夥伴吧!山姥切國廣和太鼓鐘貞宗的聲音一下就聽出來了,看來第一部隊的成員也都在場,應該都是上門找三日月宗近的人。

只是礙於這是鶴丸的房間,旁人不好直接衝進,誰又知道爺爺還真的在鶴丸國永房裡待了一夜。

鶴丸起了玩心,開始大膽戳起三日月的臉頰,好奇心旺盛的他就這樣使勁地左戳右戳,對方都毫無動靜,測試結束,看來真不是在裝睡。

盯著三日月熟睡的臉龐讓鶴丸不經傻笑起來,不自覺地又陷了進去。

原來爺爺在睡著時毫無半點防備啊,都戳這麼多下還能睡得這麼香又沉的,應該也只有三日月宗近了吧!

鶴丸國永玩了一陣興致沒了,看著被自己手指戳了好幾次的臉上泛起些許紅印,略有歉意的他收回了手,緊接著呵欠連連傳出口,沒想到這麼快又染上睡意。

沉重的眼皮硬撐著不闔上,鶴丸二度襲來強烈的疲倦感,就好像周公召回,被睡意纏身的他閉上了眼,隨時有可能會踏入夢鄉。即使外頭嚷嚷著要不要破門而入,他睏都睏死了根本沒力氣起身應門,那些雜亂的聲響全成了輔助睡眠的伴奏曲。

之後發生了什麼鶴丸國永就不太有印象,或者說有片段失憶,睏意十足的他處於半夢半醒狀態。

也是在這時三日月宗近才有了動靜,看來經過外面的一番努力終於把爺爺喚醒。從被褥中起身時,三日月的動作放慢許多,就像怕吵醒身側的人。

或許是巧合,睡迷糊的鶴丸依稀聽見耳語邊傳來的細語,那是三日月離別前所說的意味不明的話。

「如果能奢求留在你身邊,是否太過強人所難了? 」

這段話語中帶有些不捨,三日月溫暖的手輕撫過鶴丸的頭,最後道出這句: 「我去去就回。」

此時的道別異常沉重,仿佛不願就此分別。

然而,三日月接下來的舉動更讓人不知所措,處在意識模糊的鶴丸雙眼緊閉著,他不知對方此刻的神情,更不清楚到最後為何要在其唇瓣上輕輕留下這份溫暖痕跡。

鶴丸的心跳異常加速著,隱約記住這份悸動感的他帶著複雜的心情睡去,只屬於三日月的溫度也隨著人的離去逐漸褪去。

三日月就這樣和第一部隊一同出陣,獨留下房裡的鶴丸,一切直到傍晚時分,太鼓鐘貞宗進來房裡關切他的狀況。

受到昨夜的酒氣影響的鶴丸睡糊塗了,也可能是宿醉所引發的後遺症,導致他會錯意以為眼前的人是三日月,進而做出易於常人的行為。

「難怪我後來醒來時,小貞一臉生悶氣的模樣……。」鶴丸國永在內心自我反省著:「這孩子肯定萬萬沒想到會被莫名突襲。」

說來也委屈太鼓鐘了,好心來關心,卻換來莫名奇妙的強吻,好在最後說開了,彼此間也沒留下什麼疙瘩。

之所以會做出這些出格行為,似乎正反應著鶴丸的內心傾向於誰。

鶴丸和太鼓鐘之間只是個「會錯意」的意外,那三日月這次所做出的事也只是場意外?究竟是否真如鶴丸所想,這份情感與悸動不只有自己。

這必須親自從三日月口中才能得到答案,但眼前的人已昏迷不醒,又何從得知出自己與對方心意相通?

鶴丸心急如焚大喊著:「我還沒搞清楚的問題,你可得醒來好好解釋清楚啊!三日月……。」

即使審神者在身旁,此時的他也毫無忌諱的吐露心聲。深怕三日月再也不會睜開雙眼,因為傷得太重,讓人懼怕著可能是最後。

「會斷刀嗎?」

鶴丸的腦海中閃過最壞的結果,這樣悲觀的想法不斷擾亂著他。

審神者全神貫注在這把瀕臨死亡邊緣的刀劍男子身上,本體刀的裂痕顯而易見,卻依然毫不放棄,因為知道有人在等,即使會耗盡靈力,還是想要挽救這破碎不堪的靈魂。

靈力早已超過負荷,審神者的神色慘白,卻還是虛弱地說起安撫人心的話。

「不會斷刀的!只要我還在這裡……就不會輕易放棄本丸任何一位夥伴!」

審神者勉強勾起嘴角,就像看透鶴丸國永心中最壞的念頭,為了不讓他胡思亂想,自己堅強地露出一笑。

看出主人的用心良苦,也讓忐忑不安的鶴丸強壓下自己的情緒,他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用雙手緊握著三日月傷痕累累手心。

看著這身傷著實令鶴丸揪緊胸口,現在就算只是這微不足道的溫度,如果能多少傳達給三日月就好。



(2)
鶴丸國永覺得自己隱藏許久的情感正無法控制地向外滲出,原來藏的有多深,如今就有多煎熬。

他並非第一次遇上同伴面臨生死關頭的場面,只是這次完全無法抑制內心的動盪,這樣的不安足以強大到影響自身情緒,他精神恍惚仿佛失了魂的軀殼。

透過可能失去三日月宗近的同時來讓鶴丸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在乎,這份異常的驚慌失措,源自於心中不可違逆的情感。

伊達組也注意到平時開朗的鶴丸都露出一蹶不振的樣子,誰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他。當然不只有鶴丸,其他夥伴也都處在惶恐不安中,無人能安穩入睡。

從手入室離開後也過了一個時辰,鶴丸國永之所以沒能一直待在三日月身邊的原因,也是因為審神者這道如同命令的話語。

「這裡交給我來處理就好,鶴丸先生就先去休息吧!」

考量到鶴丸國永的狀況,審神者沒有給他半點思考的時間,用不可忤逆的氣勢說道:「就麻煩狐之助先帶鶴丸先生出去吧!我一個人更能集中……。」

主人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三日月宗近的身上,話語給人一種壓迫感,讓旁人不得不聽令行事。

鶴丸國永離開手入室後,就在外頭的長椅閒置一時,他雙手摀住面容,埋著頭於雙腳之中。

燭台切光忠委婉勸說著:「鶴先生還是先回房休息吧?」

聽見夥伴呼喊的聲音,鶴丸抬起頭來,一臉憔悴神情勉強笑道:「你們先去休息吧!我就不用了。」

他想留在離三日月最近的地方,這樣如果有任何消息,也能在第一時間趕過去。

「但是……。」

燭台切本想在說些什麼,太鼓鐘則是一副欲言又止,最後體貼地什麼也沒說,雙手拉起大俱利和燭台切轉身就走。

「喂!小貞你等等!這樣很難走路……。」

「……。」

聲音逐漸遠去,伊達組三人也在鶴丸國永的視線下走遠。

他也只是露出苦笑,再次垂下頭陷入沉思。

又過了多久已經算不清了,耳邊先是傳來吵雜腳步聲,審神者忽然衝出手入室。

本以為是三日月狀況好轉,過了會才知道是原先還在歷史中的夥伴要回來了。

審神者來到大門前,因為一瞬間感測到歷史中敵人的氣息逐漸消散,為了將還留在歷史中的刀劍夥伴送回本丸,趕緊先行召回。

本丸的消息靈通,等待夥伴回來期間,眾人陸續聚集於傳送門前。

「主人臉色好差……。」五虎退的擔憂也是大家心中一致想法,深怕體力、靈力都快透支的主人會在治療中途撐不下去。

依序看著被送回來的伙伴,全都無一倖免失去意識,這之中是否有傷勢比三日月宗近來的更危及?還待確認。

「將所有失去意識的夥伴送去診療間,判斷傷勢超過中傷以上者交由我來親自處理,其餘傷者請狐之助先行療傷,再麻煩清光分配事後由誰照看傷者,以上。」

審神者簡短交代,他輕拍了清光的肩膀,打算交給近侍來處理。

交付重任後的主人沒逗留於此,繼續回去替三日月治療。

受到囑咐的清光十分榮幸接下任務,能為審神者分擔瑣事一直是他期盼已久的事,緊接著他深嘆口氣,嚴肅喊道:「藥研!」

「在!」藥研藤四郎回道,專注聆聽著接收到的事情。

加州清光將目光掃過藤四郎家的刀劍男子,下令道:「你和栗田口的大家一起負責一期一振和骨喰的輪流照料!如果有任何清醒徵兆,第一時間先來跟我會報。」

「收到。」

「至於大典太……。」清光思考了半晌才決定人選,說道:「就交由『蜻蛉切』及左文字三兄弟你們去負責!」

被點到名的四位刀劍男子站出來,由蜻蛉切代為回應:「了解!」

「接下來是山姥切國廣。」清光首先鎖定了身為兄弟的身影,應聲道:「就由『崛川國廣』、和泉守、陸奧守以及山伏國廣你們來照顧。」

崛川國廣雙手握拳,不知是否因為緊張,緩了些才回道:「交給我們!」

「膝丸與髭切兩位傷患就交由『燭台切』你們伊達組的三位,以及物吉貞宗、虎徹三兄弟共七位來處理。」

燭台切光忠回應著:「沒問題!」

「今劍和岩融由『笑面青江』、不動行光、次郎、太郎、獅子王你們五位。至於石切丸、小狐丸、大和守三位傷者,就由『我』和鶯丸、螢丸、愛染國峻、明石國行三人組來照顧。大致上先這樣安排,其餘如有沒分配到的,再看哪間房人力短缺,自行調度過去,明白嗎?」

「接下來就按照剛才說的,各自送人去診療間,情況如何等結果出來一律向我回報。」

話語到此,夥伴開始行動,加州清光這才來到大和守安定身旁蹲下身查看狀況,神情稍有複雜,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

在按照清光的指示下,所有人依依回報著夥伴傷勢,很快地就將中傷以上的山姥切國廣及小狐丸送到了審神者面前。

狐之助站在審神者身側,等待指令。

審神者端詳著被推入手入室的兩人,第一直覺想著:「中傷以上的應該不只有這些……。」

看著被送來的傷者數量似乎遠比預想的少,審神者有所懷疑,先是直視著狐之助,沒想到下一秒對方馬上露出破綻,由此可見事有蹊蹺。

「我說過……中傷以上都要送過來吧! 」

嚴肅的語氣帶有些不耐,審神者難得會這麼躁動。

狐之助解釋著:「主人您這樣可自顧不暇啊! 」心思都是為眼前的人著想,卻沒能馬上得到審神者的諒解。

「我判斷的出自己的極限。」這段話說出口的瞬間,審神者的身子不經意左右搖晃,他單手撐著扶手,忽然襲來一陣頭暈目眩,緩了些才說出內心的擔憂:「中傷以上的傷對刀劍男子的身體會帶來多大的負擔,不用我說……你們都知道吧!?」

如果讓狐之助們輪流療傷,治療時間自然會拉長,這只會讓刀劍男子更加難受,癒後也會產生更多問題,雖然因人而異,但如果能盡早療傷,對他們會更好。

只要想起鶴丸國永先前受到中傷以上卻沒被發現,延誤治療會影響刀劍男子的狀況,就讓審神者不願再讓其他夥伴遭遇同樣的不適。

審神者閉目一時,緩了些打算說些什麼時,處理完事務的清光正巧近來看見身子不適的主人,趕快走近身旁攙扶著。

多少耳聞前一刻的談話內容,清光趕緊替狐之助說話: 「主人,這是我與狐之助討論下做出的判斷,雖然其餘也有超過中傷以上的同伴,卻都在狐之助能處理的範圍,這部分請您不用擔心。」

「雖然會花用上一些時間,但絕對都是不危及到生命的傷,會出此下策,也是因為您還有三日月要處理啊!別將所有事都攬在自己身上!要是您在期間就倒下,那三日月該怎麼辦? 」

將問題拋回給審神者反思,畢竟,三日月宗近還未脫離險境,已經忙得焦頭爛耳的主人根本無心顧及更多人,這也成了清光堅持的理由。

「我知道了……。」

仔細想想清光說的頗有道理,審神者態度放軟回道:「我會先處理他們三位,等這裡結束以後,清光再來向我回報其他人的狀況。」

「收到! 」


(3)
「笑容可以瞞得過別人,心疼卻騙不了自己。」

驗證了這句話的鶴丸國永在亂成一團的本丸中尋找三日月宗近,卻四處也尋不到這個人的身影。

「是去哪裡了?」

他沿路詢問著本丸的夥伴卻無人能給出一個明確位置,看來只好繼續到處轉轉。


鶴丸國永此念一想:「也罷,再找找吧!」

循著直覺隨意走動,在本院晃了一圈依舊不見爺爺的蹤影,看來只剩下後院的偏房。

不知不覺就走到本丸人煙稀少處,前方有間年久失修的矮房,難道真的會在這?

要不是機會難得,鶴丸還真不知有這樣的地方,忽然有了想進去瞧瞧的念頭。

有到門前,此屋並未上鎖,鶴丸國永輕輕推木門,貌似歷史悠久毫無人的氣息。

他盡量放輕腳步,卻礙於木製地板難免發出聲響,腳底回傳出的震動讓鶴丸膽戰心驚,但還是持續向前走,走了一會兒也留意到,漫長不見底的長廊似乎不太尋常,卻也沒止步於此。

好奇心驅使鶴丸前進,按照直覺總感覺有什麼驚喜在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長廊的畫面才有了轉換,前方出現了熊熊烈火燃燒,炙熱的火海映照於瞳孔,仿佛照映出自身身影,在火焰之下還產生了幻聽?

他聽見耳熟能詳的敲打聲,一股懷念感湧上心頭。

鶴丸國永看見一塊塊鋼鐵被融化炙烤的畫面,不知不覺看了出神。

有位身影正持著手中重物向下捶打,反覆如一的動作以及這個讓人忘不了的背影,是讓他誕生於世的存在,下意識喊出對方名諱:「國永……。」

鶴丸國永的聲音並未如實傳達給眼前的人,雖然早就知道人類多半是無法知曉附喪神的存在,但在擁有過本丸這段人生以後,讓他有了身為人的意識,不經意摀住自己的嘴,深怕有一絲被聽見的可能性。

好在只是自己嚇自己,一切仿佛回首往昔日子,鶴丸注視著這個人清澈的雙眼,眼間透露出對刀劍的真誠,只有在鍛刀上特別執著的五条國永,後半生幾乎都埋頭在鍛造廠中。

對於鶴丸來說,五条國永一直是一位努力耕耘的男人,為了刀而奉獻了自己後半段人生的國永,是這樣的堅持鍛鍊下才有了自己的誕生,他以身為五条國永的刀為傲。

在歷史上被記錄下來的鶴丸國永成為了五条國永的終身傑作,這不僅僅是文字記載的文獻,就連鶴丸國永也這麼認為。

男人秉持著一張嚴肅表情,乍看相似,卻稍有落差。

印象這位鍛造者是一位成熟樸實的中年男子,但越是仔細注視,就會發現其臉上少去了歲月痕跡,在自己誕生於世後,五条國永已是四十不惑的中年人,眼前這個人不該這麼年輕。

怎麼看都僅有三十而立,臉上還未被時間摧殘,帶有著一絲年輕未脫俗的氣息。

鶴丸驚訝中帶有不解,不明白心情為什麼這麼複雜,再次見到鍛造者應該是件值得歡喜的事,心境卻早已別於當初。過去的自己曾盼望能多些時日與五条國永相處,卻不得不輾轉於他人手中。

無奈倍增,藏於一次又一次的輾轉。

喘著大口氣的五条國永時不時會從口中反覆著這幾句話:「三条宗近……三日月。 」

這也讓鶴丸明白,五条國永此時在想些什麼,又是抱持什麼樣的念想在進行造刀;想成為和師傅——三条宗近同樣傑出的刀匠,想鍛造出像「三日月」這樣集結天下之美於一身的刀劍,五条國永整個腦海遍布著什麼思緒,這全被旁觀的鶴丸國永一眼看透。

鶴丸蹲在身旁觀看著五条國永鍛造時的身姿,魁梧高大的身材中有著強壯的肌肉曲線,一心一意地只注視著眼中逐漸敲打成形的鋼塊,就算只是作為旁觀者,都能讓鶴丸揣測出集結在這把即將成形的刀上意念。

「憑著刀匠的想法而塑造成型的靈魂究竟能否誕生?」

這都令鶴丸國永十分好奇,卻也頓時想起,自己似乎是五条國永一生中唯一降下於世的付喪神……。

那此刻抱有的期待也只是徒勞妄想,三十而立的五条國永會在這次體會到鍛刀的困難以及無法跨越的高牆,這對於還如此年輕的五条國永來說都會是人生的必經之路。想到這也讓鶴丸不忍直視,轉身打算離去時,卻被腳邊磚塊絆住。

「痛!」

鶴丸國永踉蹌的跌坐在地,當他再次抬起頭時,時間仿佛快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瞬間一道刺眼光芒閃爍整間鍛造廠,那是某物於焉降生於世時,所綻放出的耀眼之光,是這把正在製作的刀中產生的靈體。

不會是做夢吧?

鶴丸國永親自見證著這奇蹟般的畫面,不敢置信的是這身擁有著潔白清淨的靈魂……竟然是出自於五条國永的手下之物。

(4)

時間推進,刀已製成。

當鶴丸國永回過神時,真正的時間又過了多久?

一把刀長三尺以上的大太刀早已被打造出來,其刀身中有著似曾相似的新月形紋路。

五条國永一副心有雜念,日日夜夜琢磨於這把刀之中,面色嚴肅的他愁眉不展,嘆氣的頻率只增無減。期間還不忘記錄著這次造刀的經過,費盡好幾時好幾夜,不知到底重寫了幾次,最終他灑手將筆墨下記載的一切全數拋進火海中。

直搖著頭離開鍛造廠的五条國永,因為看不見,所以無從得知這悄悄誕生的附喪神,獨留下這把刀於此。

鶴丸國永目光轉向這把初降臨於世的附喪神身上,產生了千萬話語想訴說。

目睹一切經過的附喪神還有些不知所措,畢竟才剛知曉自己是刀靈的事實,要是以人類來形容的話,附喪神的初始就如同新生兒一般純真無邪。祂觀望著五条國永離開的門前,像是在等待主人回來。

等待是每把刀生中的必經之路,直到大太刀再次碰上五条國永時,也已過去數個月。

好一段時間沒有踏進鍛造場的五条國永再次現身於此,這讓付喪神的雙眼中充滿欣喜。

這段時間主人去哪了?都在做些什麼事?身為附喪神的刀劍並不清楚,只能被動觀望著世間變化。

不知是不是錯覺,面前的五条國永似乎有些迷茫,做起事來有些力不從心,即使重新開始鍛製新刀,卻沒正眼看過這把大太刀。

這把刀被不珍惜地丟置在一團玉鋼塊之中,無聲無息好一陣子,如同被當作失敗廢鐵,這也讓付喪神原先熱忱的目光逐漸黯淡下來。

是因為意識到自身與人類之間無法交談而備感落寞?

還是對於五条國永再度踏入鍛造場後,就從未被拾起而感到難受?

因為些微缺陷或不完美而迷失了造刀的初衷,這點實屬可惜,每把刀都不一樣,可能有所不全,卻不代表著「祂」不是把好刀。

這也讓身陷孤獨中的附喪神偶爾會喃喃一語,吐露出鶴丸國永耳熟能詳的名諱: 「……三日月。 」

從未見過世面之景的付喪神卻能喊出這個名字,這讓鶴丸國永有些訝異,因為他不認為這把刀會知曉三日月宗近的存在,唯一的可能只有來自於五条國永鍛造時,強烈的意念傳入刀之中。

想來五条國永在造刀時,一心一意渴望著能打造出和「三日月」如出一轍的好刀吧!

鶴丸國永也同樣在最初的意識中對「三日月」這名字有著模糊印象,只是並未強烈到令他執著的地步。這或許說明著刀匠的心態有所不同,所誕生的刀之心境也不盡相同。這時的五条國永與數年後打造出鶴丸時,所追求的境界及眼界完全又是另一個層面。

付喪神蹲在牆角,垂下的瀏海遮擋住白皙面容,看不清其神情變化。

「為什麼……。」

隱約能聽見不遠處傳來含糊聲音。

想靠近一些聽清楚付喪神口中的呢喃話語,鶴丸國永筆直向前走去,最終蹲下身來想好好平視著,對方的神情變化也在這時被一覽無遺地看清,意外看見了情緒化的一面。

那不受控制的悲傷正化成細雨般滑落而下,這或許是這把刀在這世間感受到的第一份情緒,並不是對世界抱有欣喜與好奇,而是先學會悲從中來,悲傷中如何流淚。

這份空虛無助感唯有同為付喪神才能明白,他們無法主導自己,唯有旁觀世間一切,包括無條件接受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大太刀揪緊衣領,一副不明白這份心情從何而起、為何產生?

「為什麼……您不肯正視我呢?」

「就因為我不是三日月?」

雖然多少能理解,但每把刀接收到的情感不盡相同,不被鍛造者認同的感觸,鶴丸國永並沒有體認過。

如今的五条國永在造刀上過於青澀,沒能判斷出這把刀獨有的特色,甚至輕忽小看了自己的能力。

鶴丸國永所聽進的這些話,正是比較之下產生的不平衡之心,他憐憫起同為國永手下的刀劍,想對這樣心有迷惘的兄弟說點什麼,想安慰他、替他打氣,這些話卻在打算啟口時,聲音仿佛被偷走似的讓他無法發聲。

眼前的一切在鶴丸國永眼中化作泡影,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似從未發生。